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双鲤鱼》夜读看剑

10、斜阳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逃离到一个地方，把头埋进沙子里面就可以圆满解决的。
　　——前记
　　到这个时候，双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并不是四肢的酸软，而是那种不见阳光，生病的感觉。就像《春光乍泄》里，那栋房子里的感觉，终年不见阳光，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包括爱情，在里面慢慢地一点一点腐烂。
　　即使逃到地球的另一端，人心里的魔鬼依然时不时拉着生命滑向黑色的深渊。
　　我原来就是一根欧芹，被人放置在盘子的边缘，随时都可以丢弃。
　　明明是个三流的人，却身怀着一流的志向，还不思进取，妄想有一天可以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终究还是败在了自己自负和目空一切上。自己以为自己所能把握，所能依仗的东西，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那两封邮件里的文字，就像锋利的小刀，一刀一刀，将自己充盈的那份精神，一点一点地片成细碎的血肉，铺在周围。血一样的颜色，触目惊心。那种痛苦，在每一次心脏的搏动中被拉得很长，很长。
　　乌云遮住了西下的夕阳，天空阴郁了不少。
　　“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前天自己站在阳台上，看着日落饮了不少酒，恍惚之中，竟觉得有人向自己走来，摸了摸自己的手，醒来却发现自己醉倒在阳台上，一阵凉风吹过，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低垂着头走了许久，她发现自己还是走到了健身房面前，熟悉的橙色招牌，圆角的字母，让人有些温暖的感觉。
　　“How are you”健身房的教练一脸笑意地问候她。
　　“So sad about such negative feedbacks about my assignment......”
　　“I understand you, but just keep fighting, you will go better……Actually, it’s better that you get the feedback, when I got the silly grade, just a grade without any feedback……”
　　“I know, but I am still depressed about the failure……”
　　“Ah, maybe you can use this website to help you improve your academic writing……”
　　听完教练的建议，她依然垂头丧气，也许运动可以让我开心一点吧。
　　然而，她发现，心里的那个巨大的空洞，依然一点一点地消耗着她身上的生命力，让她一点一点滑向一个黑暗的深渊。她伸出手，想要努力抓住什么，却是徒劳。
　　两个星期前，心理医生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
　　“你有想过自杀吗？”
　　“有。”
　　“次数怎么样？”
　　“很少很少。”她想了想，“虽然偶尔我真的很想让自己埋骨在伯利兹大蓝洞里，死不见尸……或者埋骨在干城章嘉峰上也是极好的。”
　　“那你这样还算好的，我之前一直很想问你这个问题，一直忘记问了，今天才想起来。”
　　今天，她心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叫自杀的魔鬼，正在她的眼前挥舞着钢叉，在她耳边低语。
　　把自己的脚上系上一个巨大的石头，然后跳下这个深渊，让自己沉睡在永远的黑暗里，那些痛苦，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了。以后，人间的悲欢离合，快乐痛苦都和自己无关了。时间依然在静静地流逝，应该也不会有人怀念自己，如果有，那也只是一会儿的事情。很快，关于自己的一切都会被风干在黄沙之中。
　　有些人怀念自己，是因为有所求，比如作为一个养老的投资品，比如作为一个具有技能的可以解决一些问题的工具。当自己没有用的时候，这个物就这样结束了它的使命。
　　今天的身体图像，在一定意义上是被大众和社交媒体所建构的。但是，人，何尝不是被自己和社会所建构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当自己建构的美好幻象被现实无情地打碎，残酷的冷漠包裹住了自己。世界本来就是那么冷漠残酷的啊，宇宙也一样，冷漠地看着星辰诞生和灭亡。和浩渺的时空相比，我这个挣扎在尘世里面的渣滓能算什么。
　　我很独特，其实就是一个陷入沼泽的蟋蟀在临死之前，用阿Q精神说出的一句话。因为这句话，那只蟋蟀可以在沼泽里望着草叶上那滴晶莹剔透的露水，眼里闪过希冀的光芒为了表现自己的独特，无用的蟋蟀写下了这些狗屁不通的文字，妄想在这个宇宙里留下一点渣滓，当然，这些渣滓，其实也就是烟囱里的烟灰，不值一提。
　　陷入狂乱状态的双木，在稿纸上写下了四个字：
　　“丧人之书。”
　　既然自己已经是一个无用的丧人，写出来的东西也不会有什么人看，那么，就写下一个关于丧人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