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草木长》江风飒沓

4、开解

　　陈斯洛给自己的直播限制了时间，每次只能播一个小时，他担心自己没完没了的浪费时间，耽误别的事。

　　直播停了，但钢琴还没停，陈斯洛一边按着琴键一边跟薛灿瞎聊。

　　“你下午没课？”

　　“嗯，你呢？”

　　“我还有课啊，要不要去蹭课？”

　　音乐学院的课多以自己练习为主，薛灿也没什么热闹好凑的，就拒绝了陈斯洛的提议。

　　“我下午还得画画，就不去了。”

　　“不是没课吗？”

　　“对啊，是没课。”

　　薛灿大部分课余时间都在画画，有时候正经一点就是模仿前人的作品，想放松的时候就随便涂涂画画，偶尔也画几张水彩。

　　“你弹钢琴吗？”薛灿以前在“青鸟之声”学过一年的钢琴，也能弹几首简单的曲子。

　　“不想弹琴。”薛灿正在刷微博，眼神专注在手机上。

　　“今天怎么这么丧？我来给你弹首欢快的，不，你听听这个怎么样，叫做《克罗地亚狂想曲》，感觉你会喜欢。”

　　“因为……天气不好吧。”

　　这句话却被陈斯洛忽略过去。

　　“怎么样？还不错吧？”弹了一段，陈斯洛转头问他。

　　“对诶！诶嘿！厉害了！”薛灿连声赞叹。

　　陈斯洛琴声没停，越往下旋律越快，感情也越激烈。

　　“哈，刚刚你眼睛在发光，我就说你会喜欢。”

　　“先别和我说话，让我听完呗。”薛灿抗议。

　　“真心不错啊！”薛灿低声喃喃，声音被琴声盖过，但脸上的表情被一旁的陈斯洛一览无余。

　　一曲毕。

　　“喜欢啊？”陈斯洛转过身，琴房就那么点大，右手边放的是一张桌子，他把桌子拉近了点，正好可以将身子靠在上面。

　　灯光从上方倾泻而下，照在陈斯洛身上，显得他眼睛亮亮的。

　　“啊，喜欢。”薛灿有些发愣，不知道为什么，陈斯洛一懒散起来，整个人就显得格外的……不正经。

　　“你看吧，做点喜欢的事就好了。”陈斯洛倒是恍然不觉的样子。

　　“什么好了？”薛灿一时没反应过来。

　　“心情啊，是吧？”

　　“嗯……也许大概是。”

　　“你啊，自己心情不好还怪天气。”陈斯洛觉得自己有点像他妈，这谆谆教诲的。

　　“哦哦，那……我大概是太困了。”薛灿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在心底自我反省是不是太小孩子气了。

　　“切～”陈斯洛对他敷衍的借口更是鄙视。

　　兴许是看久了手机，眼睛有点累，薛灿心想自己要不还是出去走走。

　　薛灿起身，在仅供一人立足的空间伸了个懒腰，“要不要出去走走？”

　　室内空间狭小，陈斯洛仰着头才看得到薛灿的表情。

　　“我就不去了，待会还在这栋楼上课呢。”陈斯洛大部分课都在音乐学院，还有两三门课开在音乐厅里和演播厅里的。

　　“我觉得你更应该睡一觉，回寝室睡觉再去画画呗。”陈斯洛觉得薛灿就是太累了，要么就是没休息好。

　　“如果待会累了就回去吧。”薛灿含糊道。

　　陈斯洛又不是傻子，一下子就听出来他在打马虎眼。

　　“再说我白天也睡不着。”看了陈斯洛的神情，薛灿不由得解释了一句。

　　“你不是累吗？”说着话，陈斯洛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速写本。这是他的本子，因为经常来，就一直放在这。有时候时间充裕他会认真画上几笔，有时候是信手涂鸦。当然，薛灿偶尔也会在上面涂涂画画。

　　他和薛灿的用笔风格很不同，他的画风比较粗糙，薛灿的就细致多了。再就是他发现薛灿不喜欢画人，喜欢画景。

　　“那还是睡不着，想睡也睡不着。”对此薛灿也很无奈。

　　“可能是焦虑。”陈斯洛坐直身子，正视着又重新坐回窗台上的薛灿。

　　“焦虑？”

　　“焦虑症之类的，你可以去学校心理健康室看看。”陈斯洛是负责他们班上心理健康宣传工作的，对这些事有一些了解。

　　“啊，那我有空去看看。”薛灿想了想，慢半拍的回答。

　　感觉心理健康室应该是做心理咨询，说白了就是跟医生聊天，想着想着话就出口了。

　　“我们班上有个……叫做沈周的，我跟你提过吗？”

　　“说过啊，怎么了？”

　　“感觉他很有才。”

　　“他画画很厉害？”陈斯洛大概知道他在烦什么了。一边问话，一边翻出笔，正大光明的打量起窗台上坐着的人。

　　今天没太阳，如果有光线就好了，对比度不是很明显，他得自由发挥了。

　　“对啊。”薛灿语气里无端藏了几分落寞。

　　“比你好？”

　　“嗯，对啊。”

　　“羡慕呀！”薛灿勉强用调侃的语气笑着说到。

　　“有什么好羡慕的。”陈斯洛心底不赞同，语气却十分平静，只低着头勾线。

　　“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他又补了句劝慰的话。

　　“别给我灌鸡汤好吧？”

　　“鸡汤很有营养的，你还不想喝？”

　　“有毒。啊，觉得很烦哪。”越说越烦，薛灿情绪都藏不住了。

　　“有什么好烦的。”陈斯洛语气平平，这时候他如果也跟着情绪化了，薛灿更稳不住，待会儿就钻牛角尖出不来了。

　　“谁叫他出现在我面前，还比我天才。”又像是解释给自己听，“人家天生的，没办法的事情。”

　　“人家命好。”薛灿又蹦出一句。

　　这话说得不对，不光是薛灿后悔了，陈斯洛也觉得惊讶。

　　“妈的智障。”陈斯洛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他见不得身边的有人这么自怨自艾的。

　　“你才是智障呢。”薛灿下意识地想要掩盖自己的发言不当，想当做玩笑将话题揭过。

　　陈斯洛不接话，表示不想理他。

　　“智障儿童欢乐多。”意识到陈斯洛不愉快的情绪，薛灿试着缓和下气氛，自嘲笑道。

　　“……”陈斯洛还是不想说话，一心专注在手中的画稿上。

　　“智障也挺好的。”

　　“……”

　　“是吧？”

　　“你怎么不说话？”薛灿试图用正常的语气反问，但还是有点气虚，带出几分忐忑来。虽然知道好友不会真心跟他吵架闹掰，但凡事总不好闹太僵，尤其他们还是玩得好的。

　　“你这涉嫌人身攻击知道吧？”陈斯洛又跟他瞎扯起来，小小的不愉快也就过去了。

　　“有这么严重吗？”

　　“有啊。”

　　“胡说八道。”

　　“来，弹首曲子听听呗。”陈斯洛的画已经好了，但还不想给薛灿看。收起本子画笔，先发制人，起身让座。

　　“好吧，也让我来熏陶熏陶你，整天被你荼毒，耳朵都受不了了。”薛灿也有点迁就的意思，顺势坐下。

　　“弹什么？”

　　“最底下那本乐谱翻到最前面，第一首，你学过的。”陈斯洛在一旁指点，又翻开刚才的画，自我感觉画得还不错。

　　“你还记得？这是你教我的那个，好像是哪个电影里的曲子。”

　　“什么呀，你个脑残，《欢乐颂》，你没看到上面写着名字？傻！”

　　“你tm才傻。”又觉得自己太没气势了，薛灿又补了句，“专业的人还好意思说我这个业余选手。”

　　“还不让人说了，你是朵花吗？”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薛灿笑道，连手底下的动作都停了。

　　“就是奇葩的比喻。”

　　“呵～”薛灿不置可否，又从第一个音开始弹。

　　“看我的速写。”陈斯洛把本子打到刚才画得那一页，递给薛灿看。

　　画上薛灿坐在窗台上，笑意盈盈。

　　“可以啊！”薛灿真心夸赞，业余选手有这水平已经很不错了。

　　“那可不，我就是个天才，比你们班上那个沈周怎么样？”

　　“你少来！”薛灿夸人从不瞎捧。

　　陈斯洛却是嘚瑟上了，自我陶醉得不得了。

　　“要我说你要羡慕也得选个好对象啊，羡慕我呀，我这么优秀，多才多艺的，那个什么沈周再厉害也没我厉害，他只会画画吧，我可是吹拉弹唱画画样样精通。跟你说，我的粉丝都有好几个后宫了，一个后宫佳丽三千，我有好几个三千了。”

　　“你就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你敢不敢再说一遍，我给你录下来发网上去，看人家不骂你，嗯，长得人模狗样儿的，没想到这么素质低下。”

　　“你有毒啊你，心理阴暗，怎么一肚子坏水呢？”

　　“我可能是那种蔫坏蔫坏的，嗯，烂泥一堆。”薛灿笑道。

　　“可怕。”陈斯洛做了个恶寒的表情。

　　“啧，还真挺可怕的，刚才那个是假的薛灿吧？”

　　“现在呢？”

　　薛灿作势思考了两三秒。

　　“你问我一件事，你看我知不知道，就可以判断真假了。”

　　“你个戏精！”

　　“去你的～”

　　“快到点了。”陈斯洛下午两点二十还得上课。

　　“那你去上课。”

　　“你呢？”

　　“我也走啊。”

　　“不弹了？”

　　“还得画画呢。”

　　两人说走就走，拉开门，三楼楼道黑乎乎的，陈斯洛大喊一声，声控灯才亮了。

　　“你挂网上的画卖了吗？”现在水彩画比较受欢迎，薛灿会挂一点到网上，他上次在网上挂了一组作品，四幅画。

　　“卖了啊，五百块钱卖了。”

　　“你出的邮费？”陈斯洛没话找话又问了句。

　　“对啊，邮费倒是小事。”

　　“那赚了多少？”

　　“好像没有，成本啊，除了纸、颜料，时间成本也算吧。”薛灿想了想。

　　“那也是赚了，时间成本变现不是？”

　　“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