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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偷命(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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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陈斌,男性,32岁,是惯犯,十五天前曾因偷窃被拘留,刚出来没几天。这是详细报告。”去而复返的于蕾蕾把一份文件递给张执秧,一边还偷偷看他脸色。
张执秧倒也没一定要和她计较,接过文件的时候随口问了句:“怎么进的局子?”
于蕾蕾松了口气回答道:“是偷东西的时候被物主抓了个现行,直接扭着人送进了警局。也是个倒霉的主,两次犯案都被抓现行,这次干脆命都没了。”
“上次抓他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于蕾蕾想了想道:“好像叫……郑封。”
“郑封?”一直沉默着的顾言酒终于抬眼看过来,微微有些惊讶。
张执秧对上他目光:“你认识?”
顾言酒一点头:“几天前我在公交车上遇到过一个扒手,目标就是这位郑先生。”
“这人……”是不是特别招人偷……
“老大!”徐旭从外面进来,“有人来自首。”
来自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长了张国字脸,看起来很老实。
张执秧一开门就见他坐在那儿神色自然得跟在自己家里似得,不由得皱了皱眉,低声问后面跟着的人:“你确定他是来自首,不是提供案情?”
于蕾蕾看了一眼后,也有些奇怪,只能底气不足的回答:“…听说是自首。”
男人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们露出一丝笑意:“警官,我确实是来自首的。”
被他听到了,张执秧也不觉得尴尬,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名字,年龄,职业。”
“我叫郑封,43岁,一个普通的白领,在一家小公司上班。”
郑封。
张执秧仔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陈斌是你杀的?”
男人愣了愣反应过来:“陈斌是那个扒手的名字吗?如果是的话,是我杀的没错。”
张执秧微微挑起眉:“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看不顺眼就杀了。”郑封直直的看着他,语气凉凉,“明明自己有手有脚,却不去自力更生,这样的社会败类,需要存在吗?”
“这样的社会败类就算不需要存在,也应该由法律去制裁,而不是你。”
“法律?”郑封轻笑一声,“所谓的拘留几天然后再放出来为非作歹?警官,法律并不能给每个人公平的。”
听他这么说,于蕾蕾停下手中记录的动作,抬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根据他所犯的罪行来决定他受到的惩罚,难道不对吗?”
郑封看向她:“请问这位警官,您知道一个U盘是多少钱吗?”
于蕾蕾想了想:“便宜的三四十吧。”
“是啊,三四十。算上钱包里的现金,也不过是拘留十几天。可是,因为U盘的遗失给失主带来的损失,又怎么是十几天可以抵消的呢?”郑封双臂交叉放在桌上,食指敲打着桌面,“有的时候,仅仅几十的财物,给人带去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现在,你还觉得法律公平吗?”
于蕾蕾一笑:“我被你说服了。”
“那么你能让我离开吗?”
于蕾蕾看向身边:“这你得问我的直属上司。”
张执秧并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问道:“你是怎么杀的人?”
“怎么杀的……”郑封顿了顿,抬起右手在自己左手手腕的某一处点了点,“我在街上看见他偷东西时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腕,顺便把针扎进了这个位置,听说这是一个穴道,扎进去以后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失去生命。”
“听说,听谁说的?”
“不记得了,一次瞎逛论坛的时候看见的,其实我也不确定有没有用,只是试试,没想到就成功了。我当时只是想,如果没死就算了,不过现在看来,上天都希望他死。”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甚至看得出一丝快慰,没有任何后悔的样子。
张执秧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又要来自首?”
郑封好笑:“正常人谁愿意来自首,我也想找个地儿好好呆着等风头过去。谁让那个败类被我抓了一次还不收敛,这边说着下次不会那边一转头又去摸人家包,害得人家见义勇为的小哥被你们错当凶手抓起来。我这不是不愿意别人给我顶罪,才来自首。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这说法听起来是有理有据。
张执秧点了点之前带进来的一份文件:“我查过陈斌的案底,半个多月前,他曾经因为偷窃被你送进了警局里,是吗?”
郑封坦然点头:“是。”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没有杀他,而这一次却选择了下手。”
“警官,你杀人的时候不会犹豫吗?第一次我给了他机会,可他没有珍惜,第二次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张执秧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杀人是死罪,我希望郑先生能考虑清楚。”
郑封没有犹豫,扯起一抹笑容:“我考虑的很清楚警官,我确定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张执秧站起身来:“给他做手续。”
于蕾蕾应声后,他就出了门,一转头就和刚从隔壁监控室出来的顾言酒对上视线。
两人都愣了愣,顾言酒率先反应过来:“张警官,我观看了整个过程。”
“你有什么看法?”张执秧走到他身边,手一抬身子一歪就压了过去。
顾言酒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后伸手扶了他一下:“看起来很合理,没有什么漏洞,尸体的手腕上也确实是有一个红点,只是…他没有提到中毒。”
张执秧站稳后,点了点头:“继续。”
“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确实不知道中毒的事,认为人是他杀的,但很有可能他只是恰好撞上了凶手杀人的时间,就和谨星一样。还有一种可能,他在说谎,针是他扎的,毒也是他下的,只是,他想通过这一点来做文章,洗脱自己的嫌疑。”
脑子转的挺快。
张执秧露出一丝笑意:“那你认为哪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这还要看法医那边的进一步检验报告。不过……”顾言酒迟疑了一下。
“怎么?”
“我觉得,今天见到的郑封和我之前见过的那个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长相吗?”
顾言酒摇头:“不,是性格。之前的他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很朴实。可是,我刚刚见到的他,给我一种精明的感觉,不看脸的话简直判若两人。”
张执秧笑了:“人有很多面,在不同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也不同。比如我,我也可以让你觉得我很正经可靠。”
顾言酒喔了一下:“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不正经不可靠。”
“走吧,文捷应该回来了。”张执秧面色自然,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回到重案组,李文捷还没回来,倒是有另一个人坐在张执秧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喝着咖啡,目光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性感的女模特。
“嘿,你可算回来了,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嘴里说着,却没有任何抬头看的意思。
张执秧一进来就黑了脸,走过去按掉了电脑上的页面:“蒋子修,我说过很多次,要看你的维密天使就回你自己的地方,别用我的电脑。”
蒋子修一扯嘴角:“你知道的,在我自己那里,我完全没有心思去关注活人。”
“那不代表你可以在我这里关注。”张执秧翻了个白眼,然后介绍道:“这是法医蒋子修,你记得工作以外的时间离他远点。”
蒋子修的头发被染成亚麻色,看起来软软的,五官偏柔和,皮肤白皙,漂亮的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法医。
顾言酒微微惊讶,很快回神:“你好。”
“你好。”蒋子修眯着眼笑了笑,然后看向张执秧,“我怎么没听说你们重案组有新人调过来?”
“他不是刚调过来的。”
见他目露疑惑,张执秧又补充道:“他是个学生,专业合适,我请他来实习。”
“……上面知道吗?”
张执秧坦然:“很明显不知道,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的。”
“……”蒋子修刚要反驳,就被打断。
“如果你说出去,我会让你的现任以及未来几任女朋友知道你每天睡觉的房间里面有些什么好玩的东西。”
蒋子修闭紧了嘴对他比出一个中指。
张执秧对他伸出手:“报告呢?”
蒋子修没好气的把手边的一个文件袋扔给他,然后一口气喝光咖啡,头也不回的离开办公室。
又不洗杯子就走。
张执秧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很想去法医部喝咖啡。
“在你去喝咖啡之前,先把报告给我吧。”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顾言酒突然出声道。
张执秧愣了愣,然后笑起来:“比起喝咖啡,我还是比较喜欢陪你一起看报告。”
顾言酒没有接话,直接从他手中想把文件袋抽走。
“哎,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张执秧按住了文件袋。
顾言酒看了他一眼:“我念的是心理学。”
“所以?”
“幼稚的心理大多一个样,喜欢以牙还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