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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这一定是我的幸福吧,那个乖张而暴戾的自己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他抬眉,我浅笑,再凝视,要把刹那看成永远.

      晨昏之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他颀长的双腿,温柔的圈住我,没有丝毫压迫感,如同连体婴儿,又如同曾经在那个女人子宫里那样的……温暖.把头靠在他胸膛,听到心跳,天地间唯一的声音,金发披散,与我的黑发纠结.

      凡尘的夫妻,以结发盟誓,不离不弃.我试着分开纠结的发丝,却一下在手中断掉.

      “天罡,这是我们的叹息湖.”

      毫不犹豫地用了"我们"两个字,自做主张地为镜湖更名.

      “那迦,你迟早是要走的.”神一般的手指拂过眉心.修长的手指带来微微的檀香,他的气息,萦绕眼角眉梢,这样让我沉醉.这样的男人.几乎看不出我说出话那一刹的紊乱.我该相信这样的紊乱么.

      天上一刹,地上一年.一刹的紊乱,给尘世一年的萧索.足够的时间,让结发的两个人分开.谁又能拼的过时间.世间只闻新人笑,有谁听的旧人哭.

      浮云离岸,我的寂寞自己看的见.

      是的,我迟早是会走的.如你所求,等千年等七夜.如果能延续这样的时光,变成蝎子变成蛾,又有何妨.

      毕竟这个世界上,让我留恋的东西,太少.获得每一件宝贵的东西,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是天罡,你要我用什么,去换取你的拥抱.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拿走在我身上你要的全部.以灵魂之名起誓,那迦愿呈上自己做神坛第一柱高香下的祭品,为这一刻一刻堆砌的沉醉.

      时光无涯的荒野中,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恰好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白衣胜雪的天罡,听见天地间唯一的声音:“那迦,你来了.”那个男人,给了专为等待我而来的错觉.

      我终究是个女人,太患得患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波,在耀眼的白上流转.期待着有一天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听起来很奇怪,没有人认为神会老.在皇宫之时,夜夜笙歌,推杯换盏间,眼波暗送,娇笑连连.人人疯狂热衷于挥霍,财富与光阴,弹指间消逝.对天命无穷尽深信不疑.其实,看似永恒的生命,却是由一段一段有时间的碎片拼凑.只是,拼凑的多了,便成了人眼中的永恒.殊不知,世间万物,神与凡人,终将归于永寂.

      我又将归于何处.我的面前,有神的躯体,我的皮肤上,有神的温度.这样的我,这样一个曾经哀痛的白色魂灵,将归于何处.

      …………可否让我化成风,日夜在镜糊上空呼啸.时时轻掠下来,亲吻曾拥眠的石床.

      只是连自己都无法忽略,心里所有的异样的期待与彷徨。我这样的放纵自己,会又报应的。在情感的路上,我拔足狂奔,深切的眷恋,织成浓雾,挡住我双眼,看不到方向。我靠在他的胸前,心跳一声一声。千年迫在眉睫。

      时间越来越短,我却开始微笑。既然将要发生的事躲不开,那就只有面对。我仍然是纸醉金迷里玩弄权术的那迦,目空一切,眼高于顶。见我这样的踌躇,死在我手里的玩偶,也会感到不值。

      暗无天际的夜里,我的手指,轻描他的眼角眉梢。手指冰凉,惹的他睫毛轻颤。我的神祗,如莲花般美丽。天罡,你可知道,我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我可不可以认为,这俊美无双的皮相下面,埋藏的心里,有属于我的地方。

      我一笑,便如春花。第一次,推开深深眷恋的他的手臂,扭头便跑。任黑发在空气中划出自由的弧度。镜湖畔宽广无涯的玄武岩面,原来这样适合奔跑。我轻盈的奔跑,银铃般的笑声洒了一路,环佩叮当。风包围了我,鼓起白纱裙,衣袖飞扬。汹涌而出的快乐,要把胸口涨破了。

      我即是风,风即是我。若停留下来,我便不是我了。于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跑。风托起我,再将我温柔放下。来时的路,早已经忘却。天地之间,只有我自己。

      只有我在这里,镜湖的水才会有这样的波纹,只有我再这里,千年沉寂的空气,才有疯狂的理由。天地之间,谁能阻我。

      来时的路,已不能回头。那一场幻境,那最后一片雪,其实从未消逝。不然心里怎会这样的寒冷。我看见神祗看见轮回,却没有看见此间的自己。

      背后那道凝视的目光并没有使我感到丝毫的不安,仍然笑着,跳着,奔跑前行。我知道他在看我,看我的痴狂,那又怎样。我就是痴,我就是狂。我翅故我在,我狂故我在。

      跑的远了,跑出了他的视野。究竟有多远,我不知道,身在何处,我不知道。风越来越烈,越来越野。爻界近了吧。我一惊,脚下一滞,停了下来。爻界爻界,离家百诫,百诫百诫,那迦枉顾。

      停下来,才觉得脚异常酸痛。我这一跑,差点跑出镜湖地界。很想看那人的表情,会不会惊讶。千年之期快到了,洛……是怎样过的?有个疼惜她的爱人,或者有的自己的孩子。洛那样的相貌与心性,她的子嗣,该是举国无双吧。爻界虽近在眼前,我却不可能回去了。洛会不会跟孩子们提起,我这个做姑姑的。也许是这样说的:

      爻界爻界,离家百诫,百诫百诫,那迦枉顾。

      一笑,不会的。洛哪会知道我离开她的那天,走上的竟是这样一条路。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天罡口中,等待我的和我等待的,快要守的云开见月明了。

      今天的云很淡,懒洋洋在天上流。阳光一泻千里,不适合想难过的事,我于是不想。靠在一块岩石上,闭目养神。不知怎么睡着了,恍惚中,又看见小时侯的洛,在草地上活蹦乱跳。洛的笑……亮的刺眼……。

      感觉有道迫人的目光,悠悠转醒,习惯性的靠向左边,却只接触到冰冷的岩石,没有预料中熟悉的体温。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仍是闭着眼睛,心里不免忿忿。他就铁了心,算准了我不会逃走么,也不来寻我。我本是路痴,四周又无标志,怎么回去才好。咬牙切齿之际,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离我两尺的地方移动,猛的起身,甩出几道凝风咒,定住了那物。这才施施然,走到这活物面前,慢慢欣赏。竟然能出现在天罡的镜湖边界,我着实惊讶,让我好生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在它面前站定,惊的我倒吸一口凉气。各种丑陋的魔怪我都见过,不过是细胞奇特的排列组合,只是它……只是它……竟然是个人。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除了我自己,这一千年,再没别的人类。但所有的好奇,仅此而已。我不再思付,抬腿便走。睡意已被搅散,得再寻个舒服的地方。不去想这个中了凝风咒的人结果如何。他死他活,与我有什么相干。若侥幸破咒,找我寻仇,我再担心,也阻止不了,又何必费心,大不了一死,若破不了,被钉在那里几千万把年的,我乐的逍遥,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

      想我在皇城里肆意度日,靠的,无非是这种心态。比如赌博,我的赌资永远只有两样,一是美貌,二是权势。我皆不在意,输了也没什么可惜,所以敢叫板,别人对这些东西却趋之若骛,患得患失。财色当前,谁又把持的住。就这样,我常常赢,几乎一本万利。而我要的东西,赌再多次,也赢不回。老天是公平的。

      若我那时肯在被我定住身形的人附近多停留一会儿,一定会留意到很有意思的一幕,一个衣着白衣的身影解了此人的咒,重获自由的人鹰样的眼神盯着我消失的方向,在空气中忽明忽暗。

      我则走我的路,懒懒散散,漫无目的。天色渐渐转暗,我像缕孤魂。远远近近的石柱,兀立在远远近近的距离中,如怪兽般森然于扑。开始还能辨认它们的丑怪模样,后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片黑,盲人的黑。风阴冷入骨,有时候大的来要把我席卷而去。环佩和着风,叮叮咣咣的闹。

      我走的很慢,时时留心脚下的步子。到现在为止,没有找到可以容纳我的山洞。毫无方向的走,走到崖边也说不定,若失足掉下去,岂不让那家伙笑死。慢些走,也好判断情况。一直往前走,不想停。停了就会觉得更累,然后没有力气再走下去。我要回到一直待的石洞去,至少那里有熟悉的床。

      先前乘兴跑来的地方,离石洞本就很远,我这样乱逛一通,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周的石柱甲乙丙,不知是家里的第几个兄弟,长的全一样。我要能自己找到回去的路,那才怪了,可这年头,怪事本就层出不穷。

      万籁俱寂,夜黑如墨。竟远远传来几声高亢的鸟鸣,越飞近,越觉振聋发聩。一听便知非比寻常。若换了别人,早吓破胆。我大喜过望,张口欲呼:“小北。”冷风猛的呛进嘴里,寒气浸肺,引的一阵咳。大鸟高鸣声正过头顶,我右手忽然触到一长条硬物。对了,风雷哨!一着急,居然忘了这要紧之物。赶快含入口中用力一吹。浑厚的声音平地而起,直上九宵。天上急飞的大鸟,有所感应,朝哨声所在,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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