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 龙虞]他们的故事》洛凝

8、第七章

　　目送着他们消失于不远处的街巷拐角，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哥舒团座，您这个‘路过’还真是赶得好巧啊。”这时龙云升回到了我的身边，他看了一眼已经四散开去的人们，话语中颇有些讽刺意味，“怎么，哥舒团座您这是打算做一次不计回报的好人吗？您什么时候转性子了？”
　　“……好人不长命，龙副团座你别逼我抽你耳巴子啊。”我回头甩给他一记白眼，然后使劲伸了个懒腰，“走了走了，我要回去睡觉补眠去。”
　　“你不回师部去看看虞啸卿？”龙云升有些讶异。
　　“今天他恐怕得一直睡着了，我明天再过去看他。”我径直朝前走，“而且现在过去，我简直就是在对张立宪那帮子精英们说‘来啊来啊我皮痒了揍我吧’。”
　　“哦哟，哥舒团座您也有怕的时候？”龙云升挑挑嘴角，皮笑肉不笑。
　　“你不知道吗，我其实什么都怕，尤其怕疼。”我回头，很诚恳地朝他笑了笑。
　　扭过头去走了一会儿我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再次回头看向龙云升：“哦对了，明天我去师部的时候你也给我带上军医和药品去祭旗坡做个人情。”
　　“……做人情？”听见我这句话之后，我原本还神色如常的副团长立即便黑了脸色，“我觉得吧，你这根本就是在故意甩虞啸卿耳光——难道你还真想被虞师轰出去？”
　　“这你就放心好了，虞师的涵养可是摆在那里的。”我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狡黠一笑，“而且日后虞啸卿一定会因为这个人情而感激我的，你信不信？”

　　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我的副官开车去了师部；而龙云升，则是臭着张脸百般不情愿地拽着军医和负责搬药品的两个上等兵爬上了开去祭旗坡的车。
　　还没等车在师部大门前停稳，师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抑氛围就让我有了一种不小的心理压力。
　　“团座，您……真的要进去？”陈野——我的副官瞟了眼大门口面无表情的哨兵，忍不住悄声问我。
　　“难道你以为我是牵你出来遛禅达的？”我好笑地瞥他一眼，率先下车，“你可给我跟紧了啊，要我回头看不见你的话回去之后你就够呛了。”
　　一迈进师部大门，我就感觉到四五道实在是算不上友好的目光射到了我身上。
　　——我连眼都不用抬就知道，这些目光到底是属于谁的。
　　“张营长，请问虞师座在吗？”我也不在意，只是顺着其中最凌厉的目光看回去，对上了那双含着愤怒的眼。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不情愿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我人在作战会议室内。
　　“谢谢。”朝他礼貌性地笑了笑，我转身让陈野在会议室门口站着等我一会儿，然后自己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虞啸卿笔挺地站在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巨幅军事地图。
　　“……啸卿哥哥。”我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低声唤到。
　　“月青，我昨天……是不是显得很可笑？”虞啸卿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有所动作，他仍是看着墙上的军事地图，低声道。
　　“不，”我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昨天那一仗足以证明虞师的确不负精锐之名。”
　　“不负精锐之名？”虞啸卿苦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月青，你这是在宽慰我呢……还是在欺骗你自己？”
　　“昨天那一仗并非是虞师的问题，这一点啸卿哥哥你应该比我清楚。”我总觉得虞啸卿今天有些不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气馁绝望的人，可今天他的样子……
　　“不是虞师的问题？难不成我还该去怪敌人太过阴损？！”虞啸卿终于转过身来看向我，我发现他的眼睛里现在竟然是一片灰败，“月青，若昨天那一仗真的打响，那么今时今日的虞师便早已灰飞烟灭化作尘埃了。”
　　“啸卿哥哥你——”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于是急忙开口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他却抬手阻止了我。
　　“月青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不再看我，只不容置疑地轻声道。
　　“……我明白了。”张了张嘴，我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作战会议室。
　　“团座，怎么样？”陈野一见我出来，连忙凑过来问；张立宪他们虽仍是一脸不岔，但也不禁随着陈野的话竖起了耳朵。
　　“不怎么样，情况有点不对劲。”我皱着眉，抬眼看向张立宪他们，“张营长，你们最好小心看着点你们师座，我觉得他现在似乎有些……”不待我说完，原本还在认真听我说话的张立宪脸色猛地一变，立即如饿狼一般猛地扑进了作战会议室！
　　“师座？！”
　　“师座！！”
　　惊呼四起，转瞬间扑进去的人便已多到了四五个；我愣了一愣之后也连忙转身，就见虞啸卿在我刚迈出会议室大门时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柯尔特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呆呆地看着张立宪他们把虞啸卿扑倒在地，然后不顾一切地去下他手上的枪，直到他们中有人被虞啸卿拼命踹开之后才如梦初醒般拽着陈野的衣领将他甩上前去：“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去帮忙啊！——卫兵，快把医务官叫过来！！”
　　陈野闻言立即也扑了上去，我看了眼飞也似地跑了出去的卫兵之后便立刻重新看向了混乱的作战会议室里。
　　张立宪他们死死地压着虞啸卿，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然而虞啸卿仍是死死地握着手里的柯尔特不肯放松分毫；张立宪没有办法，只得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腕，发狠得像是就算要咬下他手腕上的一块肉也在所不惜一般。
　　我忽然觉得口里发苦，一时间竟很想哭。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绝望的虞啸卿。
　　作为虞家的长子，他从来都是我们这一辈当中最优秀最耀眼的存在。他的自信果断，他的雷厉风行，使得他自小便是父辈们交口称赞的英雄少年。
　　也因着他本身的文韬武略，所以我们看到的也从来都是一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意欲策马扬鞭指点江山的军人精英。
　　——然而今天，他竟然想到了死！他竟然因为一场沙盘之战而心灰绝望地想到了死！！
　　张立宪终于让虞啸卿松了手，他连忙夺下手枪扔得远远的，然后立刻再次压住了虞啸卿；这个时候，医务官匆匆来到，他一边从药箱里拿出针管和镇静剂一边奔向了人堆之下的虞啸卿。
　　我靠着墙慢慢蹲了下来，抱着膝盖缩在墙边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会议室里的动静便渐渐地小了，我看见张立宪他们面带疲惫地缓缓走出了会议室。他们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在离我几步远的墙边坐了下来，靠着墙看向师部大门口。
　　“哥！”坐了没多久何书光便看向了张立宪，表情悲愤。
　　张立宪沉默地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弟兄，发现他们的神情跟何书光的几乎一模一样。
　　然后，他站了起来，看向了我。
　　“……看我干什么，我才没空管虞师的闲事！”我连头都懒得抬，只是把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道。
　　紧接着我就听见了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立刻自我身边经过，并迅速远去。
　　“团座，他们……？”半晌之后，陈野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们不过是去消火了，有些东西憋久了会成心病的。”我叹了口气后抬起头，靠在墙上看向有些灰濛的天空，“陈野，待会虞啸卿清醒之后我们就离开——你陪我去找找禅达的特色小吃。”
　　“……啊？”陈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我现在很郁闷，郁闷当然就要靠吃东西来缓解心情！”瞪他一眼，我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吧，我们先去看着虞啸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