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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十二章(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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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云并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凭感觉,方才那一幕定不简单。已经很长时间了,他似乎忘了,恩雅小姐做很多事情看似漫不惊心,实际上背后都是深意满满,前一刻还想让人放下心防,下一刻便让人觉得不防不行。
“最近晚上都要小心一点。”
“反正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了,小姐还是注意点自己吧,比起我来您更危险。”
李甯凉凉的回敬给恩雅,一边瞥见吕云,心里厌烦之际,觉得这小子越来越碍事,煞风景的很。
“总之小心为上。”恩雅叹了口气,才开心过,又要应付这种事情,任谁心里都不好受,她看着李甯道:“你先回去吧!”
“是。”
言罢看看吕云,李甯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能出口,只得一个人转身离开。
等到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恩雅才开口:“这一阵,多谢。”
“是我应该做的。”
吕云很大方的说道:“一直承蒙恩雅小姐的恩情,不是吗?”
恩雅叹了口气,略带些失望的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可能,近来,不会很太平。到了下一个渡口,最好能赶紧离开这里,回到朝鲜是最安全的。当然,以你的身手,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总之,我不想连累到你同谦儿。”
“我知道了,但是,小姐,不能一起回去吗?”
吕云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一瞬间的惊讶被涌起来的巨大担忧掩盖,他忽然发现有些话说出来其实并不困难:“不是很危险吗?”
恩雅只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这里有你的亲人,你会丢下他们逃走吗?”
吕云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如果东修、础立、萨摩他们-------他想或许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吧!那么恩雅小姐......
“所以,小姐是明知道有危险还留下来吗?”
“是。”
恩雅定定的看着他,她发觉有的时候两个人的性格行事是天壤之别,有的时候却有极为相似,老天真是喜欢作弄人。
“但是,朝鲜那边,不也有您的亲人吗?”
从闲谈中可以得知,恩雅小姐最在乎的有她的亲姐姐,中殿娘娘。
恩雅无奈:“可是他们至少--------”沉默了半响,恩雅最后还是乐观的同他说道:“没事,以我的能力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的。这次事情之后,可以再回朝鲜,一样没什么区别。”仅仅是一瞬间,吕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那一瞬间,恩雅的眼神似乎脆弱起来,但也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似乎就连那个爱跟着师傅撒娇的小姑娘都躲了起来,吕云眼前的这个女子有恢复那个在朝鲜、在黑纱之内步步算计的女子。转眼之间,她似乎变换了多种角色。吕云想,这样的人活着是很累的,哪怕她看上去再开心再快乐。
“明白了。”
吕云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恐怕多说无益。
“早点休息吧!”恩雅对他说道:“你们都要小心,我怕、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吕云的心里却蓦地生出了沉甸甸的感觉,他道:“小姐,你也是。”如果说是连累的话,自己也连累过恩雅小姐。
“那,我回去了。”
“我送小姐吧!”
“不用,在这船上就这么点地方,我不会把自己丢掉的。”
恩雅心里叹着气,但是面上仍是一副活泼的模样,对着吕云感谢的笑着说:“你还是回去吧,我看灯亮了,谦儿应该回来了。”
吕云皱眉,还是坚持道:“我送您回去,这里韩海在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小姐,我放心不下。”
“呵。”盛情难却,恩雅虽然口上拒绝,但听了心里却是开心得很,只道:“嗯,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纵然一路寂寥,月高夜黑。四周连青山都不可见,一处浓墨重彩的黑,整个无聊得很。可是恩雅仍觉得这个晚上莫名的舒心。秋老虎的万分吹在脸上热热的,配着还未换下的夏装,吹在人身上就跟喝多了米酒一样,软儒香甜,让人不由得酥醉。
是夜,兰芝找了个借口硬是留在恩雅的舱房,把姹姹挤到了外间的矮榻上。
“姐姐,今天心情很好嘛!”
兰芝只穿一身棉布做成的中衣,船舱里很是舒适。女孩子们都把头发放了下来,恩雅慢慢的用橘子皮水给兰芝梳头。
“嗯!”
上扬的音调很明显的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兰芝笑了:“是什么事呢?让我们的姐姐这样开心?”她转过头,对着一身粉色,穿着入睡时的中衣的恩雅,看到她正待专心的帮她梳开头发。
“姐姐。”
“嗯?”
恩雅没有注意兰芝欲言又止的神情,专心的把她的头发梳顺。
“姐姐,算了!”兰芝道:“我自己来吧!”
恩雅先是奇怪了一下,但见兰芝一脸坦然,便也没有深究,直接将梳子递给了兰芝。自己坐在另一边的梳妆台前,把钗环卸下。
姹姹把床铺好,自觉地退到外间。
“喂,姐姐。”兰芝放下梳子,对恩雅道:“再过半个月就到杭州了,我们要在那里呆多久,你是怎么打算的?”
恩雅正熄灯准备做到床上去,听到兰芝的话,整个人愣了一下,接着才道:“先回外祖家,母亲大概愿意这么做的。”自从嫁到温家,跟着丈夫一路漂泊直到定居云南,温夫人从未归宁,心里对故乡怕是想念疯了。用这个由头劝说母亲多留几日应该很容易,恩雅心想,不由得道:“兰儿,到了杭州,你和母亲一起呆一阵子吧!”
兰芝正打算就寝听到恩雅这没头没脑的话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只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和母亲,不是说好一起去京城的吗?”言罢似乎明白了恩雅的用意,神情凝重的问道:“是不是事态更严重了?姐姐,你和师傅最近都不是很对劲,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吗?”仔细回想两位师傅和恩雅最近的表现,似乎,就跟这水底下一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她一直忙着安慰母亲,却忽略了其他人的表现。
恩雅心中暗叫不好,早就该想到,兰芝不比母亲那样好哄骗,船上的气氛怪异,这孩子只要稍微用些心思姿势能看得出来。相处多年,兰芝是什么性格恩雅怎么会不知道,她这样同自己讲话,怕是事情不好处理了。
“兰儿,其实我本不想同你说这件事的。”
恩雅叹了口气,拍拍床上空着的位置,示意兰芝坐到她身边来。兰芝一听就知道怕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了。狐疑的做到恩雅身边,陡然觉得身边有些冷,不禁把锦被拥的紧了些。
“说吧!我想不会是很好的事情。”
看恩雅的神情,兰芝苦笑道:“看来我猜对了。其实一直从把人救上来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和师傅都太草木皆兵,谨慎的都不像平时的你们。是不是父亲出了什么事?”兰芝想到最有可能让姐姐和师傅们这样的情况。
恩雅挪了个位置,正视她的脸庞,在心里考虑怎么跟兰芝说。父亲如今下落不明,母亲和他们又随时会有危险,还有她很喜欢的四叔的死因。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兰芝从来都是稳重理智的人,告诉她让她明白现在的情况是个好选择。
“不,父亲现在还好。”
恩雅道。
知道姐姐不会骗自己,但兰芝还是有着难以言语的后怕和疑神疑鬼。恩雅看得出来,慢慢同她把目前的情况说清楚。
兰芝听了,就明白她们现在的选择有多无可奈何。父亲自幼接触这些,早年长叹汉家的瑰宝典籍流离失所,恨自己无力。但如今,父亲心心念念的宝典第一次有了线索,以父亲的性格,怎样都不会放弃的。但危险的是,这样东西把太多的势力掺合了进来,至少目前有四方想要《杂书》,这不是一本书的问题。如果给她一个选择,相信也会跟父亲和师傅们一样。
“所以现在,我和母亲都是累赘!”
兰芝无奈的苦笑。
恩雅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和你一样,师傅还想把我赶回朝鲜呢!倒是跟你当初的想法一模一样。”
“当时我也没想过事态会这么严重,只以为父亲又是去那里挖坟了,怕你跟小的时候一样搅进去,你忘了十二岁的时候你跟着四叔去哪里来着,回来就发高烧,焦师傅说你被魔魇了,花了多大力气才救回来的。”
想到四叔,不禁又是一阵唏嘘,四叔那样的人,居然一下子便没了。其实姐姐恐怕和她一样,初听到的时候,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恐惧,但还是放不下这里的羁绊,所以哪怕知道再危险也要留下来。作为神医的弟子,多多少少还有一些自保能力,自己,恐怕不添乱就好了。但着实放心不下。
恩雅想起年少时做过的蠢事,不由得感慨万分,道:“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母亲一人留在杭州,必定孤单寂寞,此次不比从前,危险万分。所以,我才想让你和母亲留在杭州,一来可以受到萧家的庇护,二来可以宽慰母亲,三来.....”恩雅没有接着说下去,她觉着,若是他们都死了,至少得有活着的人。
“可是,姐姐,到时候我们怎么和母亲说。逗留一阵子可以,但是这次不是说恐怕要好几个月,父亲匆匆离去,母亲又不是笨人时间长了怎么可能想不清楚。再说,你不在,我用什么法子说服母亲。姐姐,若是要我留下来,便是你也要留下来才行。”
兰芝考虑的极为周全,心中虽对父亲担忧不已,但是自己恐怕不可能给得上父亲半分助力,弄不好还要成为累赘,否则之前两位师傅和姐姐也不会这样瞒着自己了。但是,兰芝抬头看了眼神情莫测的恩雅,心中想道,两个女儿,一个留下一个不见了,母亲再整样都会发觉不对劲。
恩雅摇头:“不行,总是放心不下。再说,你留下来有个借口,我呢,我们进京的名义可是打着探亲访友。敏如那边怎么交代?”
想到远在京城的好友,恩雅又多了一重顾虑,她与敏如亦是金兰之交,但与兰芝这般交心不同,对温家所做之事,敏如很多不得而知,就怕到时候也把她给牵扯进来。但是敏如是满蒙贵女,又是太后母族,八旗老姓,想来不会有多大的危险,思及此,恩雅稍稍放下了心。但入京的信已经送过去了,若是不去,别说那些个躲在暗处的人看了觉得奇怪,就是但凭敏如的性子,怕也能搞出些麻烦来,另外,她也想见见阜禄大人,说不定会有些帮助。
“敏如那边去封信便好了,以你们的交情,随便套个理由,难不成她还真能怨你?”兰芝直接说了出来:“再说,咱们两个向来是形影不离的,京城那里人大多知道,突然少了一个,没个像样的理由也是个问题。”
“这些编一下便可以了。”
倒是敏如那里,恩雅心中实在不愿欺骗好友,敏如是个好性的姑娘,为人豪爽大方,生性爱骑马箭术,与外事上也与她很谈得来,早几年在京城两个人是很谈得来。后来义结金兰,约定了君子相交。如今,这样蒙骗她也说不过去。
“只是还是老问题,母亲那里怎么办?”
兰芝跟着躺了下来,唤姹姹过来熄灭了蜡烛。就着黑暗两姐妹聊了起来:“我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抵不过这个事实啊!你一个人哪怕悄悄地走了,母亲都会怀疑的,这明面上说不过去,她还不得劳心劳命。再说凡是有你在的时候,你我二人何时有过分离?让她不多心都难?”到底是知母莫若女,兰芝这么一说,恩雅整个人踌躇万分,不知道该怎么跟兰芝说好,只觉得自己头似乎要炸了开来。
她想来想去,只能道:“不若就说父母在不远游,你舍不得母亲,留在她身边的伴着她。我先行入京打点,这样你们入京便可方便些。你说这样如何?”
这是个不是主意的主意,兰芝听了不觉摇头,暗想:亏她平日里那般聪明,对付那些奸商恶霸手段厉害成那样,常说聪明人心眼儿一转就是一个主意,姐姐却是一转便是十七八个主意。可是如今这样无法那样不可倒也奇了,但仔细想想,这般谨慎不过为了他们这帮子家人,到底是与众不同,姐姐也是无法放下的亲情,单靠理智来办事吧?
她虽然感念姐姐为她们担忧,却还是不得不泼上了一碰冷水,毫不留情的说出疏漏之处:“都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姐姐,你也是个不得远游的人,再说了凭是母亲听到你这主意都会怀疑的,这哪像你平日的作风。”
恩雅自觉也是不妥了些,但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得说道:“千难万难,也得这么做啊,有什么法子呢!兰儿啊,总得让母亲安全,父亲才能无后顾之忧,他自己也才能安全。”她慢慢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们要先把母亲送到那里,安置好她。”
“剩下的事情就到时候再想吧!”
兰芝想了想,也说道:“反正还有大半个月,我们总会想出办法来的。说不定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父亲已经把事情都解决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乐观的情况了,但是这仅仅是她最无奈的异想天开,从姐姐的所说的情况开来,这次真的是个不好啃的硬骨头啊!
“是啊,总会有办法的。”
恩雅的叹息之声微不可闻,却是无奈至极。
兰芝安慰道:“姐姐,夜了,睡吧!明天再想。”
“嗯!”
姐妹两个说睡了,却是背对着背睁着眼睛,哪个都合不上眼。这个夜里,恐怕不会有往日香甜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