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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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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看了洪林一眼,见他过得如此落寞失意叹了口气,刚转过的身子又回到了他的画摊前,拿起那只还被他放在手里紧紧攥住的笔在那些画作上一笔一划细细地修改了起来,每幅画都只是稍作改动,或添上一些别致的小景,或用上浓墨盖去那些笔力不足之处,不多时,身旁便摞起了厚厚的纸张。
有人往自己身上盖上披风,细心地替他系紧,便站立在他身旁,转过头便见到胜基站在一旁,牵了两匹马,也不知站了多久。
歉意地抬起头对胜基笑了笑:“等很久了吗?让你去牵马,看我,倒是自己忙活了起来。”
那人摇了摇头,只拉了拉他身上的披风:“忙活倒是不要紧,可是这样站在风口里,生病了可怎么好?”他竖起一根手指,“一碗汤。”
见王没有答话,却是皱着眉头看向自己:“还说我?你自己呢?”学着他的样子也在他面前竖起了一根手指,“回去,一碗汤、一碗药。”
突然地失笑:“好好好,只要你回去喝汤,我就又喝汤又喝药。”宠溺地抚了抚他的长发,递过去一支笔“虽然我不想看你帮这个家伙画画,不过,既然已经动了手,拿只好一点的,才算不辱没了你的画技。”
王不客气地接过了笔端详了一番:“我还不知道你随身带着这样极好的画笔。”
“这是你今年生辰的贺礼。”胜基轻叹了一声,“本来想等到那一天的,不过呢……”顿了顿,“什么时候送都一样,只是得再想想今年生辰该送你什么了。”
正修改完了最后一张画纸,王好笑地看着胜基此刻的神态,虽然这人平时看起来清清冷冷什么都不在意似的,他却知道这人的话里此刻正泛着些许酸气,知道他早已看到了画摊前的洪林,尽管心里明明白白此刻的洪林粗布麻衣早已不复当初的俊俏却还是在他面前霸道地宣誓着所有权。
笔锋一转,往桌上顺手拿了一张白色宣纸,沾上墨提笔便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稍点上几笔,王便举起画放到了和胜基同一个高度的地方比划着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你没有木瓜,我也没有琼琚,不过,此时此刻我也只好拿这浓浓的墨香气压一压某些人的酸劲,当是我的谢礼了。”
正说得高兴,将眼前的画尽数修改完毕的王抬起头却看到洪林面如死灰的颜色,那只被他搁置在一旁拙劣的画笔又回到他手中被牢牢地攥着,眼眸中似有不可置信,只是浑身都在颤抖。
“怎么?洪林可是生气我用了你的纸张笔墨?”王淡淡地说,“无妨,到宫中后我取一些来送于你即可。”又拿起桌上的画作,“若你不满意这些改动后的画,我也一并买回去,不碍你的事。”
“我不要你买的画。”洪林放下那只笔径直走到他的面前,面容上的沧桑让他此刻强自镇定的容颜更透出几分让人动容的色彩,庄重地跪下身子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扬声道:“洪林拜见殿下,愿殿下庚婺同明、日月同辉。”嘴角扬起一抹不同以往的笑容,“亲临闹市,感念殿下恩泽,特此叩谢大德。”
顿时这个市集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均回过头看向此处的洪林,目光又扫向此刻目光复杂的王祺和朴胜基,便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吾等小民叩见殿下。”
王祺的脸色不太好,看了胜基一眼点了点头便摆了摆手免了众人的礼,目光看向此刻的洪林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这人强了白:“素闻殿下亲近臣民,尤以对近臣最为关心,隶属健龙卫个个均为英俊挺拔的俊美男子,今日一见总管大人,果然神采非凡,得殿下重用,实在不足为怪。”说罢福了福身子,“洪林在此见过总管大人。得见尊容,三生有幸。”
胜基的眸光暗了暗:“不必客气。”也学着眼前的人透出个不明所以的微笑,“公子虽着一身粗布,见识却是非凡,只是在下一事不明,殿下久居深宫,出,则幔帐笼身建龙护卫,入,则九重宫阙不见其身,何以公子区区市井草民可认?恕我冒犯,不是从前久居深宫之人便是敌国奸细了。”
此言一出,周遭哗然。
若是久居深宫之人,如今在这市井,便是要治一个逃离宫闱之罪。
若是敌国奸细,那么,如此明目张胆,可不是单单一个通敌叛国就能完事的了。
朴胜基这般四两拨千斤,倒是叫洪林好一阵愣神,半响却哈哈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说总管大人怎敢如此张狂,方才见你为殿下‘宽衣解带’便觉得有些许不妥,还未想明白,如今看你竟替我主进言,在下终于察觉原来总管大人竟是宠臣。”他佯装叹息的好一阵摇头,又看向王祺,“殿下英明睿智、才华横溢,如今一见又是这般器宇轩昂之人,洪林试想,殿下断不是这等豢养男宠之昏庸君主,民间传言说是殿下久未有世子也源于此,如今推测,可是总管大人把持着健龙卫让殿下不得不从,演上一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
胜基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担心,低头看向王祺果然见到他的脸上结了一层冰霜,没有再言语,对上他的瞳只是摇了摇头。可是便在这个摇头的瞬间,洪林又施施然地拜倒在地:“殿下,草民洪林只是一介卖画小生,家境贫寒,不过尚有一妻,却始终抱敬孝朝廷之心,如今得遇上殿,更是欣喜万分,一见倾心,不知殿下可否给草民一个机会入宫面圣,以慰草民报效之心?”
周遭又涌起一片哗然,无不被洪林这番大胆的言论惊得议论纷纷,却见这布衣的青年竟然还笑得坦然,不知此刻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毫不畏惧地将目光投向了站在王祺身边的朴胜基,嘴角又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眼神里明明白白就是“挑衅”二字。
脸上怀着淡漠的表情,原先还透着两三分温情的眸子此刻已然冷得一份温暖都无,转过身子不愿再看洪林,王甩了甩袖子答了一句:“准了。”便连头都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寝殿,殿下便一言不发地回进了内间洗漱,不一会儿传出了往木桶里倒水的声音,水声很急,就像是有人发泄似的拼命往里倒的感觉。
胜基并没有去打扰他,也好,有些事情毕竟要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是最亲近的人插手也无济于事。依靠在软榻边,不知怎的,见到洪林的这一天,突然让人觉得好生疲倦。那样陌生带刺的人,那样在言辞间工于心计的人都不是胜基和王祺所熟悉的人。他或许得好好想想今后该怎样面对。
环顾四周,忽然觉得周身都放松了下来。现在这王专属的寝殿已经是他们两个人专属的家了。
软榻是并排放在一起的,他们俩的紧紧地挨在一起,原本他受伤之后为了好好照顾他,铺盖只是放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后来王祺很自然地把他的东西拿到了自己身边,说他其实不介意有一个人睡在自己旁边,结果这样优秀的地理环境给了他们醉酒后那一夜高超的便利。剑也是并排放在一起的,他的上头栓着金黄的穗子,而王祺的上头是相同模样的火红色的穗子,那是某一次他外出的时候看到的,据说这东西是中土而来,那时觉得模样漂亮又合适,顺手就悄悄挂在了他的剑上,后来有一日,竟然看到自己的剑柄后头也有了这样一物,突然就想起了那人有好几日都细细端详着那火红的穗子,还一连好几日都躲着不见他,原来是忙活了那样一个东西出来,不过却是近乎一模一样的,每次看到自己低头看着那穗子的时候,殿下都会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房间的角落里是他们各自的玄鹤琴和古琴,每次兴致高的时候殿下都会拉着自己吟唱,有时醉酒之后又偏偏要听《凤求凰》,只有听到了才肯回塌上去睡觉,让胜基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软榻旁架子上头有好些兵书,他每次看这些书的时候都不许别人打扰,连自己都不例外,第一次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冲自己发了脾气,胜基还有些怔住了,可是当天晚上那人就有些别扭地抱着他入睡,虽然没有说出口,可他就是知道那人其实是在说“对不起”。两个人的衣服放在同一个架子上,胜基的衣服都是王亲手叠的,起先被他严令拒绝,可是那人犟起来拉都拉不动,眼睛一瞪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殿下每天早上的衣着都是自己亲手替他穿的,虽然一开始他也是严令拒绝,但是他只是说:“我都让你替我叠衣服了……”那人顿了顿就点了点头,表情虽然有些不甘不愿可是他知道他其实是很开心的。
这样在寝殿的每个角落都逛了一圈就觉得眼前的人想逃都再也逃不掉了,甜甜的感觉从心口涌上来,舍不得化开。
内室里的水声渐小,胜基等了好一会儿感觉到那人在里头呆的时间好像有些长,担心地到内间门口询问:“祺,祺……”此刻的他真的是担忧了,“你怎么样?”
里头没有人回答他。糟了,今天在集市逛了一圈已经很累了,如果再这样泡着冷水那么不感冒才怪呢。小祺他是不是根本不管自己那受过伤的身体……提高了声音:“祺,你回答我一声啊……”
“……”
“祺,你再不做声我就进来了哦……这样泡冷水澡不好。”
终于在几声询问之后那人沙哑的声音传过来:“……胜基……”
“什么?”他在门口询问着,“我进来了哦。”
“……”又是好一阵的停顿,一个轻轻的“好”字传了过来。
进了内间便看到那人在木桶中疲倦地披散了一头长发,胜基探了探水温,神色刷地就变了,拿上一旁他褪下的衣物将人直接从水里捞了出来就紧紧裹上,一路上任由自己抱着,从始至终都未出声,突然变得异常的乖顺,只是嘴角抿得紧紧的,根本看不出此刻内心正焦灼着些什么。
将人轻轻地放在软榻上,拿被子狠狠地盖住他的身躯,顺手扯过干布就将他湿漉漉的头发一并绞干,可是王祺还是一言不发地坐着,垂着脑袋,任由胜基折腾,眸间竟是一片黯然的灰色。
“小祺,怎么了?”忙活完之后,胜基抱着此刻裹在被子里的王祺轻声询问道。
“……”
“今天见到洪林了啊,其实我挺意外的。”
“……”
“只是他说的话,有些太过激烈了,都让我不敢认了。”
“……”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小祺你,他是来跟我抢人的呢,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我已经把小祺牢牢吃住了呢?”
“……”
“小祺……”胜基推了推抱在怀里的人,“到底怎么了?你很少那么不说话的。”
“……”
“小祺,到底怎么了?”
依旧没有回答,胜基看向那人的容颜,他依旧垂着脑袋,什么都不言语,叹了一口气道:“我吩咐了人去热一些汤,你答应我的,要喝一碗,所以不能赖皮。等我一下,我去拿来。”
起身要离开,却突然被人一下拉到身边,力气很大,眼见了面前的人先前还黯然的眉眼里竟然有了隐隐的怒意和悲伤,狠狠地把自己拉到面前,紧紧地怀抱住,力道大得好像要把他一块一块地拆解下来也不放手似的,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死死地就像是绝望中的人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抓住浮木似的坚决。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坚决地拥抱住自己,那个温热的怀抱里所传递过来的情感让他骇然,这个人是在不自主地担心着甚至恐惧着,身体里有掩盖不住的颤抖:“小祺,到底怎么了?”
着急了起来,而这人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强势地抬起了他的脸庞,让他看向自己,眸间竟是许久未见到的悲伤和彷徨,撇过头去不让自己看到他这样的神色,那人还是紧紧地拥抱着自己。
许久之后,在安静的氛围中,才听到他冒出了一句,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话:
“胜基……我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
一抹了然顿时浮上心头,原来他是在担心今天洪林说的话。这个人啊,总是对自己爱的人那么好,生怕一丝一毫的伤害加诸在他们身上。从前的洪林那么歇斯底里地指责他让自己被言辞所伤到底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这个人原来是这样地担心自己也会因此离他而去。
所以才会这样的悲伤和决然,才会这样久久地不言语,狠狠地拥抱,这样大得吓人的力气,大概是用上了全身的力道吧,就是不想让心爱的人离开,哪怕用抓的、锁的,也绝对不放手。
“我不在乎任何人对我的看法的……”嘴角有好看的弧度,手臂一揽,也拥住了他的躯体。
“我在乎。”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评价你。”抬起头,看到他的神色是那样的坚定,“我是王,而你是我的爱人,你理所当然地与我同样尊贵。”
“傻瓜……”摇了摇头,他浅笑出声,“对于我而言,天下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那是你的天下,天下人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那是你的臣民,而你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你是你。”正过他的身子,平视着对上他的眼睛,“只要你愿意一直将手放在我的手心里,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伸出手,摊开在他面前,见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来,他笑得恬淡。
你我之间,是一生仅此一场的相遇。
纵使在他人眼中是污秽不堪的爱情,我也不愿错过。
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可以不是你,可也不会再有别人。
你要相信,于你我而言,永远只是唾手可得的距离。
“我明白了,胜基……”王祺笑了起来,着上衣衫,站起身子,“尽管此时是深夜,我想,我必须要解决一些事情。”
“不,什么都不必说了。”王摆了摆手,又浅笑着摇了摇头,“洪林,何必要回来?只是为了对孤说一声‘我爱你’的话,那大可不必。”
洪林似乎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到王很平静地品了口茶,眼神波澜不惊,笑得几乎是风平浪静的模样,丝毫不见今日闹市中那一脸的寒霜。
“洪林……”转过身面对他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来之前胜基一脸“你别想逃”的神情提醒自己不管多晚回去都要喝汤的模样,王祺笑得很恬淡,“孤不想知道如今的你究竟成了怎样的人,也想不知道你为何这样千方百计地回宫。曾经的你也对我说过誓死效忠的话,现在的你这句我爱你又有多少让我足以采信?”
“殿下,人总会后悔。既然后悔,那么,就该去弥补和补救,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这一次的话斩钉截铁,抬头看向王祺的神色很坚定很坚定,“殿下,现在的洪林什么都不怕,杀人放火劫舍求财洪林什么没有做过?我遇到过有人狠狠把我踩在地上踩住我的脸拿一碗清水倒在我的头发上问我要不要喝,我还遇到过有财有势的人将我迷晕了带到家中企图不轨,后来我拿出了匕首就给了那人一刀,我还遇到过必须去和乞丐争食的境况,替人打剑的时候,故意嫉妒我一身健壮的同伴拿烧红的铁烫在我身上的情况比比皆是,那时我狠狠地把他踹倒,踢翻了炉火,顿时整个铁匠铺都烧着了。我被很多人追杀了很久,后来我才意识到失去了在铺子里打铁的机会,我连工钱都没有,只得风餐露宿。后来失里找到了我,依靠她变卖的首饰我们才得以有一亩良田,但我们根本没钱买种子,家里每天的米粮就足够我们发愁了。我……”
王祺很耐心地听了很大一段,终究在他下一番言语之前摆了摆手:“洪林,如果只是因为宫外过得太苦而想回宫,那么孤认为,那并不是爱情。或者,你只是想告诉孤,你过得很辛苦,已经成长为了另一个人,那么孤也只想说,现在的王祺不管是身边还是心里都没有位置给你了,不管是曾经的洪林还是现在的。”又好笑地看着面前的人几欲落泪的神情,“何况,孤该怎样相信你?是该相信曾经离开孤与王后私奔的你,还是如今舍下那个你可以毅然出宫不惜重伤君上的女子再站在孤面前口口声声说着爱情的你?”语气温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眼神却是渐渐地冷了下来。
“孤没有责怪过你和中殿。既然选择了出宫,就不该再回来打搅孤的生活。洪林,你应该熟悉孤的秉性,决定的事再也不会改变,如今的你,再也与孤无关。”清清楚楚的拒绝写满了脸庞,“中殿是很出色的女子,既然肯为你舍弃了尊贵的身份、富裕的生活,你就不该辜负。洪林,一个人的错误不能犯两次,既然曾经十年的感情已然过去,你就更不该辜负下一个可以与之相守的十年。人不能够太任性,任性的人一般都有足以炫耀的资本,一个人可以任性是因为他被人宠溺着、娇惯着到了可以仗着那人的宠爱无法无天的地步,可是那种包容着他的宠爱往往就被他当做了无法无天的资本,洪林,曾经的你是如此,现在的你依旧没有改变。你不该让中殿如此,你是他的夫,是与她有过白头偕老承诺的人,她早已不是这个国家的后,也不是尊贵高傲的公主,既然吃过那么多的苦,知道了世事的艰辛,何必在孤面前渴求一份得不到的爱情,而不愿以铁一般的肩膀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呢?共携白首不易,却也不难,只要你用心地去对中殿好,你们就该获得天下最平凡的幸福。”
“可我不爱失里。”上前狠狠地抱住王祺,却被他一把挣开了,眼中一闪而过一抹怒气,洪林望着自己空空的臂膀心中只是满满的酸苦,曾经的他,是多么轻易地可以去怀抱眼前的人,可是他只将这些作为稀疏平常的事,以为这人对着自己笑是平常事、对自己温柔也是平常事、愿意雌伏在自己身下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恩典,直到他离开这座由他营造的暖房之后看到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才真正明白,那需要多大的眷恋。而他又是多么幸运才遇到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
“殿下。就算不是我,为什么,会是朴胜基?”洪林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他那样的人怎么可以陪在你身边?”满脸的愤恨和厌恶,“他不过是个自私狭隘的小人,成日算计着权利与财富,那样的人爱的不过是殿下你的身份而已,一旦你失去所有,他必然也会离开。”狠狠地斜了一眼在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容,“朴胜基那样的人,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拿来交换他所想要得到的东西,殿下难道真的以为他就是一个无私的情种吗?殿下,你就算要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也不愿再接受我,难道洪林真的让你如此不堪吗?”
话音刚落,只是觉得这深夜的宫廷顿起一股寒冷的气息,王此刻只是瞪着一双明眸死死地看着洪林。
抬起手掌一下就将这人掀翻在地,腰间的佩剑上火红的穗子晃得洪林有些心慌,看着那柄架在自己肩头的剑,他对上那人的双眸,带着隐隐的血色,紧紧地抿着双唇不依不饶地看向他,剑离他的脖子靠得很近,近到那冰冷地寒意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的脖颈和全身。
以前的人……是真的对他,动了杀机。
“殿下,你要……杀我?”吸了一口气之后突然抬起头望向他,抓住那柄剑冰凉的剑身,血一点一点从他的手掌中滑落,可饶是如此,王祺却没有丝毫收剑的意思,却轻笑出声:“对,胜基在你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人,自私、狭隘、龌龊、不堪。在你们眼里,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阴谋,包括爱情,是不是?”眼睛里隐隐却有了泪光,“洪林,可就是这样一个阴谋从十二岁开始爱上一个人,不管那人如何伤他,却始终未曾离开,即使那人身心俱创、心如死灰,即使那人众叛亲离,也只有这个阴谋陪伴在他的身旁,莫失莫忘、不离不弃。洪林,就是这样一个阴谋,爱了王祺,整整十八年。”
洪林刷地睁大了眼睛看到王祺的眸间被雾气缭绕,可是那些许的黑色却渗透出漂亮的色泽,善良而晶莹剔透,“洪林,你们口中那个工于心计的阴谋在爱情里却最是傻气,或许我早该发现,胜基与我才是真正骨子里相像的人,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样的不削在感情上动用任何的阴谋,因为我们都是真正骄傲的人,纵使这个世界再过艰难险阻,我们也期待着有一个人始终在身旁一起前行,心底只要有如斯温暖,便已足够。洪林,你凭什么与胜基相提并论,你又怎么敢与胜基相提并论!你和他比什么?是心智、是胆识、是勇气,还是十八年近乎无药可救的执着而坚持?”
终于无话可说的人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往下落,冰冷的剑身被他的体温透得温热,可那股寒意却凉到了心底。
王祺沉下眼眸,低低地凑到洪林耳边,轻轻地可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他道:“洪林,对于我而言,胜基他理所当然地应该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情感,理所当然地可以向我索取回报,理所当然地可以向我提出任何的要求,这个世界上,只有朴胜基一人能够理所当然地向我索要任何东西。而洪林,你不可以。
不要说如今的你没有这个能力,以后的你更不可能有这个能力,纵使你有,他的尊贵与超然也是你永远不可及,若他愿意,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让天下人匍匐在他脚下,而在我有生之年,我定不许任何人伤他分毫,必要随他一起陈颂天下!”
房间的门被推开。
又有一人从黑暗中静静地走出,大大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死死地抓住了身上的衣服,一站到灯光下竟就看到泪水不断地从眸中落下,她挽着简单的发髻,没有一根发髻,身子很瘦小,一双手伸出来竟是只能看到骨头了,但是眼眸里此刻却是崩溃的绝望。
她唤着洪林的名字,眼泪还是不断地往下落,王祺看向她,眸中的神色有淡淡的怜惜,而那人只是一步一步很缓慢地走到了洪林的面前。
……既是如此,当初,你何必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