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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环滁皆山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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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两人是否有又幽会,木笙已不再管。她找到了新乐子,整天提着两把弯刀,感受挥刀时行云流水般的沁骨快意,这几乎都让她要忘了她的心疾,守着刀便能舞一整天,直到连脚尖都舒服了,她才踏着明月磷叶,扶着清风木香,回教中处理事物。
她不慌不忙,001只能委婉规劝。
【追寻者,辅调也是需要多多运行才能维持最佳状态的。】
木笙一转手上亮腾腾的凶刃,收回腰间,随口胡扯道:“这是有规律的生命节奏。履行生命的节奏,是人类进步的根基,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人类进步的活力源泉。”
【……你生命的节奏太单调了吧。】
弯刀上下转动翻腾,印在淡色的瞳中一片白亮的光。路过的风卷起她黑色的长发,冷媚的脸与她遥望的黑空,竟让人看不出哪个能稠丽,哪个更雍华。她点了下头,回应道:“确实,有点像打麻将的胡适之。我会去接触异常的。”
她站在原地,目光流转,眉眼舒展,想起刚刚的话,忍不住轻松笑起来,自我调侃道:“木笙啊木笙,你怎么如此堕落。”
001见她觉悟这么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草草关心两句,结束谈话。
次日,曦日东起,絮云填空,红霞染绸。峭壁环立,幽绿繁阴,明灭差互,千枝万叶,润若融玉,间镶翡带残银,淙淙曲跃,白沫浮流。好个美景,几声鸟鸣,有了人世生气。
木笙随那千姿百态的娇嘤懵懂醒来,果真不再一起床就提溜着弯刀出门。她一身红,招摇地走向教中弟子的练功场,远远往场中打眼一望,那红中一点白,如炽日一般耀眼醒目。
白色的自然是格外出淤泥而不染的沐莘,这魔门中的小白阳。
木笙便嗤嗤的讥笑。只觉得这红白喜事凑一桌,倒是十足的有趣,接着又想起她那不争气的,被皮囊迷了眼的接班人。今日不见她在练功场,也不在这小白阳旁边,想来是还未到筑基五层。
远在另一角的掌习老师一收鞭,朝着那翠色中一抹闲适又婀娜聘婷的红影,垂头行礼,直到一阵清风略过,这才抬了头,错开三步,跟着道:“教主,可有什么吩咐?”
“没有。”木笙瞧她,身上不舒坦,寒嗖嗖的视线就冻人得很,掌习微微有些抖,却还是硬气地跟着,木笙倒因此多看她两眼,问道,“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亲戚否?”
掌习头低得更厉害,声音却铿锵:“姓木,名芝柳,无字,家中之余我一人。”
木笙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随手丢了片金叶子给木芝柳,带着点舌尖没舒展开的倦道:“过会儿去找管事,就说我让你在我旁侧帮上两天。现在先告诉我,那个孩子……对,那个白衣服的孩子,如何?”
木芝柳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一袭白衣的小公子动作利落潇洒,面若苍竹明月光,清如寒泉一捧金,她心思几番曲折计较,此刻主动把自己摆在木笙这条船上,斟酌道:“资质出众,才气过人。若能为教主所用,必然是一大助力。”
木笙“嗯”了声,又接着问道:“怎么个用法?”
却不待回答了。她自己摇着头道:“动人心者,不过财势权情,重要的是一个利字。他现在一心想着报仇雪恨,便不会被这些打动了。木灵谷倒勉强算个半吊子色,尚不达惑人之能。”
木芝柳不说话了。不敢说,也不能说。她不说,心情还行的木笙刚准备走进少年,又把脚步卡住了。
“不对。”木笙敲了敲脑壳,喃喃,“这十五年前五剑宗出了这么个天才,逍遥了十年,此后仿佛气运被一笔划去,带来的尽是些破财也消不了的灾……天道给绊子可都是阴着来的。”
她目光转向木芝柳,又移开,把弯刀一扔,弯刀便悬在小腿处:“柳掌习,不用找管事了,直接给右护法带个信。说我五天后回来,这几天,他可得好好看着教里。”
木笙拿出一块缺了一半的令牌,恶意便又凸显出来了:“这是半块教主令,如果右护法出了什么问题,你就代我……把他送蛇窟去。”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又稳又暖,可原本面带喜色的木芝柳一听,总算知道这是个坏差事,连头发都发紧难受,摇动的脸白得像蜡烛,一点点燃尽。
木笙可不给她后悔的机会,一踩刀,鱼一样的溜出去,只留个破空尾音。如果这小姑娘能活着从右护法手底下出来,算是个有本事的,安排个一官半职实属应该。若是死了,也能以此为由头,扣右护法一顶滥杀教众的大帽子,放首今天是个好日子,欢欢喜喜送他进蛇窟。
过了高高的山脉,晶晶亮亮的围巾一样的大河,半月似的小湖,在风穿过的山谷里,木笙的下脚处,是带着焦火气息的黑色土壤,而方圆百里,已经没了宜人景致,只余下相同的,焦黑的土包,与勉强能看出原样的五剑宗。
木笙提了提左脚,一看鞋底,当即掐了个清尘决,重新跳上弯刀,不嫌浪费灵力的,慢悠悠地顺着只剩下基底的阶梯而上,赤红与焦黑就是所有的颜色。木笙扭头,好远好远的边际才有一颗两颗零星的墨绿,荒凉又诡异。
黑灰灰的阶梯尽头,高高的牌匾只剩一半,悬在石质拱门上,模模糊糊地刻着三个字,透着阴翳的寒气。木笙敲了敲沾了血污的石柱,蹭了一手血壳黑气。这里原本笼罩着规模罕见的蓝盈盈的护宗大阵,灵力充沛,一片葱绿森繁,水波映漾,四季如春,连阳光也不愿离去,眷恋着这块风水宝地。
木笙又掐了好几个决,把手弄得干干净净了,这才继续踩着剑,慢悠悠地向上游荡。毫无困难的进了五剑宗,倒让木笙有些怀旧。
十年前,她在这山头,把正道的锐气挫得一撅不起。除了沐莘这么个惊艳的神才,正道是真没有什么让人看得上眼的新生代。可惜这个神才也被木笙单枪匹马抢回糜欢教,正道无人不惧木笙这个妖女,魔女,仗着木笙甚少出门,骂声一天比一天响亮,但是写的劝妖女当圣女的话本子越来越多,越来越红火。木笙自己都在教里的小弟子手里搜出来好几本,津津有味地看了看,发现果然有意思,有目的性地把全教上下的话本全收了自己看。
长长的阶梯终于到了头。长梯叫"浮黄",取的是浮生若梦,黄粱一梦,实是考验弟子用,但总有一股丧气扑面而来。
这宗里的人一个两个跟烂木头一样,确实是一个比一个丧。
木笙腹中诽谤,脚下的弯刀速度一提,飞快的窜去主峰,熟练地溜进只剩下灰的藏书厅,左右踢了踢,总算踢到自己想要的凸起,往下一踩,一块光滑的,表面全是龟裂细纹石地板向左滑去,露出一个四方的,恰好能容一人进出的洞口。
木笙凝气,一挥手,只听一片让人脊背发凉的腐蚀滋滋声,再一看,原是那黑黝黝的洞口里洒出来的毒水,四散开,石质地板一会儿便坑坑洼洼,烂出好几个洞,还有一股刺鼻的臭气。
木笙红色长袖捂鼻,飞身而下,直入洞口,这暗道设计精妙,竟将向下的阶梯与洞口错开,需抓着洞口,旋身摇过一人长,十人深的黑坑,踢着对面的土壁,一个接力,这才站在冰凉的石阶上。
石阶长又深,错错落落,一路向下,两边是长条状的雕刻,在条状物旁,围绕着一圈躺着的简笔画人,木笙看着,心里缠了一丝一线的恐惧,这恐惧让她挪开视线,向前飞快走去。等走上一刻钟左右,用于能看见一点有色的东西。
红色的晶石中心是金红的灿光,朦朦胧胧的金光直直将石阶侵染得黄橙橙红登登一片。木笙蹲下,摸上有着血色丝路的黑阶,一瞬间的凉意让她骨头都冻得痛了起来,她抽手,站起来,摇了摇半点直觉也无的冰痛左手,只听熟悉的诡异掷骰声哗啦啦响起来。
【……抵抗大失败,HP-20,目前HP46/80。】
【大失败惩罚开始执行。】
木笙未曾遇到过大失败。游玩手册上红字强调过,大失败会有相当大的惩罚,会对游戏进程造成巨大阻碍。在未知中恐惧的她逐渐感觉不到痛楚,一时像是喝上了头,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又十足清醒。她不曾动,身体却自行往后退去,十足十地运气,飞离这与真相也许只有一步之遥的幽森小道,在洞口,甚至抬起手,爆炸式的灵力输出瞬间震踏这极为重要的小径,就外听到的轰隆隆的坍塌声而言,要再进入,极其困难。
而这时,她的耳边又响起了令她愤怒急剧膨胀的沉沉的男声。不用回头,木笙也知道,这是她那企图造反的右护法。
讨厌的还没被扔进蛇窟的男人这样说道:"教主,糜欢教遭到正道围攻,还请即刻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