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外传》镜月琉璃

9、第 9 章

　　呼韩邪和昭君一起往乌禅暮那里走去，一路上两人沉默着，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终于呼韩邪忍不住说道：“昭君～～刚才勿洛孤他～～”

　　“大哥，你都听到了？我不会～～”昭君低头想着什么。

　　“我知道，知道你不会随他去的。”呼韩邪站定，看着昭君，他一直都坚信与昭君之间彼此了解，有着难得的默契，这又似乎不仅仅是爱慕而已。“昭君啊，我只是觉得让你这样呆在匈奴实在让你受委屈，许多事情要过些日子才能解决～～。”

　　“不会的大哥，你也许不知道，每次只要你在身边，我都觉得很安全，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昭君轻松的笑道。

　　“昭君～～”呼韩邪此时的心里也有一种从未有的安静和归属感。

　　傍晚，昭君将做好的粥送到平都公主那里，就回到自己的毡帐。

　　“姐姐，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呢？”灵儿看见昭君高兴的说道。

　　“灵儿，你找我，有事～～？”昭君看灵儿身后满地的绢帛很奇怪。

　　“昭君姐姐，上次我把咱们从长安带来的绣品巾帛送了一些给照顾我的那些匈奴姑娘。这两天她们来找我，说想要学咱们汉朝人织绢。可是姐姐你知道的，我不大懂的，所以你看弄得满地都是，你要教教我。我也好告诉她们～～。”灵儿竟有些撒娇了。

　　“嗯，好～～”昭君笑道。二人正说着，绣云进来了。

　　“姐姐，今天听公主说，有个匈奴首领要带走你，可你不愿意？”绣云走近昭君，犹豫的停了一下问道。

　　“嗯～～是勿洛孤。”昭君若无其事的答道。

　　“勿洛孤？不就是救你的那个人吗？看起来很不错啊，又年轻又威武，姐姐怎么不同意呢？”灵儿想起上次差点被阿诺兰公主羞辱的事情，对勿洛孤印象还不错。

　　“我想留在王庭。”昭君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绢，边回答道。

　　“留在王庭？姐姐你是要在这里做十年奴婢，还是～～”绣云觉得不好开口。

　　“还是什么？”

　　“姐姐，外面的人都传开了，说你要等单于娶了公主以后，给单于做侧室。”绣云说道。

　　“谁胡说的？昭君姐姐怎么能做小妾呢？”灵儿一听，急急的争辩道。

　　昭君听这话，手停了一下，仍旧说道：“我不会做妾室的，但我一定要留在王庭。”

　　绣云看着昭君的坚定，轻轻的说道：“姐姐不会是心里有人了吧～～”

　　夜晚。穹庐大帐。

　　呼韩邪独自在核对着刚才部落首领会议里，匈奴各部所报这一年里百姓人口的增减和牲畜的繁衍情况。

　　乌禅暮和左伊秩訾王一起走了进来，行礼道：“单于～～”

　　呼韩邪停下来，抬头说道：“哦，是你们，来来～～快坐。”招呼他们坐在铜炉边上烤火。
　　二人落座后，似有难言之隐，互相对视了一下，最后还是左伊秩訾王问道：“单于，您刚才对首领们说要把新阏氏的册封大礼推后，这是真的吗？”

　　“嗯”呼韩邪看着眼前的铜炉盆火，应了一声。

　　“可是单于，这有违前代先祖的惯例啊。一般不是秋季祭天大礼之后，就册封阏氏的吗？”左伊秩訾王急忙说道，他刚才已觉察到有一些首领觉得单于这样做很不满。

　　呼韩邪沉思着，他还不能确定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王庭和其他首领反应会怎么样，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好的时机。

　　“是啊，单于，为什么不早立阏氏呢？再说右奥键王也向我提了好几次，问你不娶那汉家公主，是不是为了他女儿阿诺兰。呵呵～～”乌禅暮想着右奥键王每次提及都满怀希望的样子，不禁发笑，因为他知道呼韩邪的心思，那故友右奥键王势必要失望了。可是这种说法在王庭流传，会对呼韩邪本人和匈奴都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呼韩邪站起身，慢慢走到案桌旁，放径路刀的地方站定，——径路刀是匈奴的宝刀，据说是当年老上单于传下来的。呼韩邪凝视着灿如霜雪的刀身，说道：“现在匈奴刚刚经历战乱，很多事情比起阿爸他们那时都变了很多。我希望把所有的事情都能处理妥当。立阏氏的事情不仅仅对我个人很重要，对整个匈奴更重要～～。”

　　乌禅暮叹道：“是啊，记得那年康居王娶了西羌的居次做夫人，结果那女子竟弄的康居国一场大乱，国家元气大伤，唉，咱们匈奴可再经不起这个了。”

　　“可是汉家公主已经到王庭多日了，这样延宕下去，怕是汉朝那边也不好交待。”左伊秩訾王说着自己的顾虑。

　　呼韩邪转身向帐子的外面远远望去，冷静地说道：“你说的对，但我想应该会有办法解决的。但是前提必须是以匈奴为重，这不仅仅是为了一时的平静，还要我匈奴久远的和平安定。”

　　乌禅暮左伊秩訾王点头称是，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绝对相信和支持呼韩邪。

　　勿洛孤回到了自己的毡帐，姑夕王正在交待下属整理过两天要离开的行装。

　　姑夕王看见儿子，说道：“这两天也不见你，跑到哪去了？这阵子单于招集首领们开会，我让你也去听听，你怎么不去呢？”

　　“不想去～～”勿洛孤看见在收拾东西一怔，问道：“阿爸，咱们这就回去吗？不是说参加新阏氏的册封大礼再回去吗？”

　　“哦，今天单于说册封礼先不举行了，往后放放”，姑夕王也觉得呼韩邪做的不妥，只是当场没有什么表示，他又说道：“咱们部族里事情太多，所以该回去了。”

　　“哼，他倒什么都自己说了算。”勿洛孤想着早上的事情更加不满。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自打来到王庭就觉得你不对劲，上次围猎还在众人面前对呼韩邪那么无礼，他毕竟是匈奴的单于。”姑夕王深知勿洛孤的个性，担心儿子会惹出什么乱子。

　　“阿爸～～，我受够了。我小时候，你总是说呼韩邪是天下第一，是匈奴最了不起的单于。为了让我像他一样，这个也不让我做，那个也不让我做，我也都听着。可是这次来了王庭以后，我发现他根本就不是你说得那样是一位大英雄。你看看他把咱们草原弄成什么样子了？”

　　“勿洛孤～～不要胡说。”姑夕王喝斥道，他没想到儿子竟然对呼韩邪的成见这么深，虽然他也不赞成呼韩邪的亲汉政策。

　　“阿爸，你想想当年咱们匈奴人‘人不驰马，马不解勒’。上山下坡，他们中原的马不及我们；弯弓射箭，他们汉朝的士兵也不如我们。可是呼韩邪却让我们整天匍匐在那些汉人的脚下。我看呼韩邪他根本就是个懦夫，懦夫～～。”勿洛孤说道最后竟激动的嚷起来。

　　“你住嘴～～”姑夕王也动怒了吼道，他很明白再让勿洛孤说下去，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

　　“哼，阿爸，还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吧。卫律说，郅支大单于本来一心要帮我们匈奴人打入汉朝，夺取大好江山，可是呼韩邪竟然与汉朝勾结，才逼死了他。”

　　勿洛孤甩下这句话，转身走出毡帐，却碰到卫律正要进来。

　　“怎么了？听说你们要走？”卫律看见勿洛孤一脸恼怒问道。

　　“听说新阏氏的大礼推迟了？”勿洛孤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呵呵，为了这个，还不是咱们大单于啊。哦还有那个汉家女人？就是你上次向我打听的那个～～听王庭里的人说呼韩邪要把她收做侧室呢。”卫律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是说王昭君？～～”勿洛孤想到早上看到呼韩邪的情形，忽然顿悟——原来他是为了她。

　　“是啊！等你再回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就是呼韩邪的啦～～”卫律不惜又给勿洛孤点了一把火。
　　“哼，不会有那一天的。”勿洛孤发狠说道。

　　午后。正午的阳光还是没能驱走初冬的寒意，草原上的寒冬在渐渐的逼近。

　　昭君与灵儿正要去库连达家里。今天灵儿与一些匈奴的姐妹们都约在那里，等着让昭君教她们汉朝的织绢还有刺绣。

　　“姐姐你这是绣的什么啊？”灵儿稀奇地问道，她看见昭君手里拿的一条深棕色的绣巾，绣巾是用白色丝线为主的各色丝线绣着一簇花木，花木上端有一只鸟在飞翔，鸟的左爪持盾，右爪持叉，口中还衔着一条蛇。

　　“哦，这是前几天，我向乌禅暮大叔要来的图样，这是匈奴的左部部族很早的族徽。”

　　“呵呵～～，咱们汉人可从来不会绣这个的”灵儿憨笑着拿起自己绣的给昭君看，说道：“姐姐，你看我的～～”。灵儿在一块缎子上用红、黄、白色的丝线绣的小山和白云，图案很简单，但是却极精致。

　　“嗯，很不错，灵儿看来这两天你很用心啊，大娘她们一定会很喜欢的。”昭君夸赞道，她实在疼惜这位可爱的妹妹。

　　两人说笑间就要走到的时候，一阵急噪地马蹄声传来，昭君看见勿洛孤骑着马带着两队骑兵远远地过来。

　　勿洛孤纵马停在昭君和灵儿前面，用马鞭指着昭君，说道：“我今天就要走了，你也要和我一起走。”

　　“大人，我说过不会离开王庭的。”昭君抬头正色说道。

　　“我也说过会带你离开。”勿洛孤死死地盯着昭君说道：“哦～～，你不会是还在等着做呼韩邪的侧室阏氏呢吧～～”语气尖刻而不乏轻蔑。

　　昭君不答，却也丝毫不惧地看着勿洛孤，手里握紧了绣巾。

　　灵儿看到眼前的情形，心中大惊，知道今天要出大事了。她拦在昭君前面，冲勿洛孤嚷道：“我们是大汉平都公主的侍女，你不能带走昭君姐姐的，再说单于也不会同意的。”

　　“哈哈～～，你们来到这儿就要听我们匈奴人的。我还告诉你，在我们草原上像你们这样的女奴成千上万，不是他呼韩邪一个人的，我～～，一样有权利带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