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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思城中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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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昇此次来寒王府其实是得了皇帝连城的口谕来劝说连寒的,五日前莫国派来使者,说是莫国欲与北国联姻,以结秦晋之好,特将莫国唯一的公主莫璃嫁来北国,以表诚意。而今公主已在来北国的路上,不日将到达北国疆域。
接着又旁敲侧击的提出,北国也当表表诚意,为公主择个地位适合的夫婿,使者虽未明说,但意思却让当时身在朝堂的诸位明了得很:公主是莫国皇族,理应配北国皇族;公主温婉大方,美丽智慧,在莫国是位数一数二的人物,理应配北国皇族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北国皇族?莫国的公主想入北国皇族?
北国人民皆知,北国的皇族数一数二且可以娶妻的屈指可数,左右不过两个罢了,一是当今圣上连城,二是五年前被当今圣上亲自寻回的亲弟弟,北国如今唯一一位王爷――连寒。
一时,北国朝堂之上的诸位觉得:莫国之心,不可测。
连城本想婉拒,但想着七年前就开罪过莫国,如今再拒绝怕是不妥,又加之后来莫国公主平白在北国境内遇刺,险些丧命一事,各种流言逐一传来,说刺客乃北国所派,目的是不愿娶这个公主。使者一时愤恨,闹上大殿,北国皇帝连寒为安抚使臣,只得先应着这桩婚,说是北国皇室必定迎娶莫国公主。
既然先时已知莫国动机不纯,自是不能将莫国公主迎入皇宫,是以,便想到了这虽为王爷却无心朝事、向来不愿掌权的连寒。
可是,连寒却是直接拒绝此事,一点情面也不留。
连城觉得此事急不得,便让连寒先回王府静一静,待他心态平和些,再派人来与他说说。如此,便有此番白昇拜会寒王府这一出。
因连寒当初拒绝时拒绝得果断,加之白昇也曾听闻连寒丧妻之事,知道连寒当年与其妻玉初的佳话,觉得连寒与自己同病相怜,若连寒经他劝说仍不答应,他也不打算为难连寒,所以他本是抱着一颗不成的心来的,不想此刻他尚未提及,连寒便一口答应了……
他本以为,连寒会誓死不娶的……为何连寒的态度会变得这般快,白昇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你要娶莫璃?你可要想清楚!”
“不然要怎样,丞相来娶?丞相莫要忘了,若当初不是丞相执意娶楚国公主,北国又怎会开罪莫国,这桩婚又怎的能走到不能退的地步?这还不是丞相你惹出的麻烦。”
白昇低垂着眼睫:“是白昇惹的麻烦不错,”默了默,白昇将心中的疑问道出,“可,若王爷真娶了莫璃,王爷对王妃的誓言该如何做解?”
连寒的身子不自主的一僵,一时道不出话语。
腰间的血玉红润非常,似焰火一般熨烫在他的心口……良久,连寒才道:“本王并非丞相,不如丞相重诺,这个问题,不是本王该考虑的。”
一句话说得不咸不淡,清冷非常,似在说着旁人之事,与自己无半分干系。
白昇怔住,他知道连寒当年的佳话,却不知连寒他竟如此无情,玉初走了不过两年,他就能说出这番话来,当真令人心寒。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连寒背对白昇,所以白昇没有看到,连寒在说这句冷话时,眼底的哀伤是有多浓。或许就连连寒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感变化,一如多年前他没有注意到的女子……
“怎么丞相今日有空为本王已逝的王妃考虑?”连寒抬头看了看这满园似雪的梨花,道:“丞相有空的话,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当初怎么对不起楚国那对孪生姐妹的,慢走,不送。”说罢抬脚离去。
白昇闻言心中一紧,看着他漠然的背影,沉默良久,最后还是不死心的朝着连寒的方向问道:“她为何在你府上?”
连寒驻足道了句:“听闻丞相手段多的是,丞相何不自己去查?倒要跑到本王府上来问?”之后便消失在转角的路口。
话已至此,白昇自知,若自己再问他,他也不会回答,遂未追上去,只望了望方才蓝翎离去的方向,不舍地沿着来时之路缓缓出了寒王府,在街上踱着。
此时,天空尚有一丝光明,但来往的行人已经不多,偶有一两个喝醉酒的在街头摇摇晃晃,最后坚持不住,倒在地上,就地睡了。
是以,整条街走下来竟十分清冷,将白昇此刻荒芜的心境更衬得凄凉,苦涩之意一时弥漫心间,难以自拔。
白昇回到丞相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天空中甚至还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冬季虽过,这平地而起的寒气却让此刻仍披着披风、向来体弱的白昇有些承受不住,细咳了一阵。
刚缓过神来,掌事的小厮便来报,说萧离公子已经离开,不在府中了,他应了一句,然后看了看东院的方向,里面没有丝毫灯光,看来,萧离确实将思城接走了么?眼中闪过一抹伤痛。
这样,也好……
白昇欲走,却被小厮唤住,说是小公子情况不太好,望丞相去东院看看。
白昇一愣:“萧离不是说要将他带走了么?难道他没有?”
小厮回他,说萧公子确实想将小公子带走的,可是小公子不愿跟他走,萧公子知道勉强不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后便自行离开了。
白昇默了默,问:“他如何了?”
“小公子好像不舒服,不久前还吐过一回饭食。”小厮如实禀告:“小公子向来不说话,我等自是问不出什么来,可当我们请大夫来瞧时,小公子便闭门不见,任我等如何相劝,小公子也不愿开门。小公子虽不爱说话,但以前却从未有过这种状况,属下有些担心……”
小厮的担忧之心尚未表达完毕,就见东院方向的灯火不知被谁点亮,灯火明亮处,急急跑来一个丫头。这个丫头白昇认得,正是当初他派到东院去照顾思城的陌陌。
陌陌来到白昇跟前,匆匆跪在地上行礼,道:“丞相快些去看小公子罢,小公子方才晕过去了,任奴婢怎么唤也唤不醒。”
白昇闻言,消瘦的身形顿了一顿,也经不得思索,便匆匆赶去了东院。被恐惧充斥着的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此刻有多么慌乱,连平日里摆在石子路旁的花盆被他带倒了七八盆,他都不自知。
不在意,不在意,五年来,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在意那孩子,可如今,一旦孩子有什么不妥,他便是这般手忙脚乱了,当真是一点儿也控制不住自己。
到得东院,入了房门,下人见他到来,纷纷跪在地上向他行礼。白昇也顾不得旁的什么,径直朝躺在床上的思城去了。
做工分外细致的雕花木床上,小思城的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精致的小脸也因疼痛得着紧而扭曲,额前细碎的头发已被冒出的汗水打湿,紧紧贴在额上。伸手一摸,小思城的脸、手、躯干及双足皆冰冷非常且冷汗直冒,看着似十分煎熬。
白昇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着,疼得很不是滋味。
思城倒下后方才破门而入,得以把脉的王大夫见了白昇后,立即起身行礼:“丞相。”
“他这是如何了,身体怎的如此冰凉?”白昇颤着声问了一句。
“小公子这是中毒,且是剧毒。”王大夫亦十分不淡定,神色间流露的是十足十的担忧。
“……什么?”白昇难以置信,也来不及质问下人思城为何会中毒,只急急问了王大夫一句:“可有救?”
“此乃剧毒,老夫无能为力,丞相还是赶紧带着小公子另寻高明罢,若再晚些怕是……”大夫深感惭愧,作为一个大夫,他只知思城中了剧毒,竟一时想不出思城所中是何种毒药,果真是老了,记性也不行了。
床上的思城“哇”的一声,又吐了,这次吐的却非饭食,乃鲜血。
“怎么这样。”白昇心口紧绷着的那根弦因着思城呕出的这口血“啪”的一声,断成了两节,白昇整个人更是彻底崩溃,抱着思城发了疯似的直往府外奔去。
小思城本就不舒服,又经此颠簸,终受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吐血,白昇知他难受,却是如何也不敢停下,他怕每耽搁一刻,思城就没了气息,所以只眼睁睁看着思城撑着身子连吐了五口仍未得缓,这才停住了向前的步子,让怀中的人儿能好受点。
怕思城着凉,白昇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了思城身上。怀中的思城呻吟不断,白昇心想不能再耽搁,待思城不再呕血,便又开始向萧离的住所奔去。
清冷的夜,冰凉的雨。还有怀抱孩子在雨中奔跑、略显清瘦的身影,让人看了,着实心疼。
许多年后,萧离也忘不了这一夜。白昇衣衫尽湿,怀中抱着气息奄奄的思城,一身狼狈的冲到他跟前让他救思城。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白昇并非真的不在意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