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八那些自称我男人的大boss》芦喵

3、环滁皆山也(三)

　　木笙转身，施舍般地抬着眼皮看他。她踢开脚下碎石，先活动了终于可以控制的筋骨，后才是对着笔直站着的右护法笑道:“看来右护法还是知道，糜欢教有我一个教主。”
　　右护法木着一张脸，也没什么情绪，平平道:“蛇饲不敢。”
　　木笙又不理他了，眉眼间都是倦倦的厌烦。她一丢弯刀，跳上去。像是血染的红衣带着一阵冷风，从蛇饲面前倏尔划过。
　　蛇饲抬手，虚虚握了握，只抓住了一把无形的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放下，握住腰间黑色蛇形柄，寒光一闪，一把大唐刀被抽出。蛇饲也像木笙那样，把刀随性一扔，踩上，追着那片红迅速离去。

　　阴雨绵绵，一股股湿冷往人的鼻子里钻。
　　啪嚓啪嚓的踩水声在木灵谷耳边溅开，一个个红衣的教中弟子奔逃，奔逃中被不知哪个正道人士一剑捅穿。
　　他们的浑身修为都被这古怪的阴雨压了下去。
　　木灵谷只能看着，僵着。这雨沁在身上，冷得她心肝肺都痛。
　　少年的声音带着冷漠的温和，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曾为木灵谷编过好多好多草昆虫，现在却只有一滴一滴的红，一串一串的腥。木灵谷听着沐莘轻松道:“木灵谷，多谢你在糜欢教的照顾——跟我走吧。”
　　木灵谷突地想起来往日被刻意略去的怕。她有些急切地摇着头，怕得浑身哆嗦。她不认得这个满身煞气的沐莘，她只认得那个怎么都不生气的少年。
　　于是木灵谷咬牙道:“……不要。”
　　沐莘微微皱了眉，不解却还是保证道:“我可以带你走，你不会有事的。”
　　木灵谷恍惚地看他。他杀了那么多人，身上的白衣却还是白得刺眼，没有半点红。看着看着，她就哭了起来，抽抽搭搭道:“我不走……我等教主。”
　　“——你还等我？”
　　讥讽的女声恰恰在这时接上，木灵谷回头，欢喜地提着湿软的裙摆，跑向悠然提刀而来的木笙。
　　木笙转了转弯刀，将蜿蜒的血流甩出去。待木灵谷跑到她身后，她才微抬下巴，狭长的眼微眯，硬质的目光压向沐莘，带着三分轻蔑道:“林澍来，你可真不错。”
　　林澍来冲她笑，握剑手微紧，长长的红色剑穗晃荡摇曳，白星阵阵，巨大的剑阵带着叫人恐惧的压迫力，像是被拉到头的箭，瞬间划开空气，直直冲向闲闲甩着弯刀的木笙。
　　木灵谷压着尖叫:“教主！”
　　木笙还有闲心回头看她一眼。她手里弯刀随意从下而上一挥，那看起来势不可挡的剑阵便噼里啪啦的碎开来，光亮不息，猛烈又迅疾地斩开周边的树木，一阵树木倒塌的响动后，对面却半个人都没了。
　　淅淅沥沥的阴雨停下。
　　木笙碾了碾脚下白晶晶的剑阵随便，看它化成粉粒融在草堆里，转身交代道:“木灵谷，往山下走，把躲后面那个狗东西抓去善后。”
　　“可山下……”木灵谷一惊，手里的长鞭都要握不住了。
　　“怕甚么。”木笙少见地笑起来，艳得邪气，提着淌血的弯刀让她看，“我都杀光啦。”
　　木灵谷一个激灵，吓得转身就跑，连找谁都忘了问。
　　看着橙红的少女飘下去，木笙收回视线，往山上慢腾腾地走去。她墨黑的眼珠子不动，心里却活泛。
　　想来那半块假令牌还是钓出了大鱼，蛇饲这狗东西这么容易上当，迟早得丢进蛇窟里。那两面三刀的正派人士把沐……林澍来这独苗苗拐去，怕也是说了不少好话假话。
　　蛇饲可真是条养不熟的狗，又蠢又毒。木笙提着刀往旁边一砍，轰隆隆的倒了一片林，这才继续走。
　　捷剑宗不行，太正直了。皈剑宗不行，内部上下一气，神神道道不知道在干什么，十年未出世。骨剑派不行，太邪门，林澍来不会选。天剑宗比皈剑宗宗教气息更为浓重，这几年也未见出世。
　　那就只有戟剑宗。
　　戟剑宗是世俗气最重的宗门大派。自从五剑宗诡异的消失，大宗五分为捷截骨天皈后，只有截剑宗年年招人，好的坏的一把抓，收了不少小宗的供钱，富得流油，仅凭在世俗界的巨大势力就能跻身大宗第二，实力排行却远在前十开外。
　　所以说最缺门面招牌的大宗，就只有戟剑宗。
　　【警报！警报！黑名单人物已在100米范围内！】
　　刺耳的警报声乌拉乌拉地打断了思考。木笙把刀一抄，凛凛刀光如波，灵力长注，光华暴涨，道道镌刻其上的阵法曲折蜿蜒，红色亮光闪闪。她脚步加快，拾级而上，面色沉沉，戒备异常。
　　被她加了黑名单的，就只有一个人。
　　姬十一。
　　“十三，别来无恙。”
　　姬十一站在大殿门前，白色长发莹润如雪，他的脸白得好似三月梨花五月杏，轻盈又薄透，像是在空中风中微微颤抖的玲珑花瓣，带着轻轻的香，让人心尖乱颤。
　　木笙压着眼，弯刀狠狠挥出两道红光，嗡鸣着狰狞地冲向这个从头到尾都白的怪物。刀光尚未到达，她腿上发力，疾速绷出，冷着脸与同时到达的寒冷刀势一起砍下，姬十一不慌不忙地抬起左手，锐利的长指甲挡下两道刀光，裂出几道白痕，右手一把银扇，铿铿锵锵地与弯刀撞在一处，溅出点点火花。
　　姬十一也并不轻松，但还是笑得清透，像是丝柳扶风。他语气熟稔又自豪:“十三进步好大。”
　　木笙不回话，用力越发大，几乎是砸向对方的死穴，全心进攻。姬十一步步退让，银扇飞舞，密不透风地护住自己。两人一来一回，叮叮当当，本该是不分上下的搏斗，却因姬十一有心避护，让木笙占了上风。
　　木笙退开三步，烦躁地收刀:“你要么别打，要么尽全力。”
　　姬十一将扇子插在腰间，身姿挺拔又瘦削，空竹一样的飘渺清丽。他微微笑道:“十三，我不愿意伤害你，你知道的。何况我本就打不过你。”
　　“别叫我十三。”木笙冷着脸皱眉，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别叫我十三。”
　　十三很明显是个序号。
　　老教主用的是养蛊的方式养继承人，手段极其血腥残暴。木笙必须要顺着人物卡来，挣扎再三还是接收了这一段扎人的记忆。
　　黑，黑暗，血腥气，惨叫哀嚎痛苦，噗嗤的利器入肉声，闪烁的刀光，杂乱的冰冷的蛇鳞缠动的声音，散落的残肢肉块。
　　……以及被她杀死的人无光的眼。
　　这是名字“十三”带来的恐惧。
　　木笙像是埋在冰冷的血海，溺水的绝望与什么都抓不住的空茫掩盖了她，它们在攻击，暴烈的，目的明确的，要让她颤抖着失去意识。

　　【……精神攻击抵抗失败，sancheck失败，目前san值65/80。】
　　【san值降低超过3点，进入低疯狂状态。】

　　姬十一看着逐渐混乱的木笙，嘴角上弯。他上前两步，揽着她的肩，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熟练地哄道:“十三，我能救你，你看，我们都还活着。”
　　姬十一强硬地使木笙的眼睛与自己的对上，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轻声细语又缠绵虔诚道:“……只有我能救你，你也只需要抓住我就好了。”
　　木笙捧住他的脸，狭长的眼呆涩又凝滞，是混沌未开的迷蒙:“只要你？”
　　姬十一愉悦地笑出声，拉住她的一只手轻吻，另一只手环出木笙有力的腰身，他满意于这样紧密的接触，纯白的眉眼都自然的舒展开，带着漫不经心的邪气:“对，只要我就可以了，跟我走罢。”
　　木笙沉默，墨黑的眼映着如白玉的男人，古怪的小调绵软的哼唱起来，绵延三四拍，停顿，又继续哼起来。姬十一不笑了，他叹气，微蹙的白眉凝着一点清凌凌的愁:“……你还是走不出来。”
　　说着，他也慢慢哼了两声，中断。继续絮叨，冷硬得像他腰间的银扇:“小六早就死了，是我杀的，你只有我了。”
　　“小六怎么会死呢？”木笙有些奇怪地看他，像少女一般娇俏的笑起来，双肩抖动，“嘿，十一，不要胡说，我会生气的。”
　　姬十一墨块一样的双眼定定地看她，缓慢又轻快道:“他死了。”
　　木笙也很坚定:“没有。”
　　姬十一用力扣住她的双肩，关节处泛着青白:“他死了，我，和你，一起杀了他，他死了！你为什么总是想着他！”
　　木笙死死地盯着他，凶如恶鬼。她面部抖动，脸部的皮肤像是快要掉下来，抬手捂着脸，猛然蹲下，上下两排牙齿嗑哒嗑哒乱打。姬十一总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嘴开合几次，只无力道:“对不起。”

　　【……精神攻击主动中断。】
　　【疯狂状态结束。】

　　木笙把脸埋在蹲下的□□，拿刀的力气都没了，声音却比出鞘的铁剑还寒:“滚！”
　　姬十一还想说什么，木笙突然站起来，腰间弯刀一转，搭在他雪白的脖颈上，怒意冰涌:“……滚。”

　　姬十一自知理亏，留下一句“改日再会”滚了，木笙连个眼神都不给他，走入主殿，灵力飞转，几乎是用榨取的方式以一人之力撑起偌大的护教迷阵，自暴自弃地坐在玉质凉地板上喘气。
　　感谢木灵谷，至少她还知道把教主搬回房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