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不同归》mermer

17、回忆是条裹脚布（七）

　　“回去吧。”七月说完转身便走了。
　　小桉看着离自己远去的背影，鼻头一阵发酸。自己又何尝不想体验体验青春的滋味呢？可有道坎儿它过不去啊。
　　过不去啊……
　　借着萤火虫的光，小桉勉强看着脚下崎岖不平的山路，小心翼翼的后脚尖儿踩前脚跟儿一步一步往大道上走，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路中间的石头顶了一下，来不及稳住自己身形，后脚直接踢在前脚后跟儿，扑通一声直接五体投地的摔了出去。
　　小桉拿手狠狠捂住自己的嘴，没发出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从小，可能大点儿，当她意识到自己遇到疼痛，就已经不习惯出声了。深吸两口气，忍着痛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朝路灯走去，膝盖和手掌已经麻木了。虽然是初秋时节，温度却没降多少，穿的并不厚实，小桉猫着腰用麻木的手揉着膝盖，心里只想骂人。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疯，会跟七月来这个鬼地方，鬼……哎呀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桉左右晃了晃自己脑袋，不能再想下去了。还是赶紧走出去要紧。
　　走在前面的七月没有回头，自然不知道走在后面的心上人对自己行了这么大个礼。边走边琢磨小桉说的“我配不上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身上还有其他人难以企及的特质，以至于连小桉这样的也自惭形秽？默默回忆了一遍自身的所有优点，学习差不多过得去，游戏差不多过得去，性格差不多过得去……没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啊！
　　七月郁闷了。别说“吾日三省吾身”了，就这偶尔反省一下都要打击的他无法翻身了，也只有孔圣人这种老学究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正想着，猛然脚步一顿，自己是不是太没气度了，不能因为对方拒绝了自己就把人家撂那儿吧。这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女孩子，还是个怕鬼的女孩子。啪！七月抬起手在自己额头上稍微用力的拍了一巴掌。卧槽，下手重了。
　　手捂着额头转身，七月虚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身影起伏不定的向这边移动，好像哪里不对劲啊。七月朝着她的方向又走了几步，等看清了轮廓，才发现她快把自己对折起来了，深一脚浅一脚的拐过来。
　　“我 靠！”七月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句。也顾不上揉额头了，抬脚就往小桉的方向跨去。
　　小桉垂着头，一只手在身上蹭着，一只手在膝盖上搭着，心里不断默念：恶灵退散，恶灵退散。生怕从哪窜出一个饿死鬼，不，别说饿死鬼，就是普普通通的鬼她也招架不住啊。絮絮叨叨的正起劲儿，就听见前方草地上一阵沙沙声。小桉面色惨白的吞了吞口水，不会念什么来什么吧。好像那个莫什么定律来着就专门研究这个的。
　　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小桉的头埋的更低了。眼睛紧紧的闭着，我看不见我看不见。忽略了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七月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因为一直弯着腰而凸显出来的脊柱，以前看着她只觉得是稍微瘦了点儿，这才发现她真的很瘦。小桉喘了半天的气儿，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危险，长松一口气，直起腰。
　　嘶~
　　小桉倒吸一口凉气，想向后退一步，一时没注意自己的腿还瘸着呢，脚下一软，就要朝地上瘫去。七月眼疾手快的一手抓住她胳膊，另一只手直接环上她的腰，顺势往自己胸前一带，直接将她裹在怀里。
　　小桉的鼻头直直撞在七月的胸膛，疼的泪花都出来了，想拿手摸一摸，才发现自己被紧紧的抱在怀里，根本动不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个人，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平稳又有力。听起来特别安心。小桉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了，因为真的很烫，连带着耳朵也烧起来，心脏也毫无章法的跳动起来。她不自在的在怀里扭了扭。
　　“别动。”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热气呼到后颈上，痒痒的。小桉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七月没有放开，就着这个姿势动也不动。
　　“有点痒。”小桉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出。
　　“傻！”七月笑着说。
　　……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小桉估计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死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小桉憋着气问。“我缺氧。”
　　七月这才松开了她，双手滑向她的肩膀，扶着。
　　“你腿怎么了？”
　　“刚才不小心摔了一下。”小桉皱了皱鼻头。
　　“怎么不叫我？”
　　“你不是在生气吗？”
　　我……我没生气，只是……”
　　七月想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没想出来。转了话题。
　　“严重吗？”
　　“不知道，打算到灯下看看呢。”
　　“你怎么也不知道出声呢？”
　　“嘿嘿~习惯了。”此时的小桉看起来有点傻气，七月揉了揉她的额头。心里说不出的柔软。
　　转身蹲下。
　　“上来。”
　　“嗯？”小桉瞪圆眼睛，“你要背我？”
　　“我难道还找藏宝图吗？”七月笑起来。
　　“可这路挺不平坦的。我怕我俩会摔成一团儿。”
　　“放心~这条路我走了几十遍了，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走的稳稳当当。”语气有点嚣张。
　　“好吧，不许说我重。”膝盖实在疼的厉害，不用想估计也肿了，不想再折腾了，小桉不情不愿的趴上他的背。
　　七月两手勾着小桉的腿弯，尽量让她不觉得不自在。
　　“就这点斤两，好意思让人家嫌重？你脸怎么那么薄呢？”
　　“……”
　　“手勾着脖子，我怕你会掉下去。”
　　“哦。”
　　小桉听话的将两条手臂微微环上他的脖颈，静静的伏在背上，感受着源源不断从他背上汲取而来的温暖，不声不响的将脸埋下去。七月专注的看着前方，虽然这条路自己是挺熟的，可现在自己背上还有一个人呢，还是小心点儿好。
　　不一会儿，七月察觉到自己的肩膀微微有些湿润，他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了看，只看见一个头顶。有小奶猫似的细小声音传入耳朵，呜呜咽咽，十分委屈。七月胸口闷闷的，像是有铁锤一下挨着一下砸下来，钝痛不已。他停下脚步，正犹豫着要不要放她下来，就听见背后的人哽咽着说：“别放我下来。”
　　“嗯。”七月耐着性子让她将鼻涕眼泪全擦在自己身上。
　　“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没有人会笑你。”
　　“我不怕……别人笑我……”小桉抽噎着反驳。
　　七月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正想开口的再安慰一番。
　　“呜啊……”背后人的嗓子突然放开，像是被点燃的鞭炮，开始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七月背着她，稳稳的立着。轻松的好像没有负重一般。只是胸口越来越闷，他能从这种哭声中过滤出那些夹杂的无奈，绝望，还有……还有妥协，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可他就是懂了。他突然反应过来，其实，宁知和她在很多方面都很相似。比如，不经意间都会露出带点苦味儿的笑，跟别人的都不一样，带着些许沧桑的味道。比如对待别人都是事不关己的类型，能避就避，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淡。比如，那些隐藏的或者表现出来的不屑与高傲？还是自卑？
　　宁知没提过他的过去，自己也没有一探究竟的想法，可现在，他无比后悔自己当时怎么不八卦一点，多了解一点，也许，就不会觉得这么无力了……
　　脆亮的声线在耳畔渐渐变得嘶哑起来，小桉没有停下去的意思，依旧哭得十分用力。
　　“小桉~小桉~小桉~”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消除她的委屈和憋闷，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小桉……小桉……小桉……”
　　“你……你招魂呢？”小桉趁着抽抽的时候说了一句，说完继续嚎起来。
　　嗤~
　　七月没想到这时候她还能抽空来一句，没忍住笑出声来。笑了一半儿，又想起来这会儿不该乐，又把嘴角那点残留的笑意咽了回去。
　　身后的人哑着嗓子哭着哭着就没了声儿，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把嗓子哭坏了。七月没多问，抬起腿慢慢地往前走。他走的很慢，尽量放平步子，怕颠着趴在自己背上的人。七月估摸着门禁时间应该早过了，还是朝学校走去。他不想让小桉以为自己是个刚表白就要把人往家里带的那种。虽然被人表白的时候挺多的，但自己主动一回，才知道原来表白还挺需要勇气的，另外，被拒绝真挺难受的。七月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自己以前也这么残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