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回 出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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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果然如那个香荷所说，辰时一过，就有人来通知各房住客一会儿到大厅集合。
离迁他们是卯时就醒的，像往常一样。这里像是有人盯着，什么动静都知道，她们醒来没多久就有人送来早饭。
素月到离迁身边的这些日子里，一开始，他都睡在离迁她们床下地板上守着，可是离迁心里过不去，觉得小东西那么远跟来，还让他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后来变成，让素月变回做小白狐的模样跟她们挤一张床。
一开始素月还有些别扭，可是看离迁和晴遥都满脸不在乎，晴遥还趁他变回狐狸之际，狠狠地揉他的耳朵和肚子，他也就不多想什么了。
离迁她们起得早，可是素月不，所以当离迁她们走的时候，素月还趴在被子里睡觉，屋子里只剩下那碗为熟睡中人留下的甜粥的香气。
“各位少侠早上好，不知昨晚休息得如何？”香荷温柔款款的声音再次响起。
“多谢姑娘，我们都休息得很好。”辰回答道，但他一晚都和杜合说着什么，睡得到底好不好就不知道了。离迁倒是确实睡得不错，早晨起来很有精神，相信晴遥也跟她一样。回头看看师兄和茹婳师姐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谢谢香荷姑娘，我们也休息得极好。”那边薛卫梓也微笑着应道。
看看屋里到的人都差不多齐了，香荷请所有人坐下，然后双手展开一幅卷轴，朗声说道，“阁主说，本次大会由各个门派联合举行，尤其还有岳峦、天恒两大门的人到场，我们自然不能怠慢。简单的比武流程已写出帖子，分发到各大苑中，另有黄榜贴在比武的各擂台旁，还望各位少侠稍加关注。”说到这里，已有几位少女进来，把镶了金边的帖子递到各人手中。
离迁从一人手中接过一份，打开帖子，里面依次列着比武的说明、时间安排和参与的各派人员的名称，最后还附有这里的地图。她在“岳峦”这一栏下找到了白衍和自己的名字，似乎是按辈分排的，晴遥和陆许同他们排在最末。
“原来天恒派确有人来。”离迁听到身后杜合师兄低声说道，看看帖子，紧接着岳峦的就是天恒，天恒这一栏下的名目也有十个左右。
“有关时间的安排和参与比武人员的名目都写在这帖子里，如果有漏掉哪位或是多了哪位还请各位少侠及时告诉香荷，如果遇到本来参加的后来却因故退出的人，也请及时相告。”
“香荷姑娘，我们这边都没什么纰漏。”薛卫梓校对过他们的名目后对着香荷颔首。
离迁这边，辰回也说没差错。
“那既然这样，各位少侠就可以开始抽签了。阁主说各派经商榷，一致同意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比武的顺序。”说着有一位少女递给香荷一个竹筒，桶内放着数十根签，签的上半截看起来都一样，看来有内容的是藏在桶身里被挡住的那半截。大家依次上前抽选了自己的那根。
“抽签的结果会在今晚之前公布，还请各位少侠耐心等候。”
说到这里，薛卫梓那边一个人说道，“那今天就不做什么了么？”
香荷柔柔一笑，似是早料到了这个问题，不急不慢地答，“阁主另安排了一个环节，还请各位少侠午时用饭过后移步主擂观看席，到时各位自会知晓。”
说完，香荷带着几位随身的侍女，向众人施礼后款步走出了大厅。
离迁没有看到，身后辰回紧皱的眉头和白衍紧握的双拳。
“什么？让你们午时过后去主擂的观看席？”素月一边喝着凉了又热的粥，一边惊疑地问。
“是啊，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晴遥也坐下来，从桌上小盘中拈了粒花生米塞到嘴里。
“她说阁主另有安排，会不会是类似欢迎仪式什么的？”这是离迁的声音。
晴遥一个眼刀扔了过去，“哎，你笨啊！要是欢迎仪式，为什么大家听了气氛变得那么凝重？显然是别的。”
离迁奇怪，“别的？刚才气氛凝重么……师兄他们知道些什么？”素月也跟着奇怪，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闪烁着疑问。
晴遥吃好花生，拍拍手上残渣，“你也别想着去问了，反正中午吃好饭就知道了。”看到素月表情有异，晴遥又说，“素月你也别跟着去瞎掺和了，有师兄师姐们在，离迁不会有事的。你去了，别被人逮着，说我们岳峦带个妖兽来，就事儿多了。说你是离迁的灵兽，一个小丫头？没人会信的。”晴遥夸张地摇着脑袋。
“好吧……那主人小心，晴遥姐也小心。”
到了观看席，离迁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虽然先前在帖子的地图上看到这里有许多处院落，却不知原来似乎真的都住满了人。
几百米巨石堆砌而成的圆形擂台外，有着层层上升的观看台。黑压压的人头从这里直到那里，连成一片。离迁他们就在这一片人群组成的海洋中的某一处角落，不过因为岳峦大派的缘故，他们在人群的最上端，没有跟众人挤在一起，再加上他们的修行，各个都目力极好，这样的距离并不算什么。
抬头看看四周，与离迁他们在同一高度的还有不远处的几群人。
其中一群人位于观看台顶层的最中央位置，众人守护在最中心的，鸾榻上半倚着的人衣着华贵，头戴银白面具，只留下让人浮想联翩的嘴唇和下巴。那姿态那容貌，看起来也不过30岁左右。想必该是那个很少以真面目示人的宣阁主了，原来看起来这么的年轻。
宣阁主旁边有几位老者并列而坐，个个白眉须胡，长袍加带。若不是离迁提前听别人说那是各门派的几位长老，就真要以为他们也是岳峦山上的仙人了。
还有一队人，与阁主长老们的距离和离迁他们差不多，看身份，该是天恒派的人了。他们清一色的水蓝色长衣加上团团白色祥云样式的晕染，真的像天边永远飘着的浮云，难怪叫天恒了。不过离迁只认得出那群人最中间高位上的应该是领头者，他是谁，其他人又身份如何，离迁就看不出来了。
“呀，有的很帅啊~只是不知道叫什么？”晴遥口中也问出了同样的疑惑。
身后正有人欲答，就听阁主那边另一位女子说道，“时辰已到，请带人上来。”那女子比香荷更年长一些，从离迁这里看来，比之香荷更有气势和风度。
说着，中间擂台上就被拖上一人，衣衫褴褛，头发散乱。仔细看，竟是一女子，而且那女子双手双脚都被铐上铁锁，铁锁间相连的链子与地上摩擦，发出瘆人的声音。
那女子抬头扫视众人，蓬乱长发下却是一张妖媚不似人间的脸，只不过此时有了些污秽，却仍有着绝代的风华。
离迁对上那女子的目光，其中的怨毒狠狠揪住了她的心，重重一击，压得她喘不过气，离迁赶忙低下头，可是刚移开目光，眼底又浮现出那一双幽幽的眼睛，怨恨之余还有无限的伤感和眷恋。
“时辰已到，即刻行刑。”高台上的女子朗声宣着，然则似乎她身后带着面具的男子低声说了什么，那女子又补充道，“紫玉，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作为遗言，让你死前一次说个明白。若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要在合理范围内，阁主都尽力帮你完成。”
未了的心愿？都这样了我还能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紫玉的空洞的大眼猛然亮了一亮，不过……颤抖着双肩抬起头，看着高台上妆容华贵、气势威武的女子，再看看她身后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嘴角无笑，隔得太远，看不清楚表情。
紫玉咽了口口水，略微润了下干得发涩的喉咙，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千年花妖紫玉恋上一个凡人，从没有后悔。对你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怪只怪，他不是普通老百姓，偏偏是个修道之人，被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管这管那，怪只怪……我法力不足，没有完全修炼成人，人妖不能结合，我竟不能给他留下一个孩子，甚至……没有足够的力量和他一起摆脱你们这帮畜生。”
“紫玉，人妖不能结合是天理，你恋慕凡人，已经犯了天条，不认罪伏诛也罢还口出狂言！”
“哈哈哈！”紫玉突然仰天狂笑，那笑声几分放肆几分不屑，然而听在离迁耳中竟是满心的绝望之声，“人妖不能结合？谁说的？谁说妖就不能和人在一起？那妖拼命修炼成人是为了什么，人拼命修炼成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好玩，为了长生不老吗？”
紫玉边说边挣扎，手上脚上的镣铐被狠狠拽动着，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过分的力气使得她原本被绳索捆绑到发紫的手腕脚腕因着铁锁的摩擦更加火辣辣地疼，然后她丝毫不在乎这些。
“人乃万物之灵，妖想修成人形乃是要体会人间疾苦，懂得人世情感，方能变得更有灵性。人要修仙，乃是要超越凡尘俗世，获得更高的视野和更广阔的心胸。仙人还要担负起保护天下苍生，维持六界秩序的重任。岂是贪图生死，岂是儿戏之言？”高台上的女人一字一顿地答道，不急不慢。
“呵呵呵……”紫玉由刚才的狂笑变为冷笑，“懂得人世情感？超越凡尘？呵呵呵……”那笑声不大，却冰冷阴郁，压抑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紫玉笑得不自禁，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最后，她收敛笑容，冷漠地望着高台上的每一个人，咬牙吐字，“体会人世情感为何不能与人相恋？你们不是常说，‘情’才是人世间最真挚最崇高的情感么？超越生死的仙体，难道不是为了让这情爱永驻，舍不得只有短暂一世的相伴，为了能够得到永世的情么？”那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击打着离迁的心。
“一世的相伴，永世的情……”离迁拿手捂住胸口，有什么东西压得她无法喘息，她不自觉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白衍。
谁知白衍双目死死盯着擂台中央，金色的眸子发出危险的冷光，一双手紧握成拳，关节因为用力已经呈现青紫色，那姿态，竟像在狠狠隐忍着什么冲动。
“师兄……？”离迁正想问怎么了，就听到紫玉又说道，“听说百年前岳峦有一位……”
“休得胡言乱语！”离迁还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就被台上那女子硬生生打断，“紫玉，让你说说临终遗言，看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不是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听到“心愿”二字，紫玉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张口，“求你们……不要再追杀他，所有过错，由我一人承担。”说到这里，她已没了刚才的嚣张和孤傲，转而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像是绝望中最后的挣扎。
那女子听了，回头看看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男子与身边几位老者交谈了片刻，回头越过身前人，对着远处的紫玉点了点头，面具下深邃的眼睛看不清表情，却让紫玉有了希望。先前的女人也说道，“不追杀他可以，只要他不会回来替你报仇，各派自然不会为难他。”说罢，声音提高一个八度，“今天，各派都在场，大家共同见证，几大门派共同立下承诺，只要穆少寒不替紫玉报仇，从此便不会有人再为难他。”
离迁只听身旁茹婳恨声说道，“一个大男人靠自己女人庇护才得以苟且偷生，算什么英雄！”言语间竟是完全没有把紫玉“妖”的身份放在心上。
旁边杜合师兄低声说道，“茹婳你有所不知……这穆少寒当初也是带着紫玉奋起反抗，怎奈双双被捕，最后是紫玉是用了威胁自己生命的办法才硬把他赶走，还叫他说什么都不要回来找她，不然此刻他肯定也在这里。”
离迁听了杜合的话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人群中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这里的一切，冷得她不自觉地抱紧了个胳膊。
台上的声音继续，“只是从今以后，穆少寒就被逐出昆诀派，与我修道之人再无缘分！”
“昆诀派的穆少寒！？竟是那个年少有成的昆诀派的穆少寒？”
“听说昆诀派掌门十分看重这个徒儿，还说他是这辈中最有可能修成仙体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女妖迷惑？”
……
底下的人一片窃窃私语，此起彼伏，不断悄悄议论着，原先不明白的人此刻也都知道了大致八九分。
可是那阵阵低语在离迁听来却格外的刺耳，让她忍不住想捂上耳朵。
听到少寒不会再被追杀，紫玉顺服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少寒……”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那样凄楚，那般眷恋。
“不！！”一声大吼炸开，在嘈杂的会场里格外引人注意。离迁只见周围会场一角落处跃起一个黑影，向擂台飞去，还没落脚就被迎面上来不知何派的弟子挡住了去路。
“少寒……不！”看到心上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紫玉一点儿不欣喜，反而是满脸的焦急和担忧。
“穆少寒，你还敢出现在这里！”看台长老席间突然站起一人，对着擂台上的黑衣青年骂道，“你师父因为你的事情操劳成疾，至今都还躺卧在病榻之上！”
“师父……”听到提到自己的师父，黑衣青年的目光软了一点儿，但也只是一瞬间，又坚毅起来，对着前方虚空大喊，“师父，恕徒儿不孝！”说着拔刀而起就准备抢人。
“少寒！”这回是紫玉的声音，“少寒，你走吧……你打不过他们的。”说话间，双眼已浸满了泪水。刚才一直忍着没哭的她，此时已彻底失去了强装起的坚硬外壳。
“紫玉！要走一起走！”穆少寒焦急地看着被铁链锁着的恋人，英俊的脸庞因为焦急而有些扭曲。
“不……你打不过他们的。”紫玉慢慢收起了泪水，“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你答应过我！”
“紫玉……”穆少寒眼中也湿润了起来，却仍是不肯走。
“只记得，常去看看那山上的桃花，我们最常去的那个地方……”紫玉缓缓说着，眼前仿佛出现了漫山的桃花。
“……紫玉……”穆少寒眼中泪水已夺眶而出。
“走！快走！”紫玉突然发狠道，“你不走，我现在就死给你看！不仅自尽，我还自毁精魄，永世不得超生！”
“不！不要！我走……我走……！”穆少寒哆嗦着，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伸出的要阻止的手已经颤抖起来。
他看看四周人群，缓缓收起了刀剑，深深看了紫玉最后一眼，下定决心，等她转世，几十年几百年都要等，他已修得半仙之体，本没想怎么样，但是此时竟能给他更多的时间去等那个自己深爱的人，让他第一次觉得修仙长命是于自己有益的。穆少寒紧握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最后转身一跃而起。
有人想上去追赶，就听紫玉大声说，“记得你们答应我的事！”
那些人果然停下了脚步。
“好了！”先前那女子又说道，“行刑！”出言之快仿佛想迅速结束这场闹剧。一声令下，紫玉身旁的一个刽子手举起了手中大刀，刀身钝厚但刀刃锋利，映出寒光，刺得离迁眼睛疼。
“别看！”辰回一声疾呼，伸出双手纷纷遮住了离迁和晴遥的眼睛。
听到什么被斩断，什么喷涌出的声音，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
“师父……”离迁第一次听到晴遥叫辰回“师父”，那声音竟是像要哭了，“为什么，他们明明那么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辰回感觉到右掌下一片湿润，一时有些心慌，只能轻声安慰，“因为他们一人一妖……若不是如此，便不会有人阻拦了。”
“大师兄，那到底为什么人和妖不能再一起呢？”这回是离迁。辰回觉得左手手心里离迁长长的眼睫毛扫得他痒痒的，知道她根本没有闭上眼睛，“这……”辰回不知如何才能解释清楚。
“这是因为，有一群自称对天下最有情的人定下的最无情的规矩！”是白衍的声音，咬牙切齿，不似平时的沉稳淡漠，话中忿恨彰显得淋漓尽致，听在离迁耳中，让她一直颤抖。
原来，师兄也觉得这样不对，离迁心里稍稍安稳了些，原来自己的心痛并不是不应该。
“白衍……”辰回叫了叫他的名字，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还是一旁茹婳出言相劝，“好了，我们回去吧，其他人都散了。”
果不其然，他们谈话间，人都已陆陆续续离开了。
辰回放开双手，离迁看到，那擂台上已空无一人，只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回 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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