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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异路殊途忍回顾 上 ...

  •   诸葛亮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前,近乎贪婪的看着床上那张恬静的面容,偶尔会呓语两句,模糊不清的喊声:“先生”又沉沉睡去。淡青色的眼皮隐约间能看见极细微的血管流向,薄薄的,好像触手易碎,那样精致。眼皮下转动的眼珠证明着她梦中的不安稳与慌乱。诸葛亮不由自主的伸手拍着薄被下的身体,那样轻,怕碰着里面满是伤口的肌肤。
      “乖,做噩梦了吗?别怕,先生在这,好好睡吧。”说着说着嗓子里像堵了什么噎着澎湃的浪潮,久久不敢张嘴,就用力抿着下唇,看向被子的一角露出的小小的肩头。圆圆的肩头下显着细致的骨骼,一层白皙的肌肤小巧的覆盖在上面,不趴在上面看是瞧不见毛孔的,这里没有被鞭子抽到,完好无暇,一抹奶色还晕上一些粉红,就像数年前在草庐时有些轻狂的故友画的美人图,铅粉中扫上胭脂,美不可收。
      诸葛亮把被角往上拉拉,盖住了憶绵裸露的肩头,不去想那缎面藕荷色云被下满是狰狞裂口的身体,是亲爹打得,还是亲哥哥打得?还不都一样,估计着心都被抽碎了。
      那边黄月英已经刮了一盅黑胶似地膏药,透着鼻的清凉。黄月英把纱布放在床头:“我要给憶绵伤口上抹药了。”
      诸葛亮点点头,背向床脸朝外,虽觉得多余但还是交代了声:“轻点。”
      黄月英嗯了一下,掀开被子,虽然已经看过但还是暗暗抽了口气,弱小的身体完全暴漏在空气中,上面是一道道泛着血肉的痕迹,于是拿着棉布一点点均匀的涂上药膏,从脖颈直至脚踝,从前胸到后背,一层层涂抹上去,渐渐盖住伤口,一盅不够,站起身把偌大的药罐都抱了过来,直到全部用完才把整个伤口涂抹了一遍,又用纱布一层层的缠着,缠的床上的孩子像一个丝丝绕绕的蚕茧这才停手。
      黄月英思索了片刻,一狠心用被子包好憶绵抱着递给诸葛亮:“已经无碍了,十天后才能解开纱布换药,你抱回去吧。”
      诸葛亮一怔,意味悠长的看了一眼妻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用这样冷的眼光看她,就那么一眼又低下头看怀中的憶绵,说:“好,多谢了。”转身便往前院走去。
      孙妈妈在一旁急的直跺脚,也怨黄月英心狠,连连道:“小姐,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我们迁到成都这还是姑爷头一遭来你房中,怎么不留下啊!”
      黄月英掀起床上沾满血丝的被单扔到地下,没有表情的说:“我不能掩盖自己的心,留他也是欲盖弥彰。”
      孙妈妈捡起地上被污了的布单:“你要是还认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告诉奶娘你心里头藏得那个人是谁?”
      是谁?黄月英无力的扯着帷幔,嘴角泛起一丝惨笑。

      一袭柔美的月光如牛乳般泄下来,圈的军师府整个泡入了奶白色的梦幻中,近处树影婆娑,远处山月模糊,诸葛亮头一遭放下纸笔站在院中浪费这难得的时光,只是站在这里,看入眼睛的只有些陈年的旧事。
      精锦布庄已经连续四次派人来赔礼送药了,都让诸葛亮回绝了,最后门房的六子畏手畏脚前来通报时诸葛亮一拍桌子:“让他走!”吓得六子爬着跑了出去,到门口时还摔了一跤,逗得诸葛乔嗤嗤直笑。
      憶绵整整烧了三天,诸葛亮只能无力的握着她的手,只能握着她的手。看着可以做女儿的孤悯,在心底只有抱歉,也只能抱歉,自己已经娶妻,不管幸福与否都不能抹掉这个事实,对憶绵只有抱歉,何况她太小,真要履行当年对璇珠姐的诺言对憶绵来说太不公,事已至此,只有殊途。
      诸葛亮在院中站了半天,才转身走向憶绵的房中,推开房门径直向一个小小的方桌前走去,点上油灯,屋内瞬间暖意融融,而床上的憶绵只是睁大了双眼看着房顶,一声不吭。
      一连五天都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退烧后诸葛乔笑着曾挠过憶绵的痒痒,逗问她是不是烧傻了,憶绵却闭上眼睛装睡过去。
      诸葛亮坐在床边,手缓缓地捋着憶绵的长发,摸着她的耳后看有没有出虚汗,不说话就先不说话吧,只要活着就好。
      “水喝得多吗?要去茅房吗?我叫六子的娘来帮你好吗?”诸葛亮轻轻的问。之后又笑了笑:“伤口要发痒千万不能抓啊,再过两天你黄姨就又要给你上药了。下午阿斗来了,你正睡着我没让他进来,明天让他来陪你说说话可好?”
      憶绵吃力的翻身向外,诸葛亮忙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抚着她的身子,帮她侧身。
      “他们的尸首呢?”憶绵轻轻的问道,落落伤悲。
      诸葛亮没想到憶绵的第一句话是问这。不免一愣,又马上回道:“在府衙停着,再不入土就腐了。”
      “烧了吧,娘就是我找人帮忙化的,临死前她也要化成灰找寻他的踪迹。”
      诸葛亮看向憶绵幽深幽深的双眸,道:“好。”

      “先生。”
      “我在这里。”
      “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憶绵说到再也见不到时语音恻然,就像历经了沧海桑田。
      诸葛亮心里猛的一空,像有什么沉沉的沉了下去,没入心底。努力使自己的语气不变:“怎么会呢,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
      憶绵轻轻地看着诸葛亮,仿佛相通一般看着他,从眉毛到眼睛,从挺立的鼻梁到刚毅的唇线,深深的看着,看了又看,近乎贪婪,仿佛这一眼就是最后一次宣泄情感的通道。
      “我恨他们,尤其恨他,恨那个我要叫爹的人。他不懂得爱情,他只把娘当做了一件痴情又有些华丽的衣裳,把她放到了等字的位置上。难道女人真的只是附属品吗?当家仇国恨来临时首先割舍的就是她们,他不懂夫妻本是一体,把娘一人抛下只带了儿子去复仇,说到底他只是个冷血的人,没有把娘放在与他平等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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