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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章十八 ...
“请转达荀卿,就说是他的弟子李斯,感念老夫子的授业解惑,今日特来拜访。”
前方李斯还在耐心地与侍童说明到来的目的,后面站着的星魂,却是有些意兴阑珊了。
这侍童方才明明已经进去通报过了,如今出来婉拒,李斯竟还要试着让对方再去转达一次,莫非他以为这般就能让那个老头转变心意?
嗤,平日里倒也没看出这位丞相有多尊师重道,此时,说得倒比唱的都好听。
身旁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面具一摇,娇笑道:“星魂大人莫不是累了?也是,我们在这里站的,似乎也有些久了呢。”
女子矫揉造作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半竹园外的几人都听得清楚明了。
公孙玲珑这话,明面上像是在关心星魂,实则暗地里未必不是给儒家下绊子,毕竟儒家的人光明正大地给朝中丞相下面子,若传进有心人耳朵里,难保不会被拿出来做文章。
星魂知晓她的用意,于是只嘴角勾出一抹讥笑,并不回话。
伏念却是面色微沉,抬眼见前方那人神色不动,他微一沉吟,摆上一副愧疚神色,道:“大人莫怪,平日里师叔甚少见客,便是我等求见,也极为困难。”
言外之意就是,我小圣贤庄的人都不好见的人物,你等一等,也没啥吧?
李斯从始至终都未曾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此时也只是摆了摆手,看上去不甚在意的样子:“我知晓荀卿的脾气。”
这就是不在意了。
颜路与张良对视一眼,复又沉默着移开目光,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可他们想安静地等,偏生有人不愿,只听公孙玲珑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却不是对着星魂,而是对着她前面的人。
“听闻张三先生近日方从省亲途中归来,路途劳累,今日又在此处等了这么久,不知先生可还受的住?”
说着,她抬手将面具遮在面上,只露出一双饱含担忧的眼。
她话里全是关切的意思,但在场人无不是人精,自然明白了她话里更深一层的含义。
墨家前些日子刚灭,儒家三师公却不在庄内,是真的去省亲了吗?
颜路心里咯噔一下,转眸看过去,却只能那人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之色,好似没听懂公孙玲珑话里的意思。
张良笑了笑,语气客气而疏离:“有劳公孙先生挂念,行路途中风景秀丽,所遇之人皆是热情朴实,良一路且行且赏,算不得劳累。”
这就是说,你去查吧,反正走过的路能留下踪迹,你查就知道我去没去省亲了。
公孙玲珑的戏演的亦是十分到位,听了此话也只是娇笑着将面具拿开,“如此就好,张三先生不知道,我可是一直都在担心着你呢!”
颜路再次看过去,这次发现,他那位方才还是云淡风轻的师弟,此时终于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在不被身后人察觉的角度,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他转过头去,低头忍笑。
这一来一回的话藏机锋听得星魂眼中讥诮更甚,似乎发现了极为有趣之物,他不言不语,只作壁上观,只是在路旁竹林中一阵簌簌响声传来时,转了眸子。
上午的日光充足,微风和煦,竹林被风拍打出熟悉的声响,并未有何异常。
他收回目光,目光于此时变得幽深,嘴角的笑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
白芷从竹枝上落了下来,截住了听完荀况的话正要去给李斯回复的小宝。
“小师姐?”
小宝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有些惊讶,但想到这人经常轻功来去,也就觉得没那么奇怪了。
白芷点了点头,又对他道:“你别将荀爷爷那套说辞告诉李斯,换一种。”
小宝疑惑:“为什么?”
“先别问那么多,荀爷爷要怪罪下来由我担着,你现在去和李斯说,”白芷缓缓道,“就说荀爷爷最近患了风寒在修养,不论是谁,一律不见。”
小宝虽不明白,但也知晓荀况对面前这人的宠爱程度,因而点点头就应了下来。
只是在他转身走的时候,又听那人有些紧张地道:
“这样会不会太强硬,要不然直接说怕传染?”
小宝挠了挠头,困惑道:“‘传染’?”
白芷点头:“对!”说着又对他摆了摆手,”快去吧,李斯该等急了!”
小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看见她一副紧张的样子,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白芷看着那人的背影,面上难以掩饰忧虑。
她方才在外面见识了那一番唇枪舌战,明了此时始皇帝对于儒家的态度已经算不上明朗了,因而不论李斯这一番拜访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都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恼一次当朝丞相。
谁知道将来大火烧起来的时候,这位并不被荀况承认的弟子会不会再趁机添一把柴呢?
白芷抿了抿唇,转身,忧心忡忡地进了落枚棋室。
--
“老夫子最近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客人,于是吩咐弟子,无论是谁,一律不见。”小宝声音稍停,回想自己应当没有会错小师姐的意思,便继续说道,“客人请回吧。”
李斯面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目光移向了半竹园内,不知在看着什么。
半晌,他颔首道:“既然今日不巧,请转达荀卿,改日弟子再登门拜访。”
小宝行礼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半竹园内。
李斯收回目光,转身,正要离开,冷不丁又问伏念道:“这么多年,荀卿的半竹园,一直都只有一个弟子侍候吗?”
颜路的身形一僵,张良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颜路觉察到了。
李斯或许也觉察到了。
毕竟一向强势的荀况没理由一下子对他柔和下来,除非——
除非这句话不是荀况说的。
那还能有谁呢?
张良脑海中闪过他刚回来时的画面,那个女子笑盈盈地坐在树上瞅着他,对他道一句:
——师兄,欢迎回来。
明明也不算多么真挚的话,却偏偏让他忍不住在此时并不很合时宜的场合,和缓了脸色。
甚至于余光见到那位红红绿绿的身影时,也不觉得闹心了。
伏念面色如常,甚至露出了些许怅然:“是啊,师叔喜静,平日里又不许我们打扰,半竹园内,就只有师叔与那个弟子两个人了。”
他用的是“不许”二字。
又着重强调了荀况对于外人一视同仁的态度。
李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与一行人一道向议事厅走去。
--
“患了风寒?”
对面的人慢悠悠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十分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白芷赔笑:“爷爷……”
“当”的一声,茶杯被大力放在桌案上,那人瞪眼怒喝:“臭丫头!你就不盼着我点好!我看你是巴不得我病了吧?啊?!”
“冤枉啊!”白芷连忙反驳,“哪能啊!爷爷您这就是错怪我了,我可是最希望爷爷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
“……行走时健步如飞闲的没事还能胸口碎大石的人啊!”
她这一连串的话下来,也不给荀况打断的时间,对方“你”了半天,瞪着她愣是想不起来方才要说啥了。
偏偏小姑娘说完还一副委屈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看的人心里立刻就软了。
荀况又好气又好笑:“你就装模作样!你以为我看不透你吗?”
“我没有啊!”白芷眨眨眼,看起来天真而又委屈。
荀况哼了一声,拿起茶杯,不说话了。
白芷知晓,他这是不忍心说她,自己又气不过,于是只好生闷气了。
她笑嘻嘻凑上前,道:“爷爷别生气,我今日来,是特意陪您来下棋的。”
“哦,”荀况面无表情,“那我需不需要谢谢你?”
“不不不!”白芷连忙道,“这都是作为晚辈应当做的,您说哪的话啊!”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本竹简,困惑道:“我昨日见这本书中的一个棋局很有意思,但我又不得解法,于是就想来询问爷爷了,我知晓您一定会解的!”
荀况冷哼:“巧言令色!”
见白芷又装可怜,他忙摆摆手,道:“拿来我看!”
这就是不计较了!
白芷乐呵呵地将竹简递了上去,细心地翻到她说的那部分,荀况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专心致志地看起了竹简。
--
白马优哉游哉的被人牵着走进了厅内,众人皆是一愣。
刚刚看着公孙玲珑用面具掩着嘴笑了起来,颜路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现下见到白马,更是忧心。
白马非马,难倒了多少学士。
公孙玲珑慢悠悠的走到马旁,伸出圆润的手缓缓顺着马毛,笑着开口说道,“此白马乃是我公孙家世代相传的传家之宝,踏雪。我们便以此为题,如何?”
说着,走到原来的位置,跪坐,庞大的身躯溅起一圈尘埃。
子聪颔首:“好,就以马为题。”
公孙玲珑笑着,风似乎把她的头发吹到她的嘴边,“错了,是以白马为题。”
子聪:“先生说以此马为题,在下也同意以马为题,何错之有?”
“本次辩合是以白马为题,并非以马为题。”公孙玲珑手中的面具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
子聪:“莫非对于公孙先生而言,白马和马这两者有区别?”
“白马怎么会是马呢?”公孙玲珑软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张良敛眉,这是名家公孙的杀手绝招,不知多少人败在此招之下,子聪,已经中计了。此时也别无他法,只能继续观战了。
“这白马……不是马吗?”
墨家众人在有间客栈听着面前盗跖打探回来的消息,此时庖丁简直晕头转向,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询问了出来。
盖聂转头,解释道:“名家善雄辩,白马非马更是名家公孙龙著名的诡辩之术,诡辩,看似正确,实则为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言论。”
庖丁恍然大悟:“那白马不就是马吗!”
高渐离颔首:“但或许正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推论,反而更加让人无法反驳。”
盗跖曲起一条腿,背靠柱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此时他听到对方的话,赞同道:“小高说对了,这一题,公孙玲珑连胜数场,并且口出狂言……”
庖丁好奇又紧张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
盗跖摸了摸下巴,高深莫测地笑起来。
庖丁:然后呢?
盗跖:然后她就被打脸了,啪啪的
天明(兴奋):是我!是我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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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章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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