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症》青川煮酒

2、Chapter 2

　　当顾天青顶着一头鸡窝般的头发打开门，看到一张没什么印象的脸的时候，他当然很惊讶。
　　当他注视这张陌生的脸片刻，勉强可以确定上面的五官好像摆放出了一种莫名的敌意和悲壮感的时候，他当然更加惊讶。
　　当他目光下移，注意到这个衣冠楚楚表情隐约藏着悲愤的年轻男子还拖着一个大红色的行李箱的时候，他的惊讶就质变成为震惊了。
　　“你好。……你是谁？”顾天青把目光移回对方的脸，又停了一会儿才首先打破了沉默。
　　李皓在内心为对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而感到一阵轻松。然而当他开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原先准备的什么“下马威”啊、“警告”啊、“吓你一跳”啊，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其妙并且极其庞大的紧张感……和弱气。
　　“……我是《边缘》的文字编辑，被派来当你的责编。我叫李皓。”
　　心里有点无力和失望，所以他低声的回答里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感觉，让顾天青心里一阵莫名的不安。他看着李皓伸出手，于是礼貌性地和他握了一下。“……你好。”
　　松开手后，两人之间就尴尬地错开目光，然后沉默了下去。
　　这种沉默大概持续了两分钟，李皓终于忍不住了。
　　“……真是烦死了。”他空闲的手习惯性地撑了一下额头，而后抬起头有点恶狠狠地瞪着一脸惊诧的顾天青，“你没看出来我是来催稿的吗，能不能先让我进去啊？”
　　“……好。”顾天青愣了一下，然后让开身子关上门，看着李皓拖着行李箱走进自己家。
　　“要不要换鞋？”李皓问得十分自然。
　　“……不用。”
　　于是李皓把行李箱随手扔在鞋柜边，自己踩着运动鞋就走到客厅沙发边坐下了，很有点反客为主地看着还站在门边没反应过来的顾天青。“过来啊？你不过来我怎么跟你解释？”
　　“……”
　　顾天青乖乖地走到李皓对面，坐下。
　　“你家肯定没怎么来过人，都不知道给客人倒水啊。”李皓自己都被自己的挑剔和刻薄吓了一跳。我这是想怎样啊？
　　但事到如今，挽回的方法也只有把努力掩饰自己复杂表情的顾天青喊回来：“算了算了我随口说的，你别忙了。”
　　“……”
　　“……所以，我现在除了在本部的工作外，主要任务就是每周抽出两三天时间，过来催你的稿。”经过李皓简洁明了的解释，顾天青才算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的新责编。
　　他的表情变得有点难以形容，不置可否，而是似笑非笑地往沙发靠背上一靠：“第一次见到一见面就这么……奔放的责编。”
　　“嗯，”李皓很平静地点点头，“为了吓唬你，省的你以后拖稿拖得理所当然。”
　　“我是那种喜欢拖稿的人吗？”顾天青难以接受，“上……”
　　“是。”李皓干脆地把他接下来的“次我明明很快就写好了只是一直没发而已”给堵了回去。
　　“……”

　　“话说回来，这次的稿子你写了没？”现在是十一月下旬，十一月的下半月刊刚上市，眼下离十二月上半月刊截稿日还有一周。所以，顾天青除了专栏，还有一篇小说连载。李皓瞟了一眼日历，看着顾天青。
　　“……还没。”顾天青是在回答以后才意识到自己未免有点老实过头了。他有点紧张地看着李皓，生怕他就像上一任责编一样是个炸药罐子，随便一句话都能点燃引信，跳起来来个河东狮吼再掐着他的脖子警告他“三天后如果你写不出来我们就同归于尽”。
　　然而，李皓的反应却非常平静。“哦。”
　　下一句。“那，反正今天是周五，你就开始写稿吧，我在边上看着。”他说着站起身来就向里屋看去，寻找哪间房里有电脑。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顾天青本能地抗拒。他一直一个人生活，平常自由散漫惯了，想写稿的时候就写稿，不想写的时候就不写，顶多被查个工期，还从来没有过被人在边上监督写稿的经历。
　　“没关系啊。”李皓转回头想了想，放弃了详细解释，而是非常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但好歹我是拖着行李箱来的，不住一晚上赶点进度出来的话，多亏。”
　　“……”

　　李皓就这样开始了给顾天青当责编的生活。
　　他是做好了跟顾天青死耗到底的打算。却没想到，这个人除了拖延症发作以外，还有其他更狠的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