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不同归》mermer

16、回忆是条裹脚布（六）

　　新学期刚开始，老师们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半刻也停不下来，搞得全班乃至全校学生都紧张兮兮的投入到学习的海洋中，偶尔冒出来几个会凫水的，更多的则是扒着救生圈上不去也下不来，整日耗在海中央，丁点儿油水都捞不着。当然，小桉就是会凫水的。
　　课上枯燥，课下玩闹，这是学生时期的常态。小桉不知道该和谁玩，和谁闹，课余时间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看这边，再瞅瞅那边，唯一熟的两人还都各怀心思，实在不能用来打发时间。话说回来，木子最近收敛了很多，可能是真心想要和自己交朋友，自己也不能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桉出神的盯着窗外，那里面有他们嬉笑玩闹的身影。看起来很融洽。
　　七月走过来靠着小桉的课桌，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叩了两下，小桉懵懂的回过头。像是在问怎么了。
　　“下午带你去个地方。”七月压着嗓子对她小声说道。
　　“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高深莫测的对小桉挑了挑眉，转身回了座位。
　　小桉不情愿的皱了皱眉，要逃课？枪打出头鸟啊，难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要做一只鸟人？想想还是有点淡淡的忧桑。
　　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七月单手撑着头观察小桉的一脸憋闷的表情，心里别提多乐了。事实证明，腹黑因子是普遍存在的。
　　中午时分，七月约小桉在校门外汇合，小桉抱着舍命陪君子的想法慷慨赴约，也不再想回来后就要被善解人意，高瞻远瞩，深明大义的人生导师多么多么痛心疾首的谆谆教诲。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光辉的一面？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站在冷冰冰的铁栅栏外面的七月简直望眼欲穿，门口值班室的警卫警惕的看了他几眼，黑乎乎的警棍被他有模有样的别在腰间，那样子像是一旦七月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棍子就会毫不留情的往他身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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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好在尴尬的时间虽然长了点，也都会过去。看着一脸笑意走向自己的小桉，七月觉得无论做什么都值了。毕竟这种笑脸并不常见。
　　等走近，小桉才发现他们之间萦绕的诡异气氛，疑惑的看向七月，后者无奈的耸耸肩，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你肯定没去过。”
　　“除了学校和小卖部我还去过哪呀？”小桉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就因为平时你都不出门，才特意找个时间带你去看看。”七月一脸的义正言辞。
　　“这位仁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上朝时间吧。”
　　“诶~爱卿多虑了，只要胆子大，一周七天假。你就可劲儿玩吧。”
　　“……”
　　逃课有风险，交友须谨慎。古人说的总是有几分道理的。
　　到达目的地后，小桉站在小山丘的顶端迷茫的望着四周，原本绿油油的草地已经变得枯黄干燥起来，几块黑黢黢的形态各异的石头突兀的立在中间，那叫一个——平淡无奇啊！小桉有些失望，还以为是来见世面的，没想到自己才是世面。
　　七月大概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不慌不忙的开口：“耐心点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桉世面捧着一颗被欺骗的七零八落的心掂量着这句话的可信度。好歹是根儿稻草，来都来了，不差这一会儿。
　　缓缓西落的太阳很快只剩下一点点余晖投射在天际，映得云层红彤彤的，倒也称得上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了，至于有没有鹜……不重要。
　　“看夕阳？”小桉试探的问。
　　摇摇头。
　　“体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摇摇头。
　　“找藏宝图？”
　　七月嘴角抽了抽，任由她站在那里天马行空。别说，想象力还挺丰富。
　　“……”
　　夜幕降临，不见月亮的身影，只有极少的几颗星星在熠熠生辉，并不真切。看来，明天不是一个好天气。路灯的光微微打到小山丘的边缘，再靠内一点便是两眼一抹黑，啥都看不见，俩二百五直挺挺的站在黑暗的最中央。
　　小桉不耐烦了。
　　“我说，迟七月同学，能请教一下我们是在守卫疆土吗？”
　　“嘘~别出声儿，快出现了。”
　　“……”
　　该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虽然社会主义教导我们要相信科学，摒弃迷信，可这氛围对科学来说实属风险之一。小桉缩着小脑袋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生怕从哪里冒出自己镇不住的邪物。
　　七月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衣角被她死命儿的攥着，搞得他也紧张起来。
　　“没看出来啊，咱们的叶大小姐也有怕鬼的时候……”七月眼带笑意的揶揄起来。笑话，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不损两句都对不起这一暑假憋的一肚子坏水……
　　小桉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想起来他看不见，赶紧把眼睛合上。听说白眼翻多了容易抽筋。
　　“我们要一直等在这里吗？门禁时间要到了。”
　　“来了来了……快看。”
　　七月没顾得上回答这个问题，就看见夜空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绿光，激动的一把抓住小桉的小臂，一阵猛晃。
　　“停停停……我快被你晃晕了。”打算抽出自己的手，才发现他拽的真挺紧的，也不好意思特意说明，毕竟还是挺尴尬的。
　　小桉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身体转了下，抬眼看向夜空中，原本黑漆漆的夜晚在萤光的照亮下，显得空灵而深邃，萤火虫越聚越多，小桉看着漫天飞舞的绿光连带着自己的眼睛也映了不少。七月静静的盯着身边人的侧脸，虽然依旧模糊，只能看清一点轮廓。可这种感觉真好，喜欢的人在身边的感觉真好，真的，很好。
　　“现在怎么还有萤火虫呢？我记得夏天比较多吧。”小桉收回视线转过头。
　　没料到小桉会突然转过来，俩人视线猛地对上，七月赶紧偏过头去，嘴里还念叨：“诶~怪了，我明明揣兜里了呀，怎么就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小桉状似不经意的问。
　　“那个……那个……啊！对了，手机，手机不见了。”七月一脸笃定。
　　“你掏兜了吗？”小桉嘴角往上勾了勾。
　　“掏了。”
　　“掏了？”
　　“掏了！”
　　“你的两只手都抓着我的胳膊，用脚掏的吗”小桉止不住的轻笑起来。
　　“……”
　　“明知故问。”
　　“看你会不会撒谎啊。”
　　“我撒谎了吗？”
　　“有没有撒谎自己不知道？”小桉嘴角弯弯的和他对视。
　　七月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撤回视线，一点一点的仔仔细细描摹着她的五官。细腻白皙的皮肤，弯弯的眉眼，小巧直挺的鼻尖，还有……还有抿成一条线似的薄薄的唇瓣儿，在阳光下能看出来是带着桃花般的殷红。七月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大拇指在她的唇角好一番摩挲，又顺着唇线一点一点的往另一边移动，小桉直直的站在那里，没有出声，也没动，眼睛看着前方，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并没有看他。
　　见她不排斥，七月悬在嗓子眼的心突然就放下来了。小桉转了转眼珠子，像是才反应过来。吞吞吐吐的开口：“你刚刚……在干嘛？”
　　七月看了她好一会儿也没说话。
　　小桉被他看得局促不安，连同心脏都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脸上着了一样烧的厉害，好在夜晚没强光，要不然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小桉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问题问的挺智障的，清了清喉咙打算换一个话题。正要开口。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现在能给出你的答案了吗？”
　　得，该来的还是得来，逃也逃不掉。
　　“七月，我……”话说一半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还是不愿意吗？”
　　“不是。我……我很感激你能带我来看这么美的夜晚，真的，从小到大，这是我见过最美的一个夜晚。我……”
　　“小桉，人不是乌龟，不可能一辈子都缩在壳中。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一定会有第二个七月，第三个七月……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这么不清不楚的活下去吗？”
　　小桉还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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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桉，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是认真的，未来的日子想和你在一起也是认真的，我想陪你分担生活中酸甜苦辣。小桉，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七月想不出来现在是拿怎样的表情看着叶桉的，哀求？不对，悲悯？也不对，也许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结果。
　　“哎~”小桉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散散心，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你一直都很照顾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我配不上你。”
　　小桉说，我配不上你。
　　拽着小桉手臂的两只手有些无力的松了松，小桉顺势将几乎已经麻木的手臂抽出来，在空中小幅度的甩了甩。
　　俩人之间倏地就沉默起来。小桉没再说话，静静的立在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