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 龙虞]他们的故事》洛凝

9、第八章

　　这一次军医使用的镇静剂剂量似乎并不太大，当我带着陈野挤进他的卧房时，他已经神色平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愣神。
　　“虞啸卿，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可以干出跟我一样的事情。”我冷冷地看着他，脸色估计难看得可以，“——我好歹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倒好，竟然直接就上了吊！”
　　“……”虞啸卿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武人当中你最敬岳飞，我也敬他，可我在武人当中最欣赏的却是李广。”我继续铁青着脸说到，“——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最欣赏李广，但却半分都不敬重他吗？”
　　虞啸卿的眼中因我这句话而有东西一闪而过。
　　“因为他是兵败之后自杀的！”我瞪着他，几乎是带着些许咬牙切齿地低吼到，“不过虞啸卿，李广自杀是因为武帝施压——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他的自杀尚且还算情有可原；可你这自杀又是因为什么啊？因为你那强烈的自尊心吗？！沙盘演练，输不过是输了方寸之地一抷沙土，你的袍泽你的虞师仍在你的身后，你又凭什么就这么丢下他们去死？！而且你又有没有想过，你死之后叔叔阿姨又该怎么办？！！”
　　虞啸卿在我的低吼之中闭上了眼，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地再次睁开了眼。
　　“月青，从小到大，每当你喊我全名的时候我就知道不会听到什么好话，但没想到这一次……你竟会拿我跟飞将军李广做比较。”虞啸卿微微苦笑，神色竟已平静如常，“你说的这些我在刚刚已经想过，并且也早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个遍。可是现下，听你说来，我发现自己原来竟还要比我自己所想得更加混账得多。”
　　“……哼。”被这一句话噎了一下，我冷哼一声便也不再做声——我知道，他现在有话说。
　　“月青，我已经反省过自己的冲动了，冷静下来没多久我便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一件多么蠢的事情。”虞啸卿看着我，眼里忽然闪烁的光芒于我来说竟显得有些刺眼，“——明明解决问题的方法早就摆在了眼前，我却偏偏要认为问题无解而死钻牛角尖！”
　　“什么……意思？”我隐隐猜到了他的想法，却仍希望自己只是太过敏感。
　　“——他有打下南天门的办法！”虞啸卿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的光芒更甚，“他去过南天门脚下，他摸清楚了南天门的所有火力布置，他可以用这些他所知道的东西打光整个虞师那就说明他也有可以摸上南天门砍下竹内连山脑袋的办法！！”
　　“你怎么能肯定他有？”我几乎是想都不想地否决掉了他的想法，“也许他也是只知道问题不知道答案！”
　　“月青，我了解这个混蛋，他敢这么做肯定是因为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虞啸卿此时已准备下床，他甚至已经开始套自己的马靴，“——我现在马上就去找他。”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有办法？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把这个办法告诉你？！”我看着动作越发利落的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之感，“你是亲眼看见的，他在力阻你攻打南天门！”
　　“月青，他有一千个理由力阻我攻打南天门，他同样也有一千个理由自己带上川军团的旗帜打将过西岸。”虞啸卿整理好仪容，看向我的眼神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因为他是龙文章，他是那个在此乱世当中活得形如妖孽的龙文章！”
　　这是我第一次在虞啸卿的眼中看见他对一个人如此显而易见的认同和维护，除却岳飞和屈原，我从未见过他对第三个人表现出过这么一种情感。
　　——而且他对龙文章的感觉，似乎还并不是单靠欣赏和认同这两个词就可以解释完全的。
　　然后，我有些不情不愿地和陈野一起随虞啸卿去找龙文章。
　　祭旗坡的阵地上冷冷清清，上次我看见的几张面孔几乎都不在；没过多久便有人跑过来告诉我们，龙文章去了一个在禅达安下了家的军人的家里。
　　虞啸卿闻言二话没说，立即招呼司机调转车头下了祭旗坡。我也不着急，只让我的副官尾随着他慢慢开，只要能让我看见虞啸卿的车就行。
　　禅达不大，在乘车行进的时候更是小得可怜，于是兜兜转转没多久我们就找到了我们要找的地方——但很可惜，这里也没有龙文章，唯一一个姓龙的还是我那文武双全的副团长。
　　“你怎么在这里？”我很惊诧地看着他。
　　“……我去祭旗坡的时候龙团座不在那里，留守的人看见我带过去了军医和药品就把我指来了这。”龙云升的脸色并不太好看，大致原因我猜可能是因为我和虞啸卿一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听到他的话，虞啸卿立马扭头看向我。
　　“那他现在人呢？”我假装不知道他在看我，继续问。
　　“去找孟烦了他们了，”龙云升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到，“他们……好像又和虞师的人起了冲突。”
　　虞啸卿的眼神立即一变，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哥舒醒，他怎么也来了？”龙云升快步跟我攀上车之后便沉声问到。
　　“因为他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所以我们就要开始准备为国捐躯了。”我苦笑一声，算是回答。
　　龙云升愣了半晌，忽然灵光一闪：“你是说，他知道龙文章有打下南天门的办法了？”
　　“我只能说他和龙文章实在太默契，他们不在一起策马扬鞭金戈铁马实在是对不起我们的大好河山。”我看向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多好啊，37团的那帮疯子们又该嗷嗷叫了，这一仗绝对能打得你我酣畅淋漓！”
　　“可是沙盘上的那一仗……”龙云升沉默许久，低声道，“龙文章即便有办法，那办法的惨烈程度恐怕也一定会比直接强攻的惨烈程度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问题是，他的办法有可能赢，可强攻却只能是全灭的惨败。”我靠在副驾驶座上，闭上了眼睛，“虞啸卿……会为了这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可能性的赢而拼尽一切的。”
　　“可是，龙文章似乎并不想告诉他那个方法。”黑暗中，龙云升不确定的声音传来。
　　“谁知道呢？”我抽了抽嘴角，算是笑过。
　　是啊，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