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在这悲凉之地看向孤独的你》糖小晚

2、第 2 章

　　SIDE A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我自认并非智者，但我仍旧热爱那一片爱琴海。那是一种广博的深邃，外表平静，在天晴的时候会有海鸥在水上飞过，但是在天气不好的时候，暴风雨会摧毁所有海上的船只。撒加会告诉我们关于特洛伊的传说，伊阿宋和金羊毛的故事，或者赫拉克里斯的英雄事迹，但是我总是能感觉到他对于那些英雄们的轻视。或者撒加自认为比他们更为强大，又或者他否认这种价值观。若是前者，我想他是对的。即便是艾俄罗斯，也无法和撒加相比拟。若是后者，那么我好奇他到这里来的原因。
　　但与我无关。
　　我更在意的，是那个有着金色长发的孩子。他的皮肤很白，平时总是把眼睛闭上。因为只有我和他是从东方过来，所有人都默认我和他一定可以和睦相处，并成知交。但中国有句话，叫做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我不认为我会和一个人成为朋友，仅仅因为他也来自东方。我想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当我问他“印度历史上是有一个贵霜帝国对吧”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冷冷的说他从来不关心那些无意义的事情。
　　我站起来走了。
　　我没有必要讨好任何人，即便他们是我将来的战友。
　　我想我当时应该这样做的。
　　但是我心里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白色的皮肤，白色的衣服，那淡漠的神情，我觉得他也许就是我想找的那个人，能够为我解惑的，能够与佛陀对话的，内心清凉明净的人。
　　于是我不死心地又问，你可以和佛陀对话吗？
　　他很是吃了一惊，但却又立刻压下这种情绪，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这和你有关么？
　　我笑了。
　　我说，如果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藏传佛教的事。
　　我以为他会有兴趣，但是他却只是淡漠的说，我没有兴趣。
　　然后他站了起来，然后走开，留给我一句话。
　　所有的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很多年以后当别人称赞我说温文尔雅，涵养脾气一流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如果没有沙加，我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这样，至少，不会到这种程度吧。

　　SIDE B
　　穆总是说我脾气不好，但是却又总是找我讲话。我若是不耐烦，他便会温和的笑笑，不再开口说话。和我相比，他的脾气的确一流。但那又如何。
　　他接近我，也是有目的的。
　　人和人相处，终究是抱着种种目的的。很多人把这样当做是讽刺，于是诚惶诚恐地表明居心。可笑。有时候不过是因为意气相投，寻求一种快慰而相处相知，这也是一种目的，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如蝼蚁一般的人类，总是生活在一种自尊自卑交杂的情绪之中，一时意气风发，便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若是失意潦倒，便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两句是穆教我的，他说那是中国人的不同价值观。我能感觉他对这种似是而非的价值观的怀疑，但却并不点破。
　　我等他开口。
　　这是他来找我的目的，我自然要配合。
　　想来我也算是慈悲。
　　终于穆忍不住开了口。
　　他说，沙加，我想问你。
　　我静静地听他开口。我从来不睁开眼睛去看他。我不想，不愿，也不敢。
　　他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沙加，生之意义在于什么？
　　我微笑。
　　然后我说，虚无。

　　这也许是我和穆分歧的开始。我们之间有太多共同点，但无可否认也无可回避的，在原则问题上，我们存在严重分歧。

　　很多年以后迪斯笑着对我说，沙加你的嘴巴真毒。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穆。
　　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嘴巴很毒，但是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因为穆总是容忍我，但是他终究无法容忍我的全部。

　　女神诞生那晚，艾俄罗斯走了，撒加失踪。
　　其实除了艾欧里亚，谁都知道撒加就是现在的教皇，而前任教皇，早已被杀死在了星楼。艾欧里亚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不愿意知道。相较于对自己哥哥的敬畏，他平时和撒加更加亲密，但若是真的出了大事，比如，艾俄罗斯死了，他心中的天平会毫不犹豫地偏向艾俄罗斯。所以为了避免面对真相，他选择了“不知情”。
　　但我无法逃避。

　　穆问我，走吗？
　　我微微笑着，说，去哪里？
　　我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睛微红，大约是哭过，心里略微刺痛，但是我知道，我不会对他妥协，正如他也不会对我妥协一样。
　　穆说，难道你认为撒加是正义的？他杀了教皇，他杀了艾俄罗斯！他还准备追杀女神！
　　我知道穆对前任教皇的感情，但是我说，穆，什么是正义？在我看来，正义和邪恶不过是一线之差，我觉得撒加是正义的。
　　穆的脸彻底白了。
　　半天，他才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最后在门口略略停了停，然后说，再见，沙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