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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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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开学那天,撞了你的事儿,你还记得不?”楚安歌旧事重提。
陆离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那是我一妹妹,其实也算不上妹妹,就是我阿姨的女儿,那天开车撞你的那个。今年刚上高二,性情乖戾,本来应该是好好读书的年纪,每天就知道出去鬼混,屡教不改,成绩差的很,高考三本都难。我爸和阿姨一直给她请家教,但都没什么效果,最近又想着给她换家教呢,我看你可以试试。”楚安歌介绍道,“我那个阿姨是个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所以挺在乎子女文化教育的,可惜她太忙又没时间去管教。你如果能帮她了了这一桩心头大事,那每小时一百多块的补课费就是九牛一毛。”
“我?这我行吗?”陆离干笑两声,有些勉强又有些尴尬。开学那天的事情他还记得清晰,那个趾高气昂的丫头片子指着他鼻子说他是‘碰瓷的’,‘故意要钱的’。
“这就看你怎么想咯。”楚安歌耸耸肩,“高回报必然伴有高风险嘛,何况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觉得,真缺钱的话,你可以试试。”楚少特地给‘真缺钱’这三个字加了重音。
陆离思索片刻,咬了咬嘴唇,点头道:“好,那我试试吧,多谢你了。”
“It’s my pleasure.”楚安歌冲老陆迷人地一笑。
老陆不会知道,今天楚安歌如此这般的大献殷勤,并非是良心发现,而是柳上交所计划的盘外招。勤工俭学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尤其是当家教。S大对于大一新生只开放了整理图书馆等几个相对简单的勤工俭学项目,也正是出于对学生课余时间的考量,毕竟大一的娃,还没混成老油条。整理图书馆,每天要花一个小时,每周加起来不过七个小时。而当家教,两个小时一次,算上备课和来回路程(尤其是S市这令人担忧的路况),起码要投入五六个小时。若是一周上个三次课,那陆离的学习计划自然会被严重影响。何况楚安歌十分清楚,姜歆瑶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节外生枝的事情以后足够让陆离头大的。
当然了,从陆离的角度来看,这盘外招又着实是对他的一大恩惠,毕竟对于一个急用钱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事物比钱更加美妙了,尤其是在吃尽了借钱的苦头之后。
在金钱的疏通下,原本氛围冷漠的427寝室终于变得热闹起来,那一晚我们甚至发生了第一次——卧谈会。
“你们知道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陆离此时显得格外兴奋。
“人死了,钱没花完?”柳上交想起了小品里的段子。
“是人还没死,却急等着钱花。”陆离告诉他。
我静静地躺在被窝里,听他们谈笑风生。我知道楚少和柳上交的这次借钱是别有用心,但我无法评判他们这么做是对是错。陆离确实需要钱,而楚少并没有义务给他钱,因此陆离必须拿出东西来交换,这很公平。对陆离而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两样东西:他的才华和他的时间。如此看来,也很公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双赢?
“你们有没有尝过,找人借钱的滋味?估计没有吧,就算有,你们有没有跟女神借过钱?”陆离决定敞开心扉,这两天缺钱的日子实在将他折磨的不轻,眼下钱拿到手,心里头豁然开朗起来。
“女生还是女神?”
“女神!施恩神,四声。”
“我去,陆离你居然还有早恋史!”柳上交惊叹。
“我见过一百种搭讪女神的方法,头一次听说有人用借钱这种方法搭讪的。”楚安歌调侃道。
“单恋不算早恋。”陆离继续述说他的故事,“你们没有经历过就很难理解我那时的心情,我是实在找不着人借了。高中玩的好的那些个哥们也都是些穷小子,人以群分嘛。”
“后来呢?借到没?”楚安歌追问。
“借到啦,借到三千。真的是走投无路,逼上梁山,我觉着我脸都不要了,在三教下面那个小花园里徘徊了整整一下午,才下定决心开这个口。”
“女神对你可以啊!”
陆离收起了调侃的态度,只是长叹一声:“女神春风雨露,向来对我不错。”
“那是对你有意思啊!”柳上交听风便是雨,“有照片么,给我们欣赏一下。”
“唉,原本有的,开学第一天就丢了。人家千金小姐,又有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我算哪根葱?”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高中同学?”楚安歌问道。
“算不上,不过高中时我帮她补过课。”陆离淡淡地说。
楚安歌:“……”
这一刻他大概是想起了三国里面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一晚上,427欢声笑语接连不断,这大概就是我曾经臆想过的大学生活吧,年轻的思想无拘无束的碰撞,哪怕不着边际。志同道合的室友可遇而不可求,我们虽然不论背景还是性格,都是四个截然不同的人,但从这一晚起,我们开始寻求彼此的相同之处。
不知聊到凌晨几点,我们才停止了言语,各自坠入梦乡。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初冬的早上实在是太适合睡觉了,尤其是初冬周末的早上。然而不知何时,‘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将我们惊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屋内还是昏暗一片,陆离也还没有起床,说明时间尚早。
“谁啊?”我随口问了一声,睡眼惺忪地下床去开门,明明是周六,这一大早的又是闹什么幺蛾子。
门开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两个身影便闪了进来,比屋外刺骨的冷空气还要快,一个随手把门关上,一个站在我面前。
我本能地往后连退了两步,惊慌中睡意已全无。来人一看便不是什么好鸟,虽说看上去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两人穿着打扮都流里流气。那发型一看就是街边不入流的理发店里Tony老师的得意之作,一个染了黄毛一个染了绿毛,贼眉鼠眼正面露凶光。
“你们谁啊?”我惊叫起来。
楚安歌、柳上交和陆离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坐起身来。
“同学,同学,你们别紧张。我们就是来找个人。”黄毛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说道。
“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陆离的?”绿毛问道。
我和楚安歌交换了一个眼神,来者明显不善,要不要在这个关头暴露陆离的身份呢?
我们还未作答,陆离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我就是。”
来人互相看了一眼,阴笑两声:“可算找到你了,躲到大学里就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了是吧?”
“你们想怎样?”陆离走了过来,将我拉开,推到他身后,高昂着头颅骄傲地盯着来人,蓬乱的头发加上一身短裤拖鞋的打扮颇有《功夫》里火云邪神的神韵。
“要怎样?”绿毛又阴笑了两下,突然便是一记耳光上来,“我们找你找得很辛苦,你TM知道么?”
陆离并没有闪躲,似乎他早就料到这一出了,依旧高昂着头颅,脖颈青筋外暴,冷冷地盯着来人,红红的五指印在他黝黑的侧脸上若隐若现。
“你们凭什么打人啊?”虽说楚安歌和我都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场面,甚至我们都没有在现场见识过打架,不过空气里渐浓的火药味刺激着我们的神经。
来人到底是老江湖,早有准备,摸出一把匕首来:“哎呦,人多了不起哦?不服哦?想群殴是不是?打架斗殴,学校管不管?是不是要记过?记过还是轻的,到时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医院躺个一两年,要不要?”
陆离将楚安歌和我往后推了推,独自挡在前面,指了指黄毛和绿毛,冷冰冰地问道:“我先问你们,我奶奶是不是你们打伤的?”
那样子拽得一塌糊涂。
黄毛和绿毛又相视一笑,陆离直接吼道:“笑个屁笑,问你们话呢!”
“是啊,怎么地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黄毛一边玩弄着手里的刀子,一边吊儿郎当地说道。
“TM是我爸那混蛋欠你们的钱,你们找他要去啊,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整天盯着老人小孩要,算怎么回事?我们哪有钱给你们?”
“你爸进去了,我们找谁去?这债总不能拖到你爸出来后再还吧?你说你也是,身强力壮有手有脚的,就把你奶奶一人扔下不管自己出来逍遥了,要我们说啊,你这样的家庭出生,还读什么书呢,赶紧给我们赚钱还债去吧!”
“好,”陆离点点头,“钱我这倒是有一点。”
说完他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叠昨天楚安歌借给他的钱,朝黄毛招了招手:“来,拿钱。”
黄毛见钱眼开:“这就对嘛,定期还我们一部分,这样才能让我们看到希望,你说……”
黄毛欣喜地接过钱,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
我和楚安歌在身后都看傻了,陆离狠狠甩了黄毛一嘴巴,然后异常平静地说道:“欠了要还是不是?这是还你刚才给我的那一下。”
绿毛见兄弟给人欺负了,忙要上前来支援,却被黄毛伸手拦住。此刻的黄毛凶神恶煞,握着匕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恶狠狠地瞪着陆离。
我和楚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惹上这些地痞流氓可不值当,他们的命白瞎了也就算了,我们的命还要留着建设祖国呢!
谁也没想到的是,又是一声清脆的‘啪’……
“这是替我奶奶还的。”陆离淡淡地说道。
黄毛酝酿了那么久的前戏,本想原形毕露,没想到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型,尴尬地站在原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TMD,动手了啊!来啊,老子弄死你!”绿毛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扑了上来与陆离厮打作一团。
楚安歌和我见状况不对,也连忙上前拉架,寝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别吵吵了!”
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刺破宿舍的上空,我觉着周围的书桌和床都跟着颤了两下。
“听电话。”
白白胖胖的柳上交挪到我们中间,将手机递给黄毛。
黄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白胖子,弄不明白是几个意思。不过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后,黄毛便开始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仿佛电话那一头的人能看到他这一副谄媚的德性。
放下电话后,黄毛依旧延续了刚才那副奴才嘴脸:“各位爷,各位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小的今天多有打搅了,既然我们也收到钱了,我想都是误会一场,误会误会哈,兄弟我们就先走了,各位,保重!”
说完抱拳转身,和绿毛夺门而走。
“有病,保什么重,老子还要减肥呢!”柳上交满脸不耐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