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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0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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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入溪水般缓慢平静地流动,未掀起一片波澜惊涛,可谁说平静的波面下不是暗藏汹涌呢。
快看,冻结了一季的冰川已开始流动,死寂了数月的荒草枯木开始恢复生命力了。
冬日褪去,初春到来,万紫千红,百花争艳,生命如此多娇,连荒芜多日的心也受这暖春的影响温热起来。
如萋迎来了到这儿后的第一个假期。
离上次与司东谈话已过了一个多月,如司东所说,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回到学校后,无人私下议论她,也没有用异样眼光让她感到不适,她的学习已步入正轨,噩梦也在司东整夜的温柔拥抱下日渐减少,偶有雷雨天气,司东就抱着她,一整夜同她讲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可,是否,如所愿,一切安好呢?
这次假期,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事是司东带如萋回了乡下住了10天,爷爷不在,只有他(她)们俩生活在大院里。
青山苍翠,流水潺潺,碧波荡漾,原野茫茫,鸟鸣婉转,风吹麦浪,安详与喜乐同在。
伴着鸡鸣醒来,迎着朝霞彩云开始一天的生活,平静且幽缓。
常态是,两人放慢步伐,在慢悠悠的时光中漫步,闲聊,静思。山间,乡间小径上,田野边,丛林处,清溪边,都留下了他(她)们走过的足迹,都能见着他(她)们携手前进的身影。
他(她)一起去江边钓鱼,在山上露营烧烤,在院里装了个大大的秋千,在有风的日子一起随着秋千摇晃,在田野间放风筝,一起尝试异想天开的菜式,虽然结果不忍直视,但过程欢乐无比,最后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完,有时,阳光暖暖,便会冲上一壶龙井,在树下相拥着边看书边品茶,往往到夕阳西下时,如萋猛然醒过来,才发觉书早不知去哪儿了,自己安稳舒服的躺在床上,这时,她连鞋也懒得穿,光着脚丫子边跑边大叫司东。
“司东,司东,你在哪儿?”
“我在厨房。”一听到她焦急的呼喊,司东就放下手里的铲子,脱了手套,朝屋内走去。
终于在大院内见到司东,他好像在种什么东西,顾不了那么多,如萋直接朝他飞奔过去,手臂直接圈住他的脖子,见她如此莽撞,司东眉头一蹙,不过还是直接抱她入怀,她的脚圈在他的腰上,目光与他平视。
“下次再不穿鞋就乱跑,看我不打你屁股。”司东故作严肃地对她说道。
“好啦,我担心你不见了嘛。”如萋佯装委屈地说。
“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扔下,又在说胡话了。”
“我下次不这样了,别这么严肃嘛。”说毕,如萋倾身在司东脸上吧唧了一下。
“请问这样,司先生还不能赏小女子一笑吗?”如萋眨了眨明亮的双眼,眸里尽是欢喜。
“不够,再吻我一次,我才考虑考虑。”眼角已有笑意。
如萋准备在另一侧脸留下一吻,刚伸出头,就被反客为主了,司东温柔缠绵的亲吻着她的红唇,细细浅啄着,一直手扶住她的腰,慢慢拉近彼此的距离。
如萋心知自己彻底完败了,合上眼,醉心于他的甜蜜中。
在远离都市喧嚣和红尘琐事的世外桃源中,不问原因,不在乎结果,随心,随性,随缘,平心,静气。
想亲吻便亲吻,想拥抱就拥抱,忘记俗世,忘记时间和身份,只在乎当下,只满足于两人相拥时刻。
一吻完毕,如萋已目眩,眼眸迷离,双颊泛红,手脚发软,被司东稳稳地抱在怀里平复心跳。
“你刚才在做什么?”清醒过来,看见院里一处地的泥土被挖了出来,松松的堆积在周围。
司东贴近她的耳边,柔声道,“你不是特别喜欢蔷薇吗?我在这儿种下许多蔷薇种子,再过两年,你就可以成片成片的蔷薇花了。”
如萋眼睛一亮,激动道,“是深红色的吗?”
“不知道,我随意买的,不都是一样的吗?为什么一定要深红色的?”司东好奇道。
如萋垂下眼睑,“只是我喜欢而已,不过没关系,看缘分啦,属于我的终究是我的。”最后一句,如萋声音低低的,只有自己一人能听到。
看着她低垂的头,司东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顺滑、细长,多少次夜间,熟睡着的她的发磨蹭着他的胸膛,痒痒的感觉提醒睡梦中的他怀里有自己心爱的人儿。
“我来帮你种吧!”如萋仰起脸,恢复喜悦笑脸,晶莹剔透的皮肤伴着红晕,大大的眼睛纯粹明亮。
“好,不过先去把鞋穿上。”司东边说边抱着她往屋内走。
种花也需要技巧,施肥,水量,泥土等都是需要注意的,好在两人都有种花的经验,倒不是特别困难,司东挖土,如萋放下种子,将泥土覆盖在上面,默契配合,相视一笑,夕阳余晖洒落在地,点缀着斑驳树影。
忙活了好一阵,注入心思和希冀。小小的种子蕴藏着两颗相贴的心的依恋和眷念,青山荒芜,河水干涸,我依旧在此,守护这艳丽的希望和唯一的寄托。
那夜,如萋和司东都睡得香甜,嘴角浅勾,梦里,蔷薇花开满了整片院子,深红色映衬着蔚蓝的天空,花香四溢,她和他躺在花丛中,数飞鸟掠过,看云卷云舒。
翌日,邻居家孩子娶妻,主人特地来邀请司东和如萋二人前去热闹热闹。
如萋第一次参加别人婚礼,格外兴奋,准备了些礼物,还穿了一身山楂红大衣,头发披散在肩,黑发如瀑,旁边夹了个红色蝴蝶发夹,双颊因喜悦兴奋泛红,远看全身红艳粉嫩,就像个新娘子,司东在理她不远处,仿佛等了数十年,为的就是这一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顾盼间、踌躇间、张望间、含笑间、垂眼间,都是此生最美的画面。当如萋从屋内向司东走来时,晨曦正打在她脸上,迷蒙了她的视线,她左顾右盼,眼神迷离,眉目娇羞含怯,步步轻盈,宛如从画中窈窕走来的女子,带着前尘未了的情和缘。司东一辈子也忘不了她蹁跹向他走来的这个画面,令他心痛到无法呼吸,令他快乐到仰天大笑,承载了他数年的悲苦和挣扎奋斗。
如萋拉过司东的手,抬步向门外走去,司东的脚步却一动不动,她好奇回头看他,司东一把拥她入怀,闻着她的馨香,感受她的热度,他的目紧闭着,他的心不安着,他感谢着这一刻,又害怕着这一刻,现在太过美好,是否预兆着将来过于惨烈。
到他(她)们赶到婚礼场地时,新娘新郎正在宣读誓言,新娘一袭白纱,面容白皙清秀,眉目含波,气质孤傲,透着倔强和坚强,仿佛一位历尽俗世浮尘的出世之人,新郎俊朗阳光,含情脉脉看着新娘,上扬的颧骨彰显了他此时的激动和兴奋,他(她)们庄重且深情地宣读着誓言,‘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只要呼吸还在,情缘不断,我们发誓要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相亲相爱,相伴相恋,相依相偎,相守到老,永不背弃,永不怀疑,永不分离,永不变心,永不欺骗,永不失信,永不敷衍,永不抱怨,永不伤害,永不退缩,永不后悔,如违此誓,今生不得幸福,来世不得姻缘。’两位新人情意浓浓地望着对方,眼里的蜜意和柔情我们无法看清,可一字一句的誓言可谓刻骨铭心,他(她)的誓言矢志不渝,感天动地,坚贞不二,纵然结局我们无法预测,可此时,此刻,这必定是他(她)们的肺腑之言,真心的对对方的承诺,是对这段婚姻的希冀和尊重,想必,在这时,他(她)们最爱。
在座的父老乡亲,朋友亲眷都感动的泪流满面。如萋陷在人群中,眼里有泪光泛动,手更用力握紧司东的手。
人群中,遇见你,你爱我,我爱你,不容易。
相遇简单,只需地点和时间,相爱很难,需要两心相依。
你我的爱情是上天的恩赐,是前世的回眸,是命中注定,是缘分,是非君不嫁(非你不娶),是沧海桑田只要有你在身旁,是繁华浮沉比不过你的一颦一笑,是从此我的眼中梦里只有你,是在没有你身影的世界里我的心跳动不安,是牵肠挂肚,是难分难舍,是如影随形,是思念成灾。
饭间,如萋才了解到这对新人情路坎坷,颇辛酸纠结。
新郎新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打算成年便结婚,无奈,命运作遂,新娘家出事,父母双双去世,欠下一屁股债,新娘远出打工,遭同伴陷害,落入圈套,差点被贩卖给人贩子,后来,又是一番长达两年的智斗勇搏,新娘才逃脱出来,独自在都市颠沛流离,被欺骗,被背叛,在冷漠中取暖,尝尽辛酸悲苦,新郎找到新娘时,双双已入而立之年,物是人非,你我的上一次见面跨过了千千万万个日夜,发染风霜尘埃,至于此刻,他(她)们如何重燃爱火,并结连理,步入婚姻殿堂,如萋不知,只知道,离他(她)们约定的嫁娶之日,已过了将近10年光阴。闻者感动,心疼,却仍唏嘘一片。
“司东,我们不会像他(她)们一样吧?”回家的途中,月色溶溶,草长莺飞,幽静的街道暗香浮动,撩人心弦。
“啊?”司东好奇地看向如萋,黑夜里他的眸子更显深邃。
“你看他(她)们再怎么深爱、依恋,终究逃不过多年的分离,好在结局是好的,可10年,是10年哪,如何忍受相思之苦。”说到心思纠结处,语气不免激动起来,如萋抬眼看向司东,小小的脸上柳眉紧蹙着。
司东抬手轻轻将她的眉抚平,“你相信我吗?”
“相信。”她重重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如果我们避免不了分开,你愿意等我吗?”他的心轻揪着,声调微颤。
如萋垂头,发丝遮挡了她的表情,默默开口,“会,不过是有期限的,我做不到无望的长久的寂寞的等待一个远去的人。”懂事后,她也曾等过她的家人,她当时想,只要他(她)们来接她,她便原谅他(她)们,可一年,两年,六年,她的心终归死寂,不起波澜,无望的等,在期待和失望中寻求安慰,一次次拖延,一个个借口,一点点心碎,好累,心好累。
司东摸了摸她的头,拥她入怀,用低沉醇厚的嗓音道,“我不会对你奢求一辈子的等待,我舍不得。”
幽静的香径,他低沉缱绻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回响在记忆深处……
我不会奢求一辈子的等待……真的不会吗?你真的舍不得吗?那六年的漫漫时光又算什么呢?
在一个天气明媚阳光灿烂的午后,司东和如萋回去了,那日的日光特别足,晒得如萋睁不开眼,半眯着水眸跟随在司东身后,进入司家大院,还没进入客厅,就听到一阵欢笑声、谈话声。
打破印象中的寂静。
“阿姨,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貌美,妈妈以前老提起您当年如何被许多男生追求。”声音甜美温婉,语调平缓,不疾不徐。
“哈哈……,小兰,你还是那么会讨阿姨欢心,你妈妈年轻时也风华绝茂,走到哪儿都有人注视,可……哎……不提了,伤心的事我们不提了。”淡淡的叹息声。
在如萋的印象中,未曾见陈桦爽朗大笑过,她在心情好时才会嘴角微微上翘,雍容华贵姿态。
如萋和司东走进去后,就看到陈桦低头用手绢擦拭脸庞,旁边坐着一位妙龄女子,眼眶微红,正轻挽着陈桦的手臂,像两母女似的亲密。
“妈,萧兰,我们回来了。”司东的开口打断她们的聊天。
“阿姨,我们回来了。”如萋跟同司东打了招呼。
两人同时抬头往这边看来,陈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晦暗难明,令人琢磨不透,相反,萧兰眸光闪亮,透着喜悦色彩。
“司东,小兰回来了,你们许久未见,好好叙叙旧吧!我去帮张姨准备晚饭。”陈桦起身离去。
陈桦走后,客厅一片寂静,流淌着微微的呼吸声。
萧兰独自站在沙发旁,双手交缠放在身前,互相轻抠着,面色清秀,如姣花带水,神采飞扬,身材高挑,比如萋高半头,一头棕色大卷长发随意散在身后,让一般女子在她面前都暗淡无光,她同如萋一样有着一双含泪的杏眼,暗涌着许多不知名的情绪,直直注视着司东,如萋站在司东身后,看着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站在司东的身后,瞥见司东眼角有暗光闪过。
“司东。”她缓缓走上前,嘴巴微张开又闭合,欲言又止。
“欢迎回来。”司东挽嘴一笑,疏远清冷。
萧兰笑容僵滞,舒缓一笑。
“这便是如萋吧!”她的目光转向躲在司东身后娇小的如萋。
“嗯,如萋,她是萧兰。”司东向她介绍。
“你好。”如萋微微颔首。
“你好,你可以叫我小兰,不过你真的很漂亮。”她的话语善意直爽,笑容明朗亲切。
如萋朝她一笑,开口道,“你也很漂亮,我先回房整理东西,你们慢慢聊。”
她准备优雅大方地离开。
果断转身,一步两步,嘴角含笑,面色淡然,很好,如萋你做的很好,不料,手腕被扼住。
司东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沉声道,“我陪你。”转头看向萧兰,“萧兰,你自己随意,我们一会儿来陪你。”
萧兰目露失望,痴痴道,“司东,你……”
“不用了,你陪陪她吧,你们好久未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如萋试图挣脱他的手腕。
“走吧。”他牵着她回房了,强劲的力量不容人反抗。
关上房门,如萋拿出衣服折叠,司东立刻从后紧紧拥着她,脸庞深埋在她的颈项里,似在纾解某种情绪,“你生气了。”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没有。”如萋放下衣服,淡淡回道,素净的脸并没有因他的举动而流露女孩间娇羞的姿态。
“骗人,你一定生气了,我能察觉到。”司东一口咬定,带着小孩子的固执和坚持。
“真的没有,我相信你还不好吗?你们的事已经过去,我也不想去过多追问,我们注定无法参与对方的全部生命,就不必费心去插入未曾驻足的生活。”一眼,只需一眼,她就认出来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子就是司东珍存的照片上的短发运动装少女,也是他(她)们口中的萧兰。
如萋轻轻拨开司东的手,走向窗口,春天来了,大雁归家,是个温暖的季节,可她怎么觉得这么凉呢。
司东手脚僵硬在原地。
如萋成熟了,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是好还是坏呢?
“我和她从小就认识,一起上学,一起旅游,一起参加补习班,玩的比较近,形影不离,连林浔和司柔也不能比,大家都以为我们会在一起,就连我们也这样认为,可后来发生某些不大好的事情,她出国了,将近三年没有联系,我们也没再想过这件事了,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他用低沉的声音简单几句概述了这一段无疾而终的青梅竹马之恋。
“她在我心目中可以说是一位很重要的知己、朋友,更何况我曾亏欠过她……”
“你别说了,我说过我相信你,我不介意,可我没说我不嫉妒她,我甚至羡慕她拥有你的年少时光,羡慕她能和你有那么多美好回忆,所以求求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们的爱情故事。我怕我自己会忍不住想像你们曾有的甜蜜。”如萋慌忙回身扑向司东的怀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制止他继续的话语。
司东搂住她的腰,温柔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懂我的心就好,我怕你不高兴。”
如萋重重点头,怕他看不到,又说了句‘嗯’。
“以后有什么心事都先同我说好吗?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他能感受到她的激动和心跳的剧烈,揉着她的细发以示安慰。
“以后我只相信你好吗?”如萋温柔回道。
“我绝不会负你。”他在她发上留下一吻。
两人更紧的拥住对方,似要嵌进骨子里。
可我们都只是黑暗中并肩而行的行者,贴得再近,心中的天堂终归不会是同处。
晚饭,餐桌上,笑声不断,司柔和萧兰都是健谈之人,爱活跃气氛,陈桦和司云栋不时也插入两句。
“小兰,你这次回来是不准备回美国去了吗?”陈桦问道。
萧兰放下筷子,双目停滞少许,朝陈桦微笑,“阿姨,我本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哪儿能称为回呢?我孤身一人,在哪不是求个住处。”
气氛有些凝重。
陈桦沉默半响,强颜笑道,“你看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呀,什么孤身一人,我们不好好在这儿呢,你放心,我们就是你一辈子的家人,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在这儿住上一辈子也没问题。”
“小兰,你放心,有我们在,你绝不会是一个人,你父母不在了,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司云栋接声说道。
司云栋一向在饭桌上少话,这一开口,给了承诺,定是一诺千金。
“阿姨,叔叔谢谢你们,当年发生那般事,各位亲朋好友,平日关系多好,都避如蛇蝎,翻脸不认人,只有你们护我安全,送我出国,你们的恩情我定涌泉相报。”她泪眼婆娑,噙满盈盈感动泪水,起身向两位长辈深深鞠一躬动容的感谢道。
“好了,我们不需要你的回报,只要你开开心心活着,我们日后也不怕没脸面见你泉下有知的父母了。”陈桦起身走到她身旁,轻拥她的肩膀,扶她坐下。
司柔随口说道,“小兰姐,你和我们还客气什么,我们一起长大,早就不分彼此了,现在你回来,我们这个大家庭就团园了。”
司东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没有平日的悠闲和自信,有一团浓重的乌云覆盖在他头顶,遮挡了他的视野,他孤傲冷清的身姿掩藏着说不出的孤独。
如萋坐在旁边,以局外人的身份旁观这感人肺腑的场景,家长慈爱,孩子善良,她参与不了。
司东纵然坐在她的身旁,她竟没勇气牵过他的手来获得温暖,她怕他此刻的脑海里不是她。
深夜,如萋独倚窗台,春风来袭,带着初春青草的甘甜和纯美,卷回记忆中有关去年此时此刻的丝丝续续的片段。
那时,如萋正在县城里读高二,经过一年的调养和休息,身体长高不少,脸色红润,皮肤白皙,头发及肩,散落在耳旁。
正逢周五,学校放假早,如萋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那天,天空蔚蓝,空气清新,仿佛能闻到大海的气息,如萋身穿简单的粉红运动衫搭配浅色运动裤,背着书包走在乡间幽径上。
一向清冷的心如止水的她在此刻面对绿油油稻田和远处崇山峻岭和青葱苍翠时,竟油然而生喜悦和满足心情。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眼角有笑意泄漏,脚步也轻盈起来,这股突然袭来的轻松愉悦不知从何、为何而来,可能是一望无际,天高海阔的眼前风景给了她平静安全之感,可能是对如今自己的生活状态比较满意,也可能是想到他了吧,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近日会来看她吧。
“如萋,如萋,等等我?”一阵急促的叫喊声拉住了她的思绪,停滞了她的脚步。
回头,来人是王远,班里的同学,不过两人并无过多交流。
“有什么事吗?”如萋礼貌性问道。
“嘿嘿,我要去我姑姑家玩,就想着和你同路,我们一起走吧!”他边说边用肉嘟嘟的手抓头发,还露出两颗大大的酒窝,令人生厌不起来。
他姑姑家就在司家隔壁,如萋一想也没觉的不妥,便同意道,“那好吧。”
王远一听两颗像樱桃一般大的酒窝又浮现在脸上,如萋看了也觉得笑的甜蜜,低头挽嘴轻笑。
一路上,风景如画,香径幽静,如萋是不善言辞,恬静少言之人,可王远开朗活泼,大大咧咧,像个孩子一样有说不完的话,他嘴里淘不尽的笑话,他讲话风趣夸张,伴有模仿动作,形像生动,令人捧腹大笑,他讲一段,如萋笑一阵,清脆悦耳,他仿若受到鼓励,讲得更为卖力。
“我干过一件特别蠢的事,小时候我奶奶让我上街买番茄,你知道我买成什么了吗?”王远边走边蹦跶,嘻嘻笑笑问道。
如萋一片茫然,摇头。
“哈哈,你肯定猜不到,我买成柿子了,我还特慎重严肃问老板番茄多少钱。”他讲笑话眉飞色舞,眼睛弯弯,露出洁白牙齿。
“呵呵……”如萋捂嘴大笑。
“结果我奶奶还真把柿子当番茄给炒成菜,晚饭上桌后才发现买错了。”
“哈哈……你和你奶奶都好迷糊哦!”如萋笑得弯腰。
看见明媚清纯的女子笑得如此灿烂,像花儿盛开开青绿无垠的原野上。
他的目光褪去了笑意,带些羞涩、紧张、深沉。
他淡淡开口,“是呀,我一直都挺迷糊,也不爱去争,去追求什么,家人都说我没志向,没梦想,我只是……只是还没找到而已。”幽幽的语句夹杂着老成的忧虑。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恶意的。”怕自己无心的话语伤害他,如萋急急道歉。
王远摆手,“不管你的事,我只是太开心了,我有东西送给你。”他打开书包,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递给如萋。
“前些日子我路过礼物店看见它,就想到你,一直想买来送给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买来,迟迟不敢送,今天……我想把它送给你。”他的声音微微,说不出的柔软。
如萋的手迟迟不敢上前接住,她迟疑着,犹豫着。
“别担心,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圆了我一心愿,希望你一直如此。”他的愿望,他的梦想,他的美好都在此,一个梦,维持它原本的美最好。
“谢谢,我会珍存的。”如萋微笑接住。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东今日上午就来看如萋了,如萋上课,他就在家等她,估计着她放学的时间去接她,远远的,隔着一条曲折道路和几片翠绿稻田,他看见了她,粉色的她格外抢眼,青春洋溢,有着少女的色彩和纯真,她和一名男生相谈相笑,灿烂的笑容镌刻在她脸上,凝结在他眼中,一直以来,在他眼中,她是柔弱的,瘦小的,苍白的,含泪的,唯有他,能给她带来温暖和开心,可不曾想过,离开他的她已经长大了,伤口已痊愈,心里有了坚强城墙,而且她也不是一个人了,她的美好,可以看见,可以触摸,可以接近,再也不是他独享了的。
他垂眼,黑色眸子闪着暗光,他握拳,修长手指隐隐用力,听见骨骼声响。
如萋正和王远谈得尽兴,隐约听见有人叫她,抬头遥望,就见那清冷俊秀男子,披着霞光,踏着青草,朝她招手。
如萋惊喜坏了,来不及朝王远告别,就向司东奔去,如小鹿奔腾在旷野上,欢喜,轻盈,直扑他熟悉温暖的怀里,闻到久违的清冽味道,如萋安心了,他来了,来看她了。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突然就来了呀。”如萋笑盈盈的看着他。
“不希望我来打扰你呀,想给你个惊喜才瞒着你的。”司东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
“你又胡说了,我有什么可被打扰的,我们都好久未见了,你想我不?”趁着兴奋,趁着理智未回笼,仓促脱口将心中话道出。
“不想你能来看你吗?你呢,你想我吗?我看你和小男生玩得挺开心的,肯定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嘴上虽埋怨,可手还是搂着她的柳腰。
“你又在胡说了,从我刚才飞奔的脚丫子你还没看出来吗?还有什么小男生,他是我同学王远,他姑姑家就住我们隔壁。”如萋作势要推开他,轻声带笑反驳道。
“啊!我忘了和王远说一声就跑过来了。”如萋匆忙回头去看,才发现王远早已不在了,只留下一片寂静的山野,他可能走小路去他姑姑家了吧,想着自己刚才和他聊的也挺愉悦的,他还费心准备礼物送给自己,可自己都没和他告别告别一声就分开了,如萋心里有些不舒服,微低了低头掩饰自己的那一点小情绪。
“怎么了?小男生走了,心里不高兴了。”司东含酸打趣道。
可如萋心思不在这儿,没懂他的意思,以为他故意看不起王远,退出他的怀抱,生气道,“你干嘛这么说他呢?你是不是对他有偏见?”
“哼……我和他又没有一起回过家,聊过天,送过礼物。你说说我对他有什么偏见。”司东轻笑,带着丝丝不屑,又夹杂点意味深长的感叹。
“我不知道。”她回答不出来,焦急又气愤。
“你现在这样,是舍不得他吗?他不是送你礼物了吗?情书?定情信物?拿出来看看呗。”他眼角依然含笑,可冰冷的冻人,从未有过的冷漠和咄咄逼人。他本想压抑他的妒火和怒火,她还小,他不能这样对她,可看见她对那个男生的不舍和伤心,他早已不能用理智控制自己的感情了,有些话脱口而出,完全不经大脑,失去风度和温润。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是想让我伤心吗?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我也不喜欢你这样。”如萋低下头,低低说着,眸间染上浓郁,小手交缠着。
“我们难得相见,我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诉说,可你偏偏就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我又不知怎么回答,我不开心。”
难得一见,如此争执,难为想念。
司东看见她满面哀愁的样子,刚才相聚的欢乐和喜悦烟消云散,心不免柔软起来,心疼起来,悔恨起来。
他上前拉过她的手,舒缓她紧绷的肌肉,“好了,我只是同你开玩笑的,怎想到你较真呢了。”司东嘴角荡开一抹笑来抚慰她的忧伤。
“真的。”如萋抬起头,眼睛散发夺目的光芒。
“嗯,我哪能阻止你和同学玩耍呢,只要你别冷落了我就好了。”司东揉了揉她的发,如丝般顺滑。
“怎么可能啊,我怎么会冷落你,你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你不知道刚才你的语气和神态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我好害怕,怕你变了,不是以前那样了。”如萋细声细语说着。
“好,不这样惹你伤心了,我对你永远都不会变的,你要相信我。”他的声音醇厚带有磁性,令人生畏生信。
以前的是我,刚才的也是我,我一直都没变,只是身份不同,立场不同。
回想起来,那是司东第一次向如萋显示自己的占有欲和嫉妒。果然妒火易烧灭理智。
那时,如萋不懂,也无法理解司东某些强势霸道的做法,也因此闹出不少情绪来。现在,她堕入爱河,品尝了爱情的美好,自然也明白了情侣之间微妙的情感牵扯。
占有欲和嫉妒是并存的,是有情人无可避免要遭受的。
她如今也正被熊熊嫉妒之火焚烧。
烧的她体无完肤,坐立难安,心力交瘁。
她身着单薄的睡衣来来去去,走走停停,驻足张望,回身凝眸。
只因,窗外的两人的亲密举动刺痛她的双眼。
夜深,夜沉,一层一层,裹挟着沉重的思绪,压得她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