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1/4》蜚蠊王子

47、13-4

　　第三天敛之在如妍小号的空间上看到了一篇新写的日志：

　　2013.11.18

　　现在的心情非常地乱，就跟这短短的几百个字一样，我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心情。今天晚上发生了3件事，我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做我自己了，我都不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了。我想要不受别人的影响，但我做不到。在别人的眼里这个姑娘成熟、懂事、独立，但其实我非常胆小，非常害怕，害怕别人不喜欢我，害怕被别人讨厌。如果我像以前一样爱哭爱闹你还会喜欢我吗？一定是我的表达方式不对，我只是怕梦太早醒来。我不想再去想感情上的事儿了，我已经没有能力去处理它了，我好累。

　　敛之看完一阵心酸又是一阵心痛，自己以为已经长大的如妍妹妹原来一直还困在自己的牢笼里面。敛之特别想知道另外两件事是什么，特别想知道别人在用什么样的观念影响着她。但第四天的时候敛之已经再没有权限访问这个小号的空间了。

　　敛之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特别想哭，晚上还好，蒙着被子不发出声音就行了，白天想哭的时候便只能去游泳馆，在水里放肆地流泪，大口大口地喘气。

　　敛之周末没有联系如妍，想看看如妍会不会记得还有自己，还有他们约好的去长城的事儿，如果不记得的话——无话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自己周一就需要给她打个电话了。

　　如妍的电话是周一打来的。敛之正在上英语课，便没有接。

　　“我正在上课，正好晚上打算给你打个电话。”敛之回了一条短信过去。

　　晚上敛之特地躲到了操场的看台上给如妍打电话，打电话之前敛之脑海里一直盘旋着索隆的几句话：“想回来也简单……如果乌索普的第一句就是道歉那就好说……如果他想要和和稀泥就过去，这件事我绝不答应……抛弃同伴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

　　敛之给如妍打过去，没人接。

　　又是十分钟之后如妍打了过来：“喂，敛之，我上午跟我们办公室大姐聊天，我问她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要过生日了我该送他什么礼物，上午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一下你想要什么礼物。”

　　敛之没有说话，如妍便又说到：“你那天给我发的是歌词吗？我英语太差了，最后都是找了个翻译软件才看明白是什么意思。”

　　敛之没有一点儿心情开玩笑：“你没有觉得我们两个的关系出了点儿问题吗？”

　　“没有啊，挺好的啊。”如妍的语调听起来异常地轻快。

　　“你还记得说的一起去长城吗？”

　　“对啊，敛之，票这个月底就要过期了，好几百块呢，好可惜啊……”

　　“你还记得说的一起去雍和宫烧香吗？”

　　如妍不再作声。

　　“我觉得你像是在刻意地躲着我。”

　　“没有，哪儿有的事儿啊，我就是忙。你看我下个月6号又要去趟深圳……”

　　“上上周末也是忙吗？”敛之冷冷地问到，“我完全理解不了你知道吗，都已经说好了星期天要去长城，结果你星期六晚上大半夜还在和别的男人喝咖啡，第二天还告诉我说你们已经去过雍和宫了。”敛之想笑一下，“你知道我把去长城、去雍和宫都当作一个约定了吗？而你却当作是可去可不去的……”

　　“唉，敛之，我还真是觉得长城这是可去可不去的……”如妍笑着打断敛之。

　　“——是和谁去都行的。”敛之又冷冷地打断如妍。

　　如妍没有再说话。

　　“‘明天再说吧’，还不如直接拒绝来得痛快，你知道我那天早上给你打电话时的心情吗？已经知道结果了还非得把脸伸过去。你知道我给你发那首诗时的心情吗……”

　　“敛之，那天晚上我正在和另一个男人吃饭，他看到你发的短信也让我赶快给你打电话。”

　　敛之笑出了声，但笑声比哭还难听：“你知道吗？我有种感觉，要不是我一定坚持要给你过生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敛之说完竟是忍不住哽咽了。

　　如妍沉默了会儿，说到：“敛之，咱们能当作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吗？再像以前一样。”

　　没有道歉。

　　敛之狠狠咬了咬嘴唇：“不行，我做不到，我已经没法儿再约你出来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真地想跟我出来还是只是因为我今天说了这些话而迫不得已地为了照顾我的感受而跟我出来。”

　　敛之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到：“你更愿意在你的小号上跟别人分享你的喜怒哀乐却不再想跟我分享了。你在我面前展示的都是你美好单纯的一面，把另一面的你全部藏起来了。”

　　“敛之，那些喜怒哀乐都是假的，你就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就行了。”如妍说到。

　　敛之不明白了，难道她收到玫瑰时的喜悦是假的吗？难道自己的蛋糕也是假的吗？难道她的那些害怕、伤感都是假的吗？这些假的又是写给谁看的呢？

　　敛之苦笑一下：“那真实的你呢？我想接触到的是真实的你。其实我以前以为你小号上就是一点女生的小虚荣与小暧昧，很正常的，但好像我错了——对了，你不想让我上你的空间的话告诉我就行了，不用设置权限。”

　　“你怎么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想啊？这几天有好多莫名其妙的人来我空间，所以我才设了访问权限的。”

　　敛之没有再争：“你知道吗？我现在其实都不敢去看你校内上发的那些照片了，因为我看了会觉得你在北京根本不需要我。”

　　“敛之，我不需要任何人。”

　　“所以你就不在意任何人？”

　　“我以前有过很在意的人啊，但结果呢？他们最后都离开我了啊，有什么用？除了父母之外没人会真地在意你的，那些都是些不重要的人。”

　　“所以我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成为一个对你来说不重要的人。”

　　“敛之，你不一样。”

　　“我以前也觉得我不一样，但我现在看不出来我有什么不一样。我以前觉得我们的关系亲密无间……”

　　“敛之，之前我想和你做情侣，你说要做朋友，我就依你。现在你又不满足于只做朋友，你究竟是要怎样啊？”

　　“这不是我要怎么样的，即使是亲密的朋友关系也是两个人都重视对方才能维系的。”

　　“我很重视你啊，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啊？只要不是像情侣那样我想我都能做得到的——但没有谁对我是不可缺少的。”

　　“……今天的话已经说得很多了，我想要表达的东西都已经表达了。我没办法了，我们还是好朋友，请原谅我。”敛之说完挂了电话。

　　敛之坐在看台上把如妍的话想了又想。

　　敛之觉得要不是自己坚持要给如妍过生日，如妍一定是跟别的男人一起过生日了。敛之想象不出来如妍为了应付自己会编出怎样的理由去搪塞别人。何苦呢？既然自己不是那个不可缺少的人，不是她想要诉说衷心、分享点滴的人，何必占着她的“好友计划”呢？那个人要加她“好友计划”时她不又得为难了？

　　敛之便把如妍的“好友计划”给取消了。

　　“你有病吧！这是要绝交吗？我今天晚上的话都白说了吗？我真的生气了！”如妍收到10086的提醒后发了条短信过来质问敛之。

　　“你有病吧”，“你有病吧”，敛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坐在看台上嚎啕大哭，他想象不出如妍说这话时是什么样的语气：

　　“我的‘好友计划’里面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你是生气，而我是伤心，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敛之好像是失恋了吧。敛之给舍友们说自己失恋了时，舍友们都是一脸诧异的表情：“敛之，你恋爱过吗？？”

　　其实如果真是失恋了也就这么过去了，敛之和如妍还是能做好朋友的。但敛之却不该又上如妍小号的空间逛了一圈——空间第二天又向敛之开放了访问权限，不知道是不是如妍为了照顾敛之的情绪。

　　敛之看到了11月18日的日志下面有人留言：

　　“李总这是怎么了啊，这么多感慨？”

　　如妍回复到：“别叫我李总了，好不习惯啊，你还是叫我丫头吧。”

　　敛之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缓过劲儿来，不明白自己这么伤心为什么还要再上这儿来受折磨。敛之把如妍空间里的背景音乐全部听了一遍，都是些伤感的歌，当听到《空城》的时候敛之的心一下子被攫住了：“如妍听这首歌的时候应该是多心痛啊。”

　　敛之一下子想起了如妍那些让人心疼的经历，关于她以前受的伤害，关于爸爸，关于她的自卑与胆怯，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敛之又把如妍所有的状态和日志全部翻了一遍，一直看到凌晨三点，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第一次和如妍见面时说的那些话好傻，给她造成的伤害多深。

　　敛之思索了一天，给如妍发了条短信：“我本来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但我现在只想抱着你好好地哭一场。”

　　过了会儿敛之收到了如妍的回复：“可我只想和你做好朋友啊。”

　　敛之心里特别地难受：“不要这样对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我说的是真的，我一直拿你当好朋友的。北京的离婚率这么高，你不觉得做朋友比做夫妻更长久吗？”

　　敛之知道很多东西是短信上说不明白的，便问到：“我好想你，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周末我能见你一面吗？”

　　“那好吧，周日可以。不过你要说什么话你可要想好哦，我这个人是很固执的，有些话说过了就改不了了。”

　　“嗯，我明白，领教过了。”

　　周五的时候敛之又给如妍打了个电话：“能把见面的时间提到明天吗？我这几天心脏有点儿受不了。”

　　如妍有点儿为难：“周六我跟朋友约好了他开车带我去郊区玩，这都约了好长时间了，不好改的。”

　　“那好吧。”敛之重重地吸了口气。

　　周日敛之在北航的地铁口接到了如妍，如妍今天打扮得特别隆重，手上还多了一个手串。敛之没有再去抱如妍，也没有再去牵她的手。

　　两人并着肩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在敛之本科宿舍楼下的一个凉亭里坐了下来。

　　“你是下周要去深圳出差吗？都准备好了吗？”敛之问到。

　　如妍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敛之低头想了想，便从“十一”之后自己感觉到两人关系出现问题说起，一直说到自己听到《空城》后所想到的一切。如妍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你这两个月这么对我让我很伤心，但当我意识到你有多伤心时我就更伤心了。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安定的人，我现在也没法儿安定下来，我们就像是没有根一样飘着。但我想在飘着的时候能紧紧抓住你的手，一直和你在一起。”

　　如妍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缓缓地摇了摇头：“敛之，我以前是有喜欢过你，但我现在只是拿你当好朋友了，一辈子的朋友。”

　　如妍说话时眼睛还是一直看着鞋尖，敛之看着如妍躲闪的眼神感觉似乎有一层膜隔在两人之间让他快要窒息了。

　　“我爱你。”

　　敛之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已然做出了一个多么重大的决定。

　　“Farewell Mireio.”敛之在心里默默地祷念到。

　　如妍的眼神亮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但敛之我不爱你啊。”

　　敛之胸口一窒，咬咬嘴唇：“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如妍抬起头，水汪汪地看着敛之：“不，不会的。”

　　敛之看着如妍的眼睛，眼神坚毅：“我要你做我的妻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2016年2月29号是个不错的日子。”

　　“敛之，你再这么说的话我就不会再和你做朋友了。”

　　敛之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泪一下子就涌到了眼眶。

　　“敛之，其实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对我的话，我就不会再理他了，我之所以今天还来是因为我觉得能和你做朋友。”如妍说到。

　　“是因为我第一次见面时说的那些话吗？”敛之平复了一下问到。

　　如妍抿嘴一笑：“我是了解你的，你说的那些话我都没太放在心上，但当我看到你拿出那个女孩儿的照片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不属于我的了。”

　　“为什么呢？那我怎么办呢？我难道不告诉你就和你交往？那你以后再从我钱包里翻出那张卡的时候不是更加地难受？”

　　“不会的。我们是朋友，又不是情侣，我不会难受的。”

　　敛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顿了一会儿：“如果我第一天就让你做我女朋友你会答应吗？”

　　如妍点点头。

　　敛之长吸一口气，把头伏在石桌上良久才抬起来：“没有办法，我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让一个女孩儿做我女朋友。”

　　如妍笑笑：“我来北京以后是有很多人对我很好，但都是有目的的，有些人只是想跟我……但我的私生活是很检点的。我觉得我现在特别假，每天都是戴着面具生活，他们问我：‘我们不能在一起你难过吗？’我说：‘难过。’但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难过。敛之你知道吗？11年的时候我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我被送到我妈妈那儿去了，那时候没有一个人陪着我，没有一个人关心我。你应该认识两年前的我的，你错过了那个最美好的我。”

　　敛之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努力地在回忆11年的如妍和自己是什么样的状态。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如妍摇摇头。

　　“我能再把你加入‘好友计划’吗？”

　　如妍点点头。

　　“我想要每周都能见到你。”

　　如妍笑笑：“你觉得可能吗？我这么忙。”

　　“但我怕啊，我怕你哭啊，我怕你伤心的时候没有人抱着你。”

　　“只要我想就有人抱我。”

　　敛之一阵目眩，好久才再开口：“我以后能再抱你吗？”

　　如妍摇摇头：“以前我是把你当作朋友间的拥抱。”

　　“那我以后还能再牵你的手吗？”

　　如妍还是摇摇头：“其实我来北京后和你见面的次数是最多的，还是随缘吧。很多人都在等我，等我回头，等我回家……”

　　敛之看着如妍过了地铁的闸机，看着她一边用手捂着嘴一边往地铁站里面奔去，长发凌乱地在空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