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下的誓言（清穿）》段小娟

16、第十六章

　　日子就这样的从寒冷到温和再到炎热，从来不会因为人的脚步而改变它的轨道，一恍眼，就到了夏天，在南方呆了二十来年的我，一点也不觉得京城有多热，就是干躁，大街上时不时来一阵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夏天还好，只是会让人偶尔发觉嘴唇裂开了而已。小乐也已经七八个月了，也学会了一会扯这个头发，一会抓那个的脸，我和小仪都是“温柔”的女性，不知道他这坏毛病是哪学来的。
　　我们的日子也因为小仪的绣工步入了小康水平，我会算命的消息虽然是放出去了，可是除了左邻右舍也没有别的人找人算命的，也许是不相信我一个年轻女人能有什么神通吧，毕竟大街上挂着招牌算命的可都是胡子老公公。
　　这天，天刚蒙蒙亮，我照样是睡懒觉，小仪照样抱着小乐早起做运动，门一开，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我们门前，把小仪吓了一跳。
　　小仪问明了她的来意，原来是来找我算命的，看她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小仪打了杯水给她喝之后就把我叫醒了。我睁着个迷糊眼打量着这个乱蓬蓬的女人，其实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看体型应该是生过孩子的妈了，长相还不错，就是面黄肌瘦的，看来平常营养不到位。
　　看到我，她有些怯生生的说，“这位可就是他们说的大仙，程夫人。”
　　看着她眨巴巴着眼睛瞧着我的模样，又听她叫我大仙，我的兴致马上高涨起来，顺手接过小仪替来的帕子抹了个脸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大仙称不上，这位夫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可算是找到您了。”女人听到我的话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这架式可真是第一次见，把我吓了一大跳，好似我真的是个活神仙一样。
　　我也站起来蹲到她跟前扶起她说，“这是行的哪一号礼呢，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呢，你快起来，快起来。”
　　“程夫人，不瞒你说，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求您的，巷尾的张师傅和刘师傅不见银子不动身，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女人站起身来向我哭诉着，原来不是因为我太有名，而是没有选择的选择，高涨的情绪马上就歇了下来，。
　　“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女人抹干眼泪开始对我诉说着家里发生的事，原来前不久她的小儿子在一次外出回来之后就开始郁郁寡欢，滴水不沾，两天后已经躺在床上起不了床，眼神空洞无物。大伙都怀疑他是中了邪，到巷尾请了几个师傅，都是狮子大开口，无奈家里一贫如洗，一时之间也凑不出多少银子，只好四处乱窜，经人介绍才知道了我。这不一有希望就大清早的飞奔而来，希望能够有个好运气。
　　看着她急切的眼神，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没想到我的第一桩慕名而来的生意竟然是白干的，而且还这么棘手，让我胡乱乱诌还成，让我真正动手怕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这位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怕是没有这个能力啊。”
　　站在一边抽泣的女人一听我这话突然呆住了，既而疯狂的大哭起来，“哎呀程夫人啊，我听说您是个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啊，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最多，最多将来我做牛做马报答您啊。”
　　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我扑过来，我吓得倒退两步，且不说她的身上有多脏，就这拼命的架式也够我害怕的，不过说实话，她还是触动了我的心弦，一个最普通最普通的母亲对儿子倾心的爱，这种无私，跟当年爸爸妈妈对我一样，可惜的是，我现在不能再尽孝道了。
　　“夫人，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没什么把握的。”我试图让她了解。
　　此时她就像抓住一根救命草似的眼睛亮了起来，“没有关系，程夫人，只要你肯去，即使是不成也没事的，我们一家人都不会怪你的。”
　　“可是……”
　　没等我说话她再度向我跪了下来，“求求你了，程夫人！”
　　“去吧，去吧，姐姐，你看她多可怜”小仪在身边也敲起了边鼓，我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吧，硬着头皮去吧，我一个现代人，就不信什么鬼上身之说。
　　把小仪和小乐留在家中，临走我吩咐那个女人顺道请个大夫，如果不是中邪，大夫肯定用得上。
　　女人的家在一个庄子里面，女人是庄里的仆人，越接近那个庄子我越发的越到不安和烦躁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紧张的原因。行到庄子门口的时候我竟然有些不敢进门，我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我的阿健还有我的祖先们，今天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后，便一咬牙进了门。
　　女人把我带到了庄子侧面的一个小杂屋旁，屋前乱哄哄的，围了很多人，原来这么多人在看热闹，怎么不怕惹祸上身吗？大夫站在离杂屋十几米的时候驻足不前了，也是胆小鬼。在女人企求可怜的注目之下，我毛着胆子走到杂屋前，大伙很识相的给我让出道来，周围突的安静下来，杂屋里看着黑漆漆的，一股凉风从里面吹出来，好不阴森啊。
　　“程夫人，程夫人”旁边一个憨憨的男人扯着我的袖子轻声的叫我才让我反应过来，原来我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些时间了，我的妈呀，其实我真的很怕啊。
　　围观的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虽然声音都很小，可这么静，我听得真真切切的，全部都在说我是胆小鬼呢，奶奶说，人有三分怕鬼，鬼还有七分怕人呢，只要你比他凶，他就会怕你，好吧，谁怕谁，我就进去瞧个真切，如果没事还好，要真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我加足底气，跟他拼了。
　　深呼一口气之后，闭上眼睛冲进了小杂屋，虽然有些凉意，可也没有什么东西来袭击我，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躺在坑上，古代的女人真早熟，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就有十来岁的孩子了。
　　我的出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微微的偏着头看着我，原本空洞的眼神有一丝光彩闪过，我的心一抖，不是想对我下手吧？一般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来着？黑狗血？糯米？《鬼吹灯》里写的，可是他那是对付僵尸，对鬼魂有没有用啊？我脑子不断的转动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生怕他突然发难。
　　过了一会，他还是保持看着我的动作，并没有任何动作，眼睛眨了两下，似乎要说什么东西。
　　“你想说什么？跟我说，我会尽量帮助你的。”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我这才想起他有两日滴水不沾了，哪还有力气说话，我想要靠近一点听个明白，又怕突然有什么变故，就从墙角摸了根铁棍握在手上慢慢向他走过去。
　　刚刚靠近床边，就发现他的手动了一下，我的心里一紧，想着必须先发制人，便抡起铁棍向他头上砸下去，却听到了他细小的声音。“水，水。”
　　我急急的收住铁棍，凑进他问“你是不是要喝水？”
　　他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算是答应了，会喝水就是好事，我朝屋外喊着让他们送水进来，不一会儿，那个女人就端了一碗水进来，这个时候果然只有亲娘最有心的。
　　我接过来喂他喝下，没想喂得太猛，差点把只剩半条命的他给呛死，只好学着电视你的，扯下一团棉花，粘了些水在他嘴巴上摩擦着，大概十来分钟后，他的眼神开始明亮起来，气也顺了很多。
　　“可以说话了没？”我拍拍他的肩膀。
　　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红晕，他腼腆的笑了笑，就只是这样，我身边的女人就激动的不行了，连连的就要感谢我，居然还掉下了眼泪，我向她点点头，让她去外面等着，有些话我想问问这个男孩。
　　“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也不吃不喝的？”我直入正题。
　　很奇怪，男孩面对我话多了起来，虽然断断续续，可说了很多，原来两天前他在庄子里玩耍小铁球的时候，铁球不小心掉进了一座假山的缝隙里，他钻进去准备拾起铁球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庄主和一个年轻的女仆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看到钻进去的他两个人慌乱的整理好衣服，女仆人低着头脸红红的跑开了，他认得她，是跟娘一起洗衣的红姐，庄主黑着脸威胁他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不然的话就打断他的腿，虽然他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庄主的威胁还是听得懂的，当时就吓得只剩下半条命来。回到家中也没有味口吃饭。爹娘问起他又不敢说，所以久而久之就变得越来越虚弱，直到今天卧床不起了。
　　原来是件这么乌龙的事情，我问他为什么又敢跟我说呢。
　　“姐姐一看就是大好人，他们一看到我就躲，只有姐姐肯主动跟我说话。”
　　“你就不怕庄主打断你的腿吗？”
　　“所以姐姐你要帮我保密啊，先前是因为有话说不出口所以才不愿进食。现在说出来就好多了，只要姐姐不说出去，庄主就不会知道的。”
　　小孩子的想法，我对他笑了笑。
　　“姐姐不愿帮我保密吗？”
　　“会，当然要保密啦，你好好休息，我让你娘给你弄些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后我走出了杂屋，也松了一口气，就说这世间没有鬼嘛，我吩咐他娘给他弄些粥，并让随行的大夫给他开些养神的药，大夫起码有些不愿意，我递了一些碎银子之后他也乐呵呵的开药单去了。
　　吩咐完毕，我也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庄子，女人诚恳的说要怎么怎么感谢我，我都一一谢绝了，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当了回听众而已。谁知道别人不这么认为，自从这次之后，我居然再度被神化了起来，还被说书先生在平民堆里传开起来，说我是神女下凡，那小男孩被鬼附身后，本来回天乏术了，不过经过我一顿咒语降伏了劣鬼，第二日男孩就活嘣乱跳起来。还说我不但仙术高明，还是个大善人，无偿做了法事，还帮穷人买药什么的，这话越传越神，我也是百口莫辨，想说其实他根本没有被鬼附身，又无奈答应过他要保守秘密。
　　这段时间找我算命的平民越来越多，有的时候甚至要排队，我每天都跟他们说着大同小异的鼓励性的话，让他们个个都精神焕发的回家，虽然平民们都没什么银子，可人一多起来，我还是小小的赚了一比的，小仪还取笑说我比她会赚钱了。
　　其实我并不是要赚很多钱，我只想平淡的生活，让岁月磨过我对阿健和十三的记忆，可这样，只会让我更引人注意，我无法想象，再次面对十三的时候，我还能不能够像这次一样，潇洒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