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翎》公子辰月

10、王府相遇（二）

　　小小的允墨双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行得艰难，允墨平时连走都有问题，现在竟还要自己下梯子，自是让蓝翎忧心得很，但蓝翎又拗不过他，只得先下梯子，边下边看他，生怕他会跌倒。
　　“娘亲！”允墨颤颤的下到第三个阶梯时，蓝翎已在白昇所站的土地上，因她只想着允墨，完全没看到不远处一脸煞白，早已惊得说不出话的白昇。
　　“怎么了？”
　　“允墨的亲爹爹在哪？”
　　“？”蓝翎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从没有人在允墨跟前提过‘亲爹爹’这词，照理说，他不可能会冒出这个词，怎么现在会突然有此一问？
　　“上次阿羽偷偷带我出府，我听一个小哥哥说，每一个孩子都会有亲爹爹，亲爹爹会带他买冰糖葫芦，带他玩好玩的，还会陪着他娘亲还有他睡在一起，好幸福的！”
　　“不是阿羽，是小羽姐姐，”蓝翎帮他纠正了一下称呼。不过她确实不知道允墨的爹是谁，也不好按连寒的话告诉允墨，说他爹死了，只得唬道：“你亲爹爹他出远门了，暂时回不来，看不到允墨。”
　　这个连秦羽，净给她添麻烦！话说回来，她什么时候带允墨出去的？
　　“亲爹爹不要我们了吗？”
　　“没有，亲爹爹只是去给允墨找天下最好吃的冰糖葫芦去了，要很久才能回家。”
　　“真的？”允墨下了最后一个台阶，问道。
　　“真的！”
　　“那亲爹爹长什么样子？有干爹爹好看吗？”
　　允墨口中的干爹爹指的自然是连寒了，连寒不但救了他们母子，还让允墨当了他的干儿子，这份恩，她永不会忘！
　　“有，不然允墨怎么这么好看呢？”
　　“那，有这位叔叔好看吗？”
　　“？叔叔？”哪来的叔叔？一转头，只见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的白昇。
　　蓝翎一愣，因眼前之人与她隔得很近的缘故，所以刚开始入目的便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凉薄的嘴唇。抬头往上看去，来人鼻梁微挺，眉眼淡漠，眸色漠然，略带忧伤。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蓝翎彻底看清了眼前之人。
　　来人着一袭白衣，身上披着与这个时节不大相称的雪白披风，一头如墨长发闲散的束于脑后，面色苍白，身形偏瘦……
　　这不正是不久前有幸在桃雨阁遥遥得见的丞相大人――白昇……么？
　　好一棵临风而立的玉树！蓝翎心下一叹。纵然这树看起来单薄了些，经不起多大的风，但人家终归是棵玉树。
　　白昇更是愣住，是她！真的是她，这次，他绝不会认错的！刚才因为隔得远，他不敢确认，也不敢去想，可是此刻，她便在他眼前，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她，没有死！？
　　“丞相？”蓝翎有些讶异，他怎么会在王府？
　　“翎儿……”不待蓝翎反应，白昇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当然，这一步跨得有些大了，生生是蓝翎后退的两步。
　　不过，这看上去有些粗暴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是格外的轻柔与小心，丝毫没有将她弄得不舒服，他的动作，似在呵护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其弄碎，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似兴奋却又似害怕。
　　蓝翎一下懵了，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丞相一见着她就二话不说的把她给抱上了？而她居然没有感到丝毫反感，相反，她还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这是为什么？
　　她摇了摇头，暂时将这个疑问丢到一边，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下的情况是，她一个有夫之妇……呃……想了想，又觉得似乎是寡妇较为贴切些……她一个寡妇与人家一个丧妻之夫……是丧妻之夫吧？她又想了想，然后确定，是丧妻之夫！他的妻子确实死了没错！
　　她一个寡妇与人家一个丧妻之夫光天化日的抱在一起，成何体统？若是传了出去，她可如何是好？
　　但，在脑海中想完这些话的她抬头看天，后知后觉的看到，所谓的光天化日，其实已经黑了七成……
　　不管了！她使出全身五分力，挣了挣，挣不开，再加三分力，还是挣不开！该死的，这丞相看起来病怏怏的，全然是个风吹就欲倒的主儿，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怒极，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终于，看起来病怏怏的白昇被她推了开去。
　　蓝翎一副恼怒模样，瞪了白昇一眼。
　　“翎儿……？”白昇面露悲色，神色一片惨然，过了五年，她还是在恨他么？是的吧！
　　“听闻丞相痴情，为妻至今仍不愿再娶她人，现下看来，外头那些传言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蓝翎不禁讽道。
　　“……”
　　见他不语，蓝翎觉得是被她说中了，以致他无言反驳，于是更加的不高兴了：“虽说我有幸与丞相的夫人重名，但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寡妇罢了，今日也只是在桃雨阁见了丞相一面，而丞相你，只因我的名字与尊夫人的一样便对我满怀相抱，叫我如何自处，丞相你又该如何向你已逝的夫人交代？”
　　白昇的脸又白了白，愣在了原地。
　　良久……
　　“对不起，也许是我认错了人……”白昇的声音飘飘的，似风中枯萎的白莲花。
　　不是也许，是你确实认错了。蓝翎本想这样说，但见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有些不忍：“呃……看在丞相诚心道歉的份上，我便不与丞相计较。”
　　白昇定定的看着她，五年了，她的模样还是一点都没变，和以前一样美丽可爱，若说变的地方，那便是性格了，变得比以前温婉了许多，在他无意看到她关爱那孩子的一瞬间，他心中已然明了。他记得，以前初见的时候，她在他眼里，还是一个懵懂的小姑娘。
　　蓝翎被他看得有些尴尬，正想溜走，便听见一个稚嫩的童音无比天真的问白昇：“你真的是白昇？”
　　白昇闻声，低头细细看他，只见允墨圆圆的小脸上写满认真。不待他答，蓝翎连忙对允墨说教：“允墨，要有礼貌，不能直呼大人的名讳。”
　　允墨却恍若未闻，依旧一脸认真的看着白昇：“娘亲说过，真正的爱是生死相随……允墨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做到生死相随的境地却仍被外面的人称为痴情人？”
　　……
　　蓝翎愣住了，传闻白昇性格清冷，除了他那已死的夫人，对谁都是一副冷颜……
　　允墨这小子果然被宠坏了，这样毫无忌惮的对北国丞相提问，且还是那人的心伤……这还了得？指不定要被他修理一顿！
　　眼看白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蓝翎立刻弯腰去抱允墨，将小小的允墨往怀里带了一带，出声呵斥道：“允墨，不许无礼。”
　　虽是呵斥，但不难看出，她是在护着允墨。蓝翎的心在打颤，她当真害怕允墨被性情不定的白昇给打了。
　　然而，白昇此刻正因着允墨的这番话沉溺于过去的旧事中难以自拔。
　　“你怎么在这里？”不知何时来到白昇身后的连寒寒着一副冰山容颜，对着白昇冷冽开口，将毫无防备的蓝翎吓了一跳，就连白昇也是一怔。
　　“干爹爹！”允墨倒是很镇静，叫了连寒，那声音格外亲切好听，完全将刚才连寒欺骗他说他娘亲一会儿就回来，结果他娘亲三个时辰才回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知怎地，蓝翎突然有一种背着连寒偷人的错觉，一时之间竟不敢面对他二人。
　　“翎，带允墨进屋！”正在蓝翎走神的时候，连寒淡淡的道。
　　蓝翎一愣，他生气了？虽然他现下的神色和平时相比并无甚差别，但她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怒意。
　　“娘亲，干爹爹让我们进屋。”允墨见自己的娘亲无动于衷，提醒了一句。蓝翎回神，礼貌性的向白昇行了个礼便领着允墨原路返回，她的面容看起来倒是平和，但其实她的内心早已乱成一团了，连寒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白昇见她离去，欲伸手去拉她，手却在半途僵住，而后颓然落回身侧，她，果真记不得他了。他的脸色愈发惨白，恍若白纸，神色也黯淡了下去……
　　而这一切，尽数落在了连寒冰凉的眸子中。
　　待她走远了，白昇才收回视线，“她……怎么会在你府上？”
　　“丞相来本王府上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吧？”连寒转身，“若是这样，请回！”
　　“回答我！”
　　“与丞相何干？”连寒冷冷的，没有丝毫情感，转身又道：“还有，麻烦丞相代本王回禀皇兄，本王可以娶莫国公主，但是，婚后请他不要干预本王的生活，本王对他已仁至义尽，让他莫要忘了当初曾答应过本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