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那迦》西索

5、五

　　我迅速把右手缠上白纱，任这鸟儿落在上面，轻轻抚摸它一身白羽毛。我深夜未归，想不到，你竟然寻我来了。望北鸟啊望北鸟，在来时的灭绝之路上，风也是这般猛烈。你还记得么。在离开一个安息之地，找到另一个之前，吹在人心底的风，总是格外猛烈。

　　有时候不免后悔自己学了一大堆杀人的咒语。在自然界遇险的时候拿来何用，既不能自救也不能救人。拿刀者，必死于刀下。杀人者，也会被人杀。杀人的办法有很多种，亲自动手，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是最笨的。我让他们一个一个消失掉，只是因为我百无聊赖而已。可是真的做了，夺了别人心爱的，却并没有发现有多大意思，反而让自己进退不得。抢别人的，占别人的多了，又引的更多人来抢我的，占我的，循环往返，麻烦之至。

　　就像现在，躲在石柱背后的我，只要一块厚布，为小北挡住大部分的风.看来以后得穿棉布衣裳，以备不时之需。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要熬，连我都觉得寒气惊人，何况这只笨鸟。看它那缩头缩脑的样子！

　　像望北鸟这样的灵兽，平均寿命不过八百年。这只居然存活逾千年，虽和镜湖的灵力辐射分不开，也算是它自己的造化。

　　说到厚布，忽然背上一暖。轻裘！檀香浮动。是他。不用想都知道，这方圆百里，能近我身不被发现的，没有别人。悠悠转过身，瞄他一眼，旋即解下披风，轻围住鸟儿，明日能否回去，就看它了。

　　手腕一紧，被拉的和他面对面。很不雅观的咧嘴笑，“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我挤出这几个字。他的眼睛很深邃，很美，一汪天生就该拿来诱惑人的湖水。很多年前，就败在这样的眼睛下。它给我希望给我幻想，让我以为可以被捧在手心里，实际什么都不是。

　　“我们回去罢。”他一笑，照亮了黑暗。如同那些逝去的夜，象牙色的月光。明亮却永远冰冷。笑意未进眼底就消散了，就像千百次对我的温文而雅。是我自己傻，以为你会惊疑不定，为我那瞬绽放的光芒。现在的我，却疲劳不堪，头发凌乱，珠花全散。差点违背与你的契约。你该斥责，该发怒，就是不要做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迎接迷途的羊羔回家的样子。

　　我大步上前，搂他一搂。然后松开手，退了几步。

　　“你走，我会自己回来。”风太大，卷走我的声音。

　　他询问的眼神看着我，于是我大吼：“我自己回去，你走。”

　　“那好，你要小心。”他的话真真切切的灌进耳朵里。下一秒，转身没入无边夜色。

　　我笑笑，苍白诡异。

　　蹲下去，理理皮裘。“小北，不要怨我狠，不是不想让你好过，只是非这样不可。”既然是自己跑出来的，就要自己回去。我有我的骄傲，就算今天死在这荒漠上，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你是属于我的，只能和我共存亡。

　　浓重而漫长的黑夜里，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一个字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我的胸膛，使我听不见风声，只听见心跳，一声又一声。黎明近了。

　　我终于看到次日日出。

　　黎明时分，太阳出来，让人目眩神迷。在这样的光芒下，任何物体，都黯然失色。强烈的明亮，撕开我内心的阴霾，让我浑身战栗。昨夜，是场寒冷的迷梦，已经过去。我的卑微心事，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石柱在地上投下浅色阴影。鸟笨拙的摆脱轻裘，往阳光下蹦去。

　　有个人，我很在乎的那人，她说：“每天的太阳都是为你而升起的。”我抬眼，目光所及，尽是灿烂。广袤之地，我展臂而立。风在我的纱衣里进进出出，感觉已穿透了我的五脏六腑。我要记住这种感觉。我要记住在这里的感觉。

　　天罡说我应该离开了。我真的舍不得。可是，这难道不是命运的另一次契机。强烈的阳光照进心里，我想要开始新的生活。跟着那人，开始一段新的旅程。我不知道，能否再见到我的神祗，可是，我总要往前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