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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花事了(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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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迷疲惫的试图睁眼,但刺眼的光线登时叫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抬起手堪堪遮住眼睛,待眼前的障目的白雾彻底散去,她才挣扎着坐起来。
似乎是...一个山洞
环视四周后,她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无论自己是生是死,她都不可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至少要把自己的处境搞清楚。她如此想,便要向走出这山洞。可奈何自己双脚麻木,刚踏出一步,就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好在即使扶住山洞的岩壁才没倒得太难看。
她有些吃力的扒住岩石,却惊觉,自己手腕上的红鳞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涂迷顾不得起身,就急忙把袖子撩起,“鳞片消退了.......到底...”
涂迷皱着眉头卷起一条发丝,仿佛一缕月白的光华。看来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可这也说明了一件事——她还活着。
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重生高兴,就被一个黑影抱在了怀里。她看着那人落在地上的树枝不知所措。“阿...黑”
“先别说话,怎么样?感觉身体怎么样?”他的声音因激动的心情而微微颤抖。
涂迷不明所以的把他眼角的泪光拭去,“我感觉很好。”
黑田坊闻言,狠狠握住她的手,再次把她抱住。
看他无措的样子,涂迷有点难过,她轻轻把手臂环在他的背上,可黑田坊却闷哼了一声。涂迷心中警铃大作,掌中金属尖头和一片冰凉的湿意到底...
似乎是为了确认心中所想一般,她犹豫着把手抬起,果然,触目惊心。
“阿黑..阿黑!”涂迷想用力把他推开,可不知他伤处,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就只好唤他名字叫他松手。
黑田坊无奈,只好松手,微低下头与她对视,牵起嘴角,“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哪里好,...”她蹙起眉,上下打量黑田坊,说是整个身体破破烂烂也不为过,在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与黑田坊狼狈的样子不同,除了胸口的血渍,她一身行头干干净净——果然是被保护得好好的。
“只要你在,哪里都好。”
涂迷鼻子一酸,扶着黑田坊坐下,“让我看看伤口。”她这般说。
黑田坊闻言,也只是笑笑,涂迷只好自己动手去解他的衣服,却被拦住,“使不得的。”
涂迷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知道他在指什么。挥开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淡然道,“没什么使不得的。”
见他还有要阻拦的意思,涂迷停下手上的动作,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黑田坊,我最讨厌有人为我做出牺牲,你若是因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命丧于此,我会恨你一辈子。”是了,只不过是手掌稍稍探过他的后背,就感觉温暖的血液喷涌而出,这么重的伤,若不处理,那就只有一个死字。可是在这光秃秃的山洞,就算处理了又如何呢....
涂迷吸了吸鼻子,尽量使自己的气息听上去平稳,她知道,黑田坊是因为什么才会受伤。她根本就对佛学一无所知,那天之所以对那小僧说什么‘和尚’称谓的来历,不过是为了试探那个俊俏的小僧——事实证明她是对的,那人听到后一闪而过的诧异,涂迷不会自恋到认为那是对自己的赞赏。他之所以露出那样的神情,不过是因为那些话,全部都是他曾说给她听的。她以为他是朋友,可他还是在她拼命逃离那座钢铁城堡的时候背叛了她。
说什么要拯救天下苍生,结果还不是为了保住小命,成了那个人的走狗!
敢问世间哪有什么活死人肉白骨之物,世道公平,命,只有拿命才能换。
他们这一计用的高明,竟然瞒天过海骗过了奴良鲤伴,那人一向精明,知与奴良组正面争锋没什么好处,最多弄个两败俱伤,索性放出假消息,把她骗出来,反正他们要的人,只有涂迷一个。她不知为何得以保住一命,但多半也是那人的主意,只要有他在,就不会允许她死,想必此刻,他们正大肆搜山,要把她找出来。
情况陷入了绝境,她不曾像现在这般焦虑过。似乎她太过沉默,黑田坊敏锐,当即就明白涂迷在想些什么,他侧过身面对涂迷,赤裸的上身伤口交错密布,但他没有露出丝毫的苦涩,微笑着抬起手臂把涂迷脸上的血迹擦去,“二代目还在组里等你回去,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坚持住。”
涂迷闻言苦笑一声,“黑田坊,你想让我一个人活着回去吗”
黑田坊一愣,皱着眉说不出话。
“倒不如我现在跟他们回去,换你们大家平安无事。”
“不行...!”
黑田坊剧烈的咳起来,涂迷看着他面前猩红的血,不由得把眉头皱的更紧,可并没有上前理会的想法。她在想,如果就这样死撑,黑田坊还有几天能活,若是....
“三天,若是三天后还没有人来救我们......不说这个了,先转过去,伤口还在流血。”
涂迷把自己的袖子内里撕开勉强把黑田坊伤口那股热流止住,而后小心翼翼的把他安置在石壁旁与他四目相对,她淡淡一笑,表情平和的让人莫名安心,“阿黑,我们都会没事的。”
“你说得对,还有人在等我们回去。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涂迷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在黑田坊身上,“你发烧了,好好睡一觉。山洞里凉,我去烧些柴火。”
黑羽丸一行人也是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山中一众妖兵把手,他们势单力薄,与他们蛮干不得,可若是就此离开,涂迷的尸身下落不明也不好向二代目交代。
思来想去,黑羽丸还是派出人手回去禀报此事,攻与不攻权由上面决定。
可是不想,那鸟妖前脚刚走,奴良鲤伴后脚就到了。见他意外出现,为首的几人皆是垂头不语,奴良鲤伴何其机敏,立即发现事情不对,急切的在众妖中寻找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不乖,小心眼还喜欢吃醋。她大抵是怨自己回去没留下陪她取药,所以赌气藏起来对他不加理会,他这么想。
思来想去,这里不比本家,唯有一座胧车可供她藏身,他略一思忖,抬步向那走去。却被黑羽丸叫住,“二代目,我们中计,遭到围杀。返魂香一事有异,涂迷重伤不治,已经不在了。”
奴良鲤伴脚步猛的顿住。
纪乃实在见不得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快步向前拦在他面前,“二代目,胧车里....没有小迷....”
“那她在哪。”奴良鲤伴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她小孩子脾气你们也跟着她胡闹吗我走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不要真的把我当成傻子啊。”
纪乃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复又颤抖着松开,她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压抑悲痛,但还是失败了,“小迷真的...真的已经死了啊...”
“开什么玩笑。”奴良鲤伴轻笑一下挥开纪乃,继续向胧车内走,“阿迷,真是小气啊,我都为你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阿迷...”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然把这个女人看得如此重要,这次不过是两日没见,他竟已经在疯狂想念她。其实在最初黑羽丸告诉他涂迷已死之时,他便明白,那是再真实不过的结果,黑羽丸此人断不会与涂迷联合戏耍于他,可是...
她要他等她回去。
他突然想到那天,涂迷将包裹交到她的手上,她眼里的决绝一览无余。她是个精明的女人,总是将自己的心事藏的很好,可那次,她却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她早知他此去他们便是天人两隔吗,她早知自己时日无多吗....明知世上没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可还是随他踏上旅途,是想要在生命终了之时将近的关头最后陪一陪他吗可是他...可是他却...把她丢下了!
若是她不许自己回去,他会不会...留下来..
若是他的阿迷叫他留下...他的阿迷...
不!不可以!是她骗了他!她怎么能骗他!明明...明明他有好好等她回去...
奴良鲤伴歇斯底里起来,首无不忍再看,沉痛的走到奴良鲤伴身边,“二代目,请您不要这样。若是...若是夫人瞧见,一定会心疼的...”
奴良鲤伴一怔,“她在哪?”
首无先是一阵不知所措,但随即明白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意味,可这更加叫他开不了口。因为他们和唯一可能知晓涂迷尸身下落的黑田坊走散了。
奴良鲤伴心中痛楚,况且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些彩,把他们遇到的情况猜了个大概。“..我去找她。”
众人闻言,皆是大骇。且不说他们人丁稀少,他们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作乱,若是传出去,任他们是奴良组又如何,就算是大罗神仙,被敌人灭了也占不到理。
三只乌鸦行动极快,连忙跪在奴良鲤伴面前,“二代目不可,山中情形不明,贸然前去恐怕...”
“滚开!”
三只乌鸦垂首一动不动,众妖见状,纷纷跪在奴良鲤伴的身前。
青田坊拳头死死握住,指着为首的妖,盛怒道,“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夫人平时待你们不薄,你们是眼瞎还是无心!竟如此铁石心肠看她流落在这不知名的破烂山头吗!”
他为人确实粗放,可别人待他是虚情还是假意他看出得不比他人少。
“我们不是放弃了夫人,只是我们人手有限,待去本家搬来救兵,即便是削平了这座山头,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夫人尸体!”
“够了!”奴良鲤伴怒喝一声。他早已做好与山中众妖同归于尽的打算,就算回不去,也不能叫涂迷一人独身葬在此地。她孑然一身的来,难道还要她孑然一身的走吗
他舍不得。
“前辈可是奴良组的二代目大人”一稚童之声破空而来,待众人回过神来,那熟悉僧人模样的小孩竟然已出现在奴良鲤伴的面前。
众人皆是一惊,能够在他们这群大妖面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谈何容易。可见这小鬼并不简单。
“你是什么人?”
“我是那寺里的小僧,名唤梦闰。此次前来,是告诉奴良大人,涂迷夫人服下返魂香,待伤口自然愈合,便无大碍。”梦闰挑唇一笑,这哪里是小孩子的模样,可见他方才在寺前与他们对峙的孩童模样多半是伪装的,“而夫人此时就在这山上,此山方圆有限,若是大人您亲自搜查,想必很快就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小僧笑得意味深长。眼神在奴良鲤伴身上来回流转,似是在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我凭什么信你”奴良鲤伴虽是冷着脸,但眸中光彩确实分外摄人。
“小僧也只是奉我寺住持之命将消息带到,至于施主相信与否,不是小僧该管的事。我佛慈悲。”他意味深长的笑笑,一字一顿道,
“愿施主——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