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家人和朋友 ...
-
（7）
这天和往常不同，市公安局的内部停车位来了很多外来车辆，个别还挂着特殊牌照，很是显眼。大厅里也摆上了花篮，红色的横幅上写着 “北京市公安局2018年度表彰大会”。
陈钰和同事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7.12特大贩毒案耗时六个月终于告破，以陈钰为首的特案组被大家视为英雄，那是当之无愧的。
他代表全组接受奖章，上台做了个简短的演讲。市局领导私下也找他谈过，说的都是“你小子要准备请吃饭了啊”之类的话。陈钰笑笑，不露声色地提醒，“领导，我这休假您该批了吧。”
“少不了你小子的假！” 赵局长拍拍他的肩，“听说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太好，你也该回去尽尽孝心了。”
“您放心”，陈钰终于松了口气，“我已经把他接北京来住院了。”
“好，有什么需要就跟局里说。” 赵局长打心眼里挺认可陈钰的办案能力，语重心长的说。
“好，您操心了。”
说实在的，现如今北京那些大医院一个比一个架子高，能住高级病房的都是省级以上干部，陈钰倒还真是借了市局的便利，把自家老爷子送进了医院单人间。
其实老爷子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简单来说是前两天做常规检查的时候，发现大脑里有个拇指大小的肿瘤。良性还是恶性，得开刀才能看出来。可是陈封毕竟有些年纪了，医生说做手术风险很大，他考虑很久还是打了电话给儿子，说想见箫瑜一面，以后的事，他也就听天由命了。
于是开完了表彰大会，陈钰马不停蹄地就往医院赶。一推开门，竟然看见齐娜趴在小桌上睡着了。这傻丫头也不知道瞒着他来了多久了，他心里升起一股歉意，蹑手蹑脚走过去，想给她披件衣服。
齐娜一下就惊醒了，回身紧紧抱住他，“你怎么来了？”
“案子办完了，局里给放了长假。” 陈钰心疼地摸摸她的发心，“累了赶紧回去睡。”
“不，我要跟你待在一起。” 齐娜坚决地摇摇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表情凝重起来，“叔叔这几天一直不配合治疗，总念叨着说要见女儿。这样拖下去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的，你看看能不能…”
“嗯，其实我都想好了。先联系联系小瑜，实在不行，就只能…”
“好，都听你的。”
俩人沉默了下去，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了躺在病床上的陈封，他睡的很是安详，好像要把过去的那些往事都掩埋起来，变得一片干净。
如果真的可以把那些事儿都当作没有发生过就好了，到这个年纪，他本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可是人的记忆很奇怪，越痛苦的事，反而记得越深。
夏芸如此，陈钰如此，箫瑜更是如此。
是哪个骗子说时间可以抹平一切的？
箫瑜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一直到呼吸都有点不顺畅起来，才不情愿地露出个脑袋。以前贺子成老是嘲笑她像只打地洞的鼹鼠，不仅睡觉喜欢蒙着头，就连白天他醒得早，一给拉开窗帘她也要闹脾气，说什么光线太刺眼了，弄得她看不清东西。
其实他不知道，她就是觉得在黑暗里特别有安全感，可以躲进一个人的世界里。就像今天，陈钰给她打电话，劝她回北京看看陈封。她心里其实是很抗拒的，可是外公却叹着气语重心长地劝她。
“他好歹是你爸，现在又得了这病，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囡囡，咱们不能做他那样无情无义的人。”
她没接话，外公还想劝，箫瑜也不吵不闹，直接就不吃饭了，一个人默默缩回房间里，只听见外婆埋怨着外公，“囡囡跟小静一个犟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由她去吧。”
“唉对了，过两天咱们是不是得去看看小静了。”
“可不是，快到她生日了。”
箫瑜迷迷糊糊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或许是刚刚吃下去的药片的原因，慢慢开始睁不开眼睛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突然，手机尖叫起来，把她吓得一哆嗦，有些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
“小鱼儿！” 电话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你是？”
“我是娜娜啊！” 齐娜埋怨着，“你不记得我啦。”
“娜娜！”箫瑜坐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们好久没联系了。”
说起来，齐娜算是箫瑜在大学里玩的最好的朋友，只是毕业以后她去了自己家公司上班，箫瑜又去了政府单位，这才慢慢少了联系。不过，现在再听见她的声音，就感觉格外的亲切。
“我说，咱们毕业也有这么久了，同学们说要弄聚会，你得来啊！”齐娜好像还是跟以前一样活泼开朗，不给箫瑜拒绝的机会。
“什么时候？”
“就这个月，你们在外地的机票都给包了！”齐娜挺爽快的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这么久没见，大家都挺想你的。”
箫瑜开始还有些犹豫，被她这么一说彻底不好意思了，自己上学那会儿就不爱参加班级活动，这回同学聚会，她不去好像还真挺说不过去。
只是这么久没联系了，齐娜怎么知道她在外地呢…
不过箫瑜也没有深究，毕竟她和贺子成的事当时还闹得挺大的，兴许就是哪个知道的人告诉她了。
她们又寒暄了一会儿，箫瑜再躺回床上就怎么也睡不着了。装安眠药的小瓶子就放在床头，可是魏启旻叮嘱她不能吃过一天的量，还特意在瓶子上作了记号，说下次要她带去给他检查。
箫瑜想起他带着眼镜一副老学究的严肃样子就想笑，记得小时候这厮可皮了，谁知道越长大越会读书，还去了国外留学，一直到她那回差点丢了小命俩人才又遇见。
有时候命运真是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和身边的人走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和失散已久的人重逢。
这是有一次箫瑜无意间在魏启旻办公室书架上一本书里翻见的话，他还特别认真的在下面划了横线。
箫瑜拿这笑他，“你们学医的还看这种鸡汤文啊？”
魏启旻合上她手里的书，很认真地解释，“从心理学上来说，鸡汤文是有助于身心健康的。你要想看，我借你几本。”
“才不要，都是些空话”，箫瑜嫌弃的把书塞回他手里，“你留着自己慢慢看吧。”
他也不争辩，只笑了笑把书插回书架上。其实在他看来箫瑜跟从前没怎么变过，又现实又独立。只不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心里有一个坎过不去。不仅过不去，时间长了还变成一只虫子寄生在她身体里，一不小心就会被惊动，饮血吃肉，至死方休。
其实有时候比起医生，他更像个老友，听她讲那些故事，就如同自己陪她一起经历了种种的聚散离合，欢笑泪水。
“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他这么对箫瑜说。
可是她却摇摇头，“其实你能听我说这些事，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太久了，我不想对谁提起，我讨厌其他人同情的目光，我不想让那个可怜的自己让别人知道。”
“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医生啊，你还是我最信赖的老朋友。” 箫瑜冲他眨眨眼，半开玩笑似的说，“好想把你这个树洞藏起来呀。”
“放心，谁都不会知道的，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好啊，拉勾” ，她特别认真地伸出小拇指。
“拉勾。”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家人和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