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南回》顾梦南回

4、第四章

　　左手微微一翻，两指轻轻一夹。那个醉汉裤兜里的钱包就落入了阿四的手里，而对方却依旧毫无所觉。小六与阿四飞快的擦身而过，迅速的从传过来的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又悄无声息的将它塞回了主人的兜里。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只怕就连这个男人酒醒了，也只会觉得是自己多花了几分酒钱。
　　不过短短的几个月，阿四和小六就再也没有挨饿过。他们两人手法敏捷，配合默契。往往是这帮少年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心理素质强大，偷窃的时候手不抖，气不喘。比起那些拿着刀片就腿软的孩子们不可同日而语。就连鸟巢都不由得感叹他们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游走于城市之间，游离于法律之外，往往无往而不利。当你发现，只要抛弃了道德和底线，你也就和那群人差不了多少了。

　　麓湖小区，这是一个颇为高档的家庭住宅。这一片他们已经盯了很久了。这里绿树成荫，静谧安详，家家户户的阳台上种植着花草，偶尔会有老太太们在楼下的广场做着体操，公园里有牵着遛狗的新婚夫妇，到处都充斥着生活的气息。
　　几个孩子倚在路边，观察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眼神时不时的瞄了瞄远处的小区大楼。几个人一看就是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地痞小流氓。
　　“哎~你说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鸟巢嘴里叼着一支狗尾巴草，百无聊奈的蹲在墙边扒了扒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快了！”小六坐在他的一旁，抬头看了看天色。马上就到门卫换岗的时候了。 “我们的目标是505室，这个时间段正好没有人。”
　　“你咋知道没有人？”鸟巢挑了挑眉，满脸的不信。
　　小六看了他一眼：“那家人是一对小夫妻，男主人最近在出差。他们家的车停在外面落了厚厚的一层树叶就没移动过，女主人不会开车，早上我看着她上了101班公车，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的。”
　　一边说着，又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的公园：“那位老伯每到这个时间就要在这儿散步，然后和他的老朋友下几局棋。还有那位大姐，遛完狗之后就会回家午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规律，只要仔细观察，往往都有迹可循。

　　梳着马尾辫，背着书包的小雅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漂亮的脸蛋上满是不安和忐忑，显得心事丛丛。这条街道是她每天的必经之路，蹲在路边的小六一抬头，正好与她四目相对。晃神的小雅不由心下一惊，顿时停住了脚步。
　　这几个人，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坏孩子，心里想着的小雅一边低下头一边绕开了他们。就像大人曾经跟她说过的，千万不要和这种人来往。
　　小六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那个少女的背影，心中似有所觉，不同于其他天真浪漫的少女，对方脸上的防备性和警惕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她这样草木皆兵的性格？

　　“喏！”小六眼里带上了讽刺，冲着小雅的背影努努嘴：“刚才经过的那个小姑娘就住在405室，叫吴雅言。”
　　“真是神了！可是你怎么连人家的名字都知道？”鸟巢叼着的狗尾巴草不由掉到了地上。一直倚在墙边就没说话，也没动过的阿四淡淡的瞟了这里一眼，难得的嘴角微微一翘，眼里带上了几分笑意。
　　翻了个白眼，小六叹道：“因为我有眼睛，她经过的时候校服上写着呢。”一边露出个语重心长的表情：“你这几天蹲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
　　鸟巢讪讪地挠了挠脸，看着晴朗的天气道：“我，我这不是天天蹲在这儿晒太阳嘛！”

　　小雅推开家里的大门。此时，一个梳着油头，穿着背心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看到回家的小雅眼神微微一眯，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蔼的笑容。他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我们的宝贝回来啦，来，坐爸爸的身边。”
　　小雅的脸色不太好，她怯生生的低下头，露出白皙的脖颈：“我…我有作业要做，下午还要上课。”一边说着，一边拎着书包飞快的奔进了自己的房间。“呯“的关上门时，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房门带上了锁。心，剧烈的跳得厉害。
　　半响，缓过神来，才想，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

　　中午将至，门卫终于离开了岗位。这个时候是饭点，也是保安最为松懈的时候。几个孩子互相打了个眼色，趁着换岗的空隙溜进了小区之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小六将身子隐在草丛中，和不远处的鸟巢打了个手势。
　　阿四警惕的四处一望，此时的区内静悄悄的，毫无人迹。他将纤瘦的身子猛然一矮，向前一窜，手指掐着楼房旁边的水管道，犹如猿猴一般“嗖嗖”的攀上了好几层，端的是飞檐走壁，身手敏捷。

　　小雅心不在焉的握着手中的铅笔，在作业本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这几年，她随着妈妈一起搬到了这个新家，生活似乎不再困苦，妈妈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即使心里再不愿意，自己也慢慢接受了那个男人成为自己的继父。
　　可是最近，握着笔的手不由紧了一紧。那个男人总是在她洗澡的时候于门外徘徊，偶尔似有若无的身体接触。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心里古怪的感觉越发明显。可是，想到妈妈脸上的笑容，她沉默了。所有的不安和彷徨，她都埋在了心底，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心爱的人伤心。
　　叹了一口气，也许，真的只是想多了。

　　在如此静谧的时刻，门锁突然“咔嚓”一声被转了开来。就像是恐怖片里的慢镜头，小雅猛然回头，那个男人从门缝里露出来的脸，犹如她一辈子的噩梦。手中的铅笔掉落在地上，小雅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身子本能的退后了两步，清丽的脸上满是惊恐。
　　这个所谓的继父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缓缓地朝她逼近。眼里闪烁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小六看着阿四向上攀爬的身子一顿，突然间跃进了405号的阳台。那里并不是他们所计划好的505室，而且这个时候，小六想起之前从他们面前经过的那个少女，阿四进的屋子里有人！小六只觉得自己的心“呯呯”跳的厉害。一向稳重寡言的阿四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一定是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猛然站起身，小六回头就往小区外跑，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阿四拖延时间。
　　茫然不知所措的鸟巢想要站起身，却被小六抬起的手势压了下去。自自而然的，他就蹲回了草丛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小六毫无怀疑的信服，是他一种心理上盲目的崇拜。

　　用铁丝撬开了阳台上紧闭的窗户，轻声落进屋里。映入眼帘的，是散落一地的物品。阿四抬起头，沿着走道直直向前，那里的卧室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男人沉重的喘息，和少女想要尖叫，却被捂住嘴巴时所发出的沉闷声。
　　这个少女，是否曾经求助过？她的不安，她的反常，是否被看在了眼里，还是选择了无视？不得而知。一宗罪恶在这个阳光明媚，天清气朗的日子里，悄悄滋长着。而世人，却毫无所觉。

　　原本想要逃跑的少女察觉出了危险，却被孔武有力的大人抱住了身子，重新拖回了卧室。扑倒在身上的男人紧紧地捂住她的嘴，下巴上的胡须刺得她生疼，少女再如何剧烈的挣扎，也依旧显得那么的无力和弱小。微鼓的胸脯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青春年少的韶华，似乎就要在无情的摧毁中凋零枯萎。眼泪淌下了眼角，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
　　一下沉闷的声音响起，趴在身上的继父忽然间软软的倒了下去。身子滚到了一旁。带着泪痕的少女抬起头，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形笔挺的少年，掩映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似乎在他的身上镶了一层金边。很久以后，小雅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那个少年的面容，唯有对方的一双眼睛，犀利有神，令人一见难忘。

　　小区里的鸟鸣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急促。阿四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窗外传来的，是鸟巢的催促。他连忙抬腿向阳台奔去，可是刚跑了两步，突然间回过头。看着瘫倒在地上，一脸惊慌失措还没缓过神的小雅淡淡道：“你的容忍并不能使罪恶停下脚步，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些恶魔，只有将他们绳之于法，你才能浴火重生。”
　　等小雅抬起头时，阿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仿佛那个少年，只是自己在绝望中所产生出的一场幻觉。对方临走时的话，却在耳边不住的回响，彷如在她的心里播下了勇气的种子，犹豫了半响，小雅终于颤抖着手，按下了119的电话。

　　此时，在小区门口捂着肚子满地打滚的小六已经吸引了一大堆人的目光，面上的痛苦，冒出的冷汗，若是鸟巢站在这里，一定会为他精湛的演技鼓鼓掌，道一声叹为观止。吃完午饭回来的门卫也自然而然被他所吸引，没有注意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

　　眉梢眼角间，看见从众人身后偷偷溜了出来的阿四和鸟巢，本还七情面上，苦大仇深的小六立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他拍了拍双手，摸着肚子道：“哎，刚刚还腹痛如绞，怎么突然间又不疼了？”一边说着，一边在所有人的膛目结舌下钻出了人群，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午后的阳光里。
　　不远处，是警车远远响起的鸣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