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八那些自称我男人的大boss》芦喵

4、明知须臾景

　　“一轮，十三对六。”
　　一声平和而略带温柔的命令，女童和男童一同走上脏兮兮的，全是凝固的没凝固的，鲜红的暗红的血的高台，两双同样黑的眼同时对望，吣吣吭吭的同样的弯刀错开甩在一起碰撞敌对，鱼一样的瞬间切开黑乎乎的噩梦。
　　女童实在强过太多，游刃有余得像一套固定程序，开始是胜利，结束也是胜利。她白鹭一样轻盈跃起，雄鹰一般迅捷俯冲，除了衣袖不动，空气翻飞，高台翻飞，没有什么是静止不动的。
　　男童动作却很温吞，或是慢了半拍，或是发个呆，身上挂了密密麻麻的彩，都不在致命处，可照这么耗血，再多的也得给玩完。
　　女童张口，却只能看到开口，周围都寂静，一开始弯刀碰撞的声音也没了，光也没了，男童站在她对面，带着弱质的笑，那笑逐渐被血压垮。
　　女童的身体抽长，一身泡了血的硬壳衣服变成柔软滑顺的红绸衣，对面的男童也抽长，成了少年，却只到她的下巴处，大股大股的红河淹了这一方小台。
　　女童浑浑噩噩的，只看见少年用手箍死了她的口鼻与喉咙，以及少年背后比海底还黑的血海表面。他开了口，黑眼透着死气熏过的平静与病狂，嘴边腰间恶意咧开的弧度正是熟悉的胆怯的可怕的，他眼下肌肉微微上提，偏执地重复着什么:“……！”

　　“……！”
　　木笙翻身坐起，下意识握紧手边刀鞘黑的像极乐鸟黑羽的弯刀，一星两星闪动的红光，像极了梦里汹涌狂暴的血海被揉碎。
　　她缓了一缓，心跳突然加快，砰砰一阵乱响，头也晕，一脖子的冷汗。再回想梦境，却已经只能想起一双懦弱又病态的眼，以及那句和血海一同被蒸发遗忘的未尽之语。
　　木笙扯了帷幔下床，打开门想吹吹夜来香的冷风，借月流洗洗心绪。可往左一瞧，一束高马尾倒在地上蜷着，顺着木地板蜿蜒至她脚边。
　　木笙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往上一看，月亮似一湾港口，浮动着蓝盈盈的流光，还扯了白云做纱，遮了偷来的皎洁。再右一看，夜来香倒是满树皆是，密密麻麻厚厚实实，香过头了，连工蜂也不乐意去采，蝴蝶更不乐意赏脸。
　　木笙扫兴极了，刚要关门，左边躺着的沐莘黑洞洞的眼睁开，直愣愣地看着她，一瞬不瞬，什么也不说，可又像什么都说了。
　　他的脸成熟许多，又有些十五六岁时的残影。木笙总算脱开梦中的窒息感，晕晕乎乎地想，这是时间线被调了。
　　【前推记忆资料已完成部分传输，追寻者完成度较低，未达到继续传输要求，请总结后反省，在下一次行动中取得更好成绩。】
　　木笙听了会机械音，说话了，是对着沐莘说的。她说:“你的眼睛可真会说话。”
　　“眼睛？”沐莘抹了抹眼皮，消了残残的困疲，片刻后，平静又低哑地回答，“可你不喜欢，对么？——无论如何也不肯喜欢。”
　　木笙听他这话像什么深闺怨男，一哂，眉间红红的朱砂痣随着眉头灵动:“那谁知道。你长得比木灵谷还美上几分，怎么见得我不会喜欢？”
　　沐莘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清朗的五官舒展开，换了个话题:“木灵谷？你睡了两天，都……想起来了？”
　　他的语气像是希望又不希望，期盼又犹豫，害怕又紧张，整个人都被反反复复的情绪拉扯，扯得心痛。
　　“这么久。”木笙打个哈欠，本能不想把什么情报告诉他，“没多少呢，等想起来估计和你关系不会太好。”
　　她放下掩口的手:“对了，你在这儿做什么，等我？”
　　沐莘听前半句话时像是落进十八弯的岩浆沟里，又疼又怕，听后半句话才微微透过了气。他点头，指着眼下青黑的眼圈，强笑道:“等你，是不是该有什么奖励？”
　　“奖励？”木笙摸了摸手上弯刀光滑的黑色刀鞘，一点点傲气不经意间从她眼角滑溢出，她不答话，只说了没关的事，“林澍来，你用本名吧。你叫沐莘，我叫着也别扭，听着也别扭。”
　　沐莘眉头团起，凛凛波光在眼中闪来闪去，僵持片刻，他勉强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用了别的名字，你是不是就当没救过“沐莘”？”
　　木笙烦，她早想关门睡觉，光脚踩地冷着呢。她一烦起来，就跟小孩子一样，闹脾气时简直没有逻辑不可理喻。
　　她踹了下沐莘，踢到了硬邦邦的护心镜一类的法器，“嘣”的一声响。她又踢了一脚:“你怎么脑子里弯弯绕绕这么多。我就是听不过你跟我的名字一个音，明白了吗？自己滚回去。”
　　木笙见他张嘴还想说什么，反正气也发了，只好道:“……好了，不讨厌你。”
　　她在心里补充了三个字“暂时不”，又看起来很有道理，但完全是为了稳住沐莘，暂时占他便宜道:“你要我喜欢你，那要你自己努力，怎么我就没来由的喜欢你？”
　　“我知道了。”
　　沐莘头一抬，眼睛里像是窝了两个小月亮。他欢欢喜喜的在月亮和海底之间过了一遭，步伐颇有些虚，曳着离开了。
　　木笙反而愈加烦躁。
　　睡意两脚踹没，她索性一抽弯刀，水亮亮的波滢滢的，映着一角落寞月，朦胧的闪。她左手飞速掐起隐匿符，飞驰而过一片紫粉天。

　　不过五年而已，原本弥漫死气的五剑宗旧址，竟然已经生出了点点草绿，团了些白花，裹了些嫩芽。
　　木笙脚还没落地，身后就拢了层黑影，淡淡的竹叶清气凉凉地包着她，冷呼呼的霜风吹来。她打了一个激灵。
　　“木教主。”沐莘轻轻脆脆的，比起几年前稳重多了的声音送到木笙耳朵里，“夜深天寒，别忘了带件厚实衣服。”
　　木笙反而有些想笑，提不出几分怒火。她接过递来的外衣，披在身上，又抽出腰间的一把弯刀来，很随心地:“老妈子。跟踪我好玩吗？”
　　沐莘苦笑，好似无辜又温和，受了一句“老妈子”，眼睛却黑如密林深处。他下了飞剑，踩折几颗小白花，捋捋有些乱的袍角:“木教主，怎么会是跟踪呢。我一走便发现东苑阵法动了，可是担心得飞剑都差点断了。”
　　木笙看他一眼，对他偷换概念的举动不置一词，只是平稳道:“怎么说随你，这一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我就杀了你。”
　　这句话血腥气重重。若是寻常人，只怕是当场跪下，求爷爷告奶奶地求饶。可沐莘稳重极了，他笑道:“好，下次你打我。”
　　木笙一拳打到水上，颇有些不得劲。垂着眼睛披着外衣，掐着除尘的法诀，快步走上长长的台阶。沐莘也跟了上来，不紧不慢，恰恰隔了三尺。
　　这个距离但也还好。木笙摆弄着弯刀柄上的红玉吊坠，黑色的绳索缠绕指尖，缠着缠着，回头一看，沐莘已不见了踪影。
　　木笙眉头一挑，但并不担心沐莘的安危。她又拉出另一把刀，提着两把黑漆漆的弯刀，顺着台阶而上。
　　【……触发第二环节。
　　传输成功。
　　此次触发所用时间远短于平均用时，获得奖励。
　　提示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明白，她仓皇地逃跑，却仍坠入了融融的红色中。
　　提示二:也许你也会恐惧，一个重现出现的噩梦。】
　　【两分钟查询时间开启。】
　　没头没脑的。木笙敲了敲面前的提示面板，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我参加游戏之前的完整记忆呢？”
　　【查询中……您83.69％的记忆作为参加游戏的押金，若能完成第一次游戏，将在之后归还。】
　　木笙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游戏？”
　　【查询中……查询失败，‘愿望’板块将在第一次游戏完成后开启。】
　　木笙碾了碾脚下的杂草，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但她接着问道:“‘糜欢教教主’人物卡对我的影响会延续多久？”
　　这一次辅调没有查询。
　　【会伴随您，直到您死去。
　　这是□□的‘馈赠’。
　　查询时间结束，请玩家尽快完成剧场二·秘境】
　　木笙这才发现自己问了些虚，浪费时间的问题。她抿了抿唇，卷着刀柄的吊坠，看起来也没有多后悔。
　　她重新打开提示，却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