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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半辈子的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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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良乘着火车,心里牢牢记得杜维桢给他下达的命令,那孩子要是长得像钟秀言就是来接她的远房亲戚,要是长得像虞副官,那只能怪她命不好,长得像爹能怪谁。
虞副官和钟秀言的老家住在重庆附近,重庆到了春季就是起雾,山上便开始朦朦胧胧起来,他们俩的老家选哪不好偏偏就选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
他一踏进这村就被一团白雾笼罩,他耐不住性子碎了一口嘴:“什么东西,选这种地方,还真当自己是仙气缭绕的世外桃源啦”。
他这话倒是被村头的小孩听了去,那孩子直接蹦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叔叔是外来人吧,要找人吗,我们这路不好走特别是这个季节,要想辩清路那就更不容易了”。
那孩子在这雾中朦朦胧胧的,倒是十分可爱,小小的一个看着也十分讨喜。颜良索性就将身子蹲下,提起杜恺堂逗杜维桢的兴趣,也是温声细语的对着孩子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叔叔,这村里是不是有一家人姓虞”。
“对对对,我娘告诉我,这村里仅只有一家是姓虞的,叔叔要找的是那家吧”,那孩子皮肤雪白,眼睛如毛笔点墨这般一顿,显出了机灵劲。
颜良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就只有一家姓虞,那就是他要找的错不了的,于是他又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说道:“那你能带叔叔去吗”。
那孩子答应的很痛快:“行,那我给叔叔带路”,说完行动却没有表态,像是有什么没说完似的:“我们村最近来找人的可真是多,前半个月有人要找村南的李铁匠是我们村的郭小胖领的路,那人给了郭小胖十元领路钱,前几天又有人要找村北的刘理发师是我们村赵竹竿子领的路,那人给了赵竹竿子十五元。。。。”
孩子一下一下掰着指头数着,才数到两个数,颜良就已经知道了这孩子的用意,连忙掏出二十块钱的领路钱,递给她。
那孩子一见着钱,眼角眉梢就带了几分笑意,很是知足的将钱收好,小跳步的在前头给颜良领起了路,是不是还回头,和他说上了几句话,说的也无非都是一些城里的事迹。
颜良看着孩子真是机灵又可爱,于是将城里所见所闻一应具全的都告诉了这孩子。
孩子用着懵懂天真的做派又问道:“叔叔,你这双皮鞋真好看,一定不是什么城里货,是外国货吧”。
颜良低头看着自己那双被擦得程光发亮的皮鞋,如今在这村口泥地里一走,沾上了一些不好看的泥点,失去了皮鞋原有的色泽,但是在这村里,布鞋草鞋横行的路上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他这双皮鞋还没失去它原本的价值。
不过倒是被这小孩子说高了,什么外国货,只能说这是仿外国的产品,算不上什么值钱,但他还是露着一脸高傲的城里人形象,不像被揭穿:“是呀,挺贵的,不过没关系,叔叔不心疼”。
孩子对着他露出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眼里满是崇拜之色,他们一路从村口走到山头,颜良是越走越不对,好奇的问着孩子,带的路是不是出错了。派但这孩子一就是信誓旦旦的回过头,确认自己所带的路没出过错,颜良只好继续跟着孩子走,但越走这雾就越大,他几次睁眼定睛细看前方孩子在雾中的身影,确认他还紧紧跟着就行。
只听那孩子又说道:“叔叔,这虞家人在我们村算穷的了,这越穷给的路也就越不好,只能选这山间小路,哎哟,前方的路可不好走,你还是把您这外国货给脱了吧,回头要是真到了虞家,脏兮兮的来可不好”。
颜良一听,这孩子说的倒也对,谁会为了找人白白糟蹋了一双皮鞋,于是他光着脚将皮鞋收好,回身又看了看背后的村子,心里又燃起一股子好奇,这虞家人怎么住在这么个地方。
孩子这小小的身子,在这山路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子有一半是被泥裹得脏兮兮的,发丝被这团雾有些湿漉,今早上扎了两根小辫子却还有朝气的一甩一甩,她回身一瞧:“叔叔,接下来这段路不好走,我怕你帮扶,你还是将这双皮鞋给我吧,这样对你走路要扶树枝什么的也方便”。
颜良不自觉的将手上的皮鞋也一并递给这孩子,抓着周围的小树干也跟着这孩子走在泥泞的路上。
前边刚拨开一层雾,后边一层雾钻着空子挤在后边,使得前方大路迢迢却迷茫无感,后方旅步昭昭却不知道怎么折回,四周景色迷人却无可欣赏。
但那孩子离颜良一尺般宽的身影依旧在,距离还真不曾断过,显然孩子这常走山路的山耗子是随着他蹩脚的速度在走的。
这孩子年纪小小,还知道体谅人。让颜良记得了他更加聪颖,就在她每次回头中他虽然心里不踏实但每每都对他投来信任的微笑。
在这山里他全然把心交给这个小孩,也不得不把自己交给这个孩子。
“叔叔,大概就是前面”,孩子没有看路,她低着头指了指前方,脚下在地上四处点了点。
这雾倒不是浓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前方有没有屋瓦颜良不是不清楚,他也不得不眯着眼,倾身看向前方脑袋里出现半大不小的疑问:“哪呢”。
颜良想看的仔细,却没注意到这孩子不知不觉到了他身后,用着裹泥的双脚在颜良屁股上踹了一脚。
这一脚虽然力道不大但足以让分心的颜良失去重心,措不及防的摔下去,他的前方正好是一块用草掩盖的土坑,一摔下去柔然的草块在坚硬的泥土地里给了他一个缓冲,但足以给让他摔得眼冒金星。
等着他清醒过来,上头距离他一个半高的坑上头,是那孩子玩游戏胜出那般得意的笑声。
他怒火正烧几欲想爬上来,可是四周笔直的坚硬泥土地,坚固的如石块,根本不能爬上去,他展示了几下这几年的拳脚,根本毫无用处。
气得无处发泄只能往上一指,指向了他之前认为乖巧的孩子身上,隔着一层浓雾孩子脸上得意的表情,若隐若现,得意中还带着挑衅的意味,与刚才的乖巧灵动劲截然相反,使得颜良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小孩,你干什么”。
这洞原本就是村里人为了困住野兽准备的,现在颜良觉得自己倒像是觉得自己就是只野兽,无脑的野兽,居然被一个还没自己半截高的小毛孩子戏耍了。
“干什么?坑蒙拐骗懂吗?你在这遇见了我算你倒霉”,孩子微微的站了起来,一只手领着颜良的皮鞋,活像收获战果的小猎人,让颜良不得不感叹---这孩子莫不是成精了吧。
“我也不为难你”,那孩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颜良说道:“这雾也退不了,但山上砍柴的人倒是不少,你嚎几声兴许有人能听得到”。
说完那孩子就消失在颜良眼前,也不论颜良怎么交喊那孩子也没再现身。
他堂堂余县杜师长手下的副官,跟着杜师长风里来雨里去打仗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小小一个山沟里的坑给困住。
说完,手中忙掏出一直藏着的枪,对着当头的天空胡乱开了几枪,几阵枪声过后几只躲在上头树枝上的飞鸟受到惊吓,慌乱飞开之外,还有几枝竖叉顺带着几片绿叶也跟着落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位山上打柴的樵夫还真寻着枪声看见了他,他被樵夫救起,忍着要找那孩子寻仇的心,给了那樵夫几个钱让他带自己去虞家,完成杜恺堂交给自己的任务。
樵夫看着他没穿鞋,但身上喜欢的倒是西装笔挺,虽说掉进坑里把他弄得有些狼狈,但还能依稀的感觉出他是个有钱的主,特别是他给的钱够他几天的生计。
忙乖乖的给他领路又问道:“您是山里遇到强盗啦,还是被人给骗啦,好端端的怎么掉进别人挖好的陷阱里”。
“没事,看一孩子可怜送了她一双皮鞋,没想到她还骗我掉坑里”颜良红着脸,虚心的眨着眼,半真半假的同樵夫说道。
樵夫走在前头自顾自的点点头:“那是呀,要说我们村确实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但也有几个骗你糖吃不给你工作的小孩,喏就你说的虞家那孩子就算一个,那孩子真是精啊,大人都没她精”。
樵夫暗自感叹着他们村的事,如今颜良被他们骗了一次就‘十年怕井绳’了起来,是低头认真的看和樵夫脚下的步子再走,走着别人走过的路,也就不会怕被别人骗到坑里了。
所以他走的格外仔细,一心不能二用的也就没把樵夫说的话当回事。
见着樵夫停,他也直挺挺的停在樵夫身后,顺着樵夫手指的方向往那一看:“到了,这就是虞家”。
立在眼前的是一处破烂的砖瓦房,屋顶由砖红色瓦片七零八落的覆盖,遮不住雨走近里面也没电灯,漆黑的四周都是靠窗外透进来的光和屋顶上的破顺的小洞照亮的。
他被虞家的女主人请了进去,那女主人粗衣麻布,灰头土脸的操劳夫人样便是虞副官的大嫂了,那虞大嫂看着颜良说自己是和虞副官同属于杜恺堂麾下时心里满是怀疑。
又看着颜良从脏兮兮的裤兜里掏出一沓钱出来给她这才满脸堆笑的表示高兴。
虞大嫂也许是穷惯了,知道自家弟弟是被杜恺堂给打死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给打死的,但只认钱不认人,即便是杜恺堂的人她也是照样当做贵宾接待。
颜良在这山沟里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总算是吃到了热腾腾的饭菜,也不管这饭菜也没有油水,先不废话,开嘴就只有吃。
而虞大嫂曾着他吃饭的这段时间就到屋后边找到了正在耕地的虞大哥,说弟弟那边的人来了,弟弟那上司手里有几千精兵个个都是能打的,弟弟得罪了那上司,莫不是他派人来要找有关的人也一并算账吧。
总之虞大嫂是一阵心慌,虞大哥也有些站不住了,扛着锄头先把话问清楚,实在不行难不成他们两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人?
虞大哥颤巍巍的坐下,将心里的慌压积下来,等着颜良吃完饭,这时从外屋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孩,红着脸,眼眶湿润一副委屈的样子,咧嘴嚷嚷道:“爹,虞雁笙又,又欺负我”。
那孩子高高耸这一根羊角辫,圆圆的脑袋还红着脸很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那孩子是来找虞大哥哭诉的,颜良看着孩子刚心头一颤以为自己真就撞上了虞副官的孩子,但是当那孩子对着虞大哥喊爹,他的兴趣也就一落千丈了。
虞大嫂缓慢抱着孩子,顾及着颜良在场,忙将他抱了出去,临走时还能听到她问孩子:“虞雁笙那小崽子,又怎么欺负你啦”。
“她她,她”。。。等着孩子要道出前因后果,两人就没听下去了。
虞大哥尴尬的笑了几声也解释道:“唉,小孩子玩闹,我弟弟托付给我们的孩子,总欺负我们家的,顽劣的很。我们都拿她没办法,想想她一生下来弟弟就把她托付给我们,每月寄钱当做这孩子的生活费,如今啊弟弟死了这孩子就变成孤没人要啦,苦的还是我们呀”。
虞大哥想说点煽情的话,好让颜良感动,放过他们一家老小的,哪知颜良拍了一把身前老舅的木桌,激动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大哥实话和您说吧,您弟弟还真是得罪了我们师长,但是他犯的错罪不至死,我们师长也是个有担当的人,见着他还遗留下骨肉,特地让我将她接回去,让她收养,我来呀就是接人的”。
颜良将自己的来历个虞大哥说明白,虞大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嗡做一团。这看来不是来找茬算账的,接着他才将心里挤压的慌乱感,用一口气呼了出来。
挂着笑脸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师长可真是好人,怎么说呢,我这就去叫人啊,我弟妹生的是个女孩,看着顶好看的,但现在其实心眼多也不知道天生的还是和谁学来的,总之啊,您要带走她可要当心点别被她给骗了”。
虞大哥倒是很爽快的没有多问,就把他弟弟的孩子就这样交给颜良,但是之前还是要千叮咛万嘱咐几句。
然后走出屋外,将那孩子拎过来,谁知虞副官的那孩子好巧不巧的刚好抱着一双皮鞋就跑了过来,一时跑得快没刹住脚,装的虞大哥满怀。
这可把虞大哥撞疼了,反应过来后很嫌弃的将这孩子推开,怒斥道:“大白天的就不见人影到哪去了”。
那孩子举着皮鞋自豪道:“大早上就撞见到村子来打听我们家的,我担心是来向我们家讨债的,我费劲心力才把他引导困猎物的坑里,还骗了他一双皮鞋回来,那人还骗我说这是国外货,哼他们那些小伎俩怎么能瞒得过我,是不是撒谎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这皮鞋好看,伯伯,雁笙孝敬给你穿”。
那孩子算是会说话,将虞大哥给逗乐了,脸上的怒斥也渐渐消失,抹了把她的头夸奖道:“还真有你的,快进去吧,你爹那边来人了,要接你过去回城里享清福”。
虞雁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我爹”?他爹不是因为得罪了人,被打死了吗?
她也没想起被她骗去的那个外地人,跟着她伯伯就进去了,等到颜良和虞雁笙四目相对,不用细看就能在这片漆黑的屋子认出对方时。
虞雁笙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惊恐,而颜良虽然也是但过后却是半眯着眼,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和在山上的被困在坑里时,站在上头的虞雁笙有点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