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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问情 ...

  •   >>[问情一]

      “这桃花到甚合他心意。”

      少年背了长剑,在桌边坐下,他这才发现窗外雨已经停歇。

      “哈,过的好吗?”

      茶已经凉透,又换新的上来,他为少年续满一杯,递过去问。

      “都很好,除了没有他。”

      他一时沉默。

      刻骨铭心或是日渐习惯?同样的心情。落下孤灯彻夜长明,他等的人,再没有回来。

      长夜漫漫辗转反复,会想起他的每一寸皮肤,窄腰握在手里的暧昧激情,眸光温暖精耀,失魂荡魄的好看。

      “再这样看我,我会杀了你!”

      烛火明灭,衣衫撕了一地,他伏耳过去冷声道。憎恶着生命中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慕少艾恰是他掌握不住的人。

      “羽仔,你真无情。”药师扭头看他,笑容悠然淡静,好似他们此刻是在吟诗作画,或者玩赏风景。

      “多谢,不敢让慕少艾专美于前。”

      “呼呼,药师越来越喜欢你了。”

      “调情的话,羽人不会当真。”

      你敢不敢先说爱我?你敢不敢……

      慕少艾早已做答,羽人非獍你只是懦夫。心思翻涌难抑,他仰头喝尽杯里的祁红,却是苦尽甘来的香浓滋味。

      “江湖上盛传羽叔叔艳福不浅。”

      昔日猫耳稚子,今天也懂得为他寻师问罪,他满心戚然,却也暗自宽慰。所谓艳福,都下了黄泉,有何辩解的需要,天地之大,唯慕少艾一人在此事上可听真伪。知阿芙蓉其味,百花再好,无意消受。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有人抚掌,代他回答。

      “朱痕你又来晚了!”

      “阿九,是你和羽人来的太早!”朱痕豪气不改,拍案:“故友相逢,上酒吧。”

      “卖茶的地方无酒,请喝茶。”他伸手,道,“以为你不来。”

      “为何不来,他虽是十足偏心之人,朱痕染迹也早不问江湖事,可朱痕染迹值得交陪的朋友,慕少艾,算得上心头第一个。”

      两手交握间,升华为男人间的友情。

      他钦佩朱痕的豁达忍痛,当年若调换位置,他宁可找鬼梁天下相杀,也绝做不到送心头知己去死。其实,他与慕少艾,都是顶自私任性的同一类人。

      “喂喂喂!无视我阿九神剑的威力是吧?为了少艾,我也要握手!”阿九晃头笑嚷。

      “喵一声,就有麦芽糖吃。”

      苦味闪过。突怀念起昔日慕少艾,哄骗阿九的本事。

      “朱痕!是你带坏了羽叔叔!”

      “哈哈,羽人,逗猫确是人生一大乐事。”

      握壶的手指,骨节分明、白晳修长,泡好的祁红,色泽乌润,甜香馥郁,浇壶、温杯、运壶、倒茶,一套功夫做下来,已是十分娴熟。

      朱痕笑看故友,曾负担过重而弯曲的脊背,现在挺立笔直,魔化过后,墨发里生出几绺沧桑的灰白,冷峻的眼神更加自信、坚定,唇角微淡笑意。已是令人心安的沉稳模样。

      “背的太重,所以不曾沉沦。”朱痕赞叹,“可惜无酒相贺,看你这样,慕阿呆应该会欣慰。”

      “人总是会变,尤其经历了太多事情之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羽人避不了,只有承受。”他定看住朱痕,以茶代酒敬对方一杯,真诚道,“请。”

      “这杯,得留待事成之后,再喝。”朱痕轻敲桌面,笑。

      羽人敛容,若有所思。

      感受气氛变得沉重,阿九神情顽皮,适时插嘴,“少艾那么聪明,早该猜到羽叔叔无所不能。”

      父母之事想来已经释怀,阿九只记得慕少艾的好。

      “阿九少爷拍马功夫渐长。”朱痕取笑。

      “喂喂!朱痕,你欺负小辈喔。”

      “嘴上功夫更得慕阿呆真传!”

      羽人垂目专注于手中的茶杯,任他们斗嘴斗得欢乐。此去经年,上次来是同样的位置,乌巷小雨且停,半角天空水洗过的烟白,远处的淡青,仿似一幅新摹的水墨烟图,暖黄人影侧靠木窗,支头宛尔,眼波温柔,浮光掠影。

      “羽仔,这地方闹中取静,到有小小生活情趣。”

      忘了是怎么回答他的,不过是些无味扫兴的话语。当时的自己,自卑而可笑,锐利的角,刺伤的又岂只是自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唤过掌柜结账,他拿起桃花,与朱痕阿九走出茶居。

      “拜托两位。”

      前路渺茫,他突然道。忐忑掩藏不住,如箭在弦上,将发未发,满怀期待又惊惧落空。

      朱痕拍他的肩膀,正色叮嘱,“小心。”

      “嗯。羽叔叔,会有用吗?”

      “一试便知。”

      >>> [问情二]

      孤灯,映照桥下流水,送乌棚船远去。

      岳老坐在门洞里拉着胡琴,胡子雪白、慈眉善目。

      在他身前立着三名男子,最前面那位黑衣垂地,身姿挺俊如松,秀爽凛然。

      好男儿!好相貌!可惜,是个不幸之人,终生无爱。

      “见过岳老。”

      三人的脸色,同样虔诚,是有所求。

      “三位可为姻缘而来?”一曲拉完,岳老捏须而笑。芸芸众生,知他者,所求大抵如此吧。

      “只为慕少艾而来。”黑衣男儿递上锦盒,手中似有千钧之重。

      “慕少艾……药师慕少艾……”岳老掐指一算,沉思片瞬,笑容尽失,“咿,这桩买卖可做不得!早已过奈河桥的鬼魂,若去了仙山,谁又要得回来?”

      对方闻言,眸光似有波动,却又怔立原地不动,想来不惯求人,敛眉仔细斟酌着字句。

      “但求,一见。”

      檐上几滴残剩的雨水,坠落下来凝在羽人睫上,倒像是英雄为情折腰,哭过一场。秋夜的寒风,慌慌张张扑了过来,纠着他的长发与衣袂,发出“扑扑”的声响。寂寞回旋。

      老人家心软,最看不得有情人心伤。

      陡然,青石板上一声闷响,男儿身姿折倒,双膝跪地。

      灯影下的眉眼,决意深沉,分明是积雪都压不弯的背脊,此时为何如此轻易折倒?

      男儿膝下黄金重几多?

      蓬山路远崎岖艰险,有碧桃花生于溺水之涧,三千年只开一次,得者永不会凋谢,将获美好。他却折得一束,持于手中,似血殷红映着面容,只赠心上人。

      岳老按捺住动容,持琴喝问,“你又怎知他未饮孟婆汤?你又怎知他未渡忘川水?你又怎知他未赴仙山做悠闲神仙,抛弃前尘旧事?羽人非獍,你抵了这么多年寿命只求一见,却不怕镜花水月,白费心思?”

      “羽人无悔!”

      掷地有声,气魄可夺日月之魂。

      “见上一面,又如何呢?”岳老冷笑。从开天劈地初始,他老人家看过太多情深似海,终两相遗忘、形同陌路的事例。

      “只求,彼此……”羽人闭目,涩声道,“心安。”

      绝然如此、情深至此,正是老人家心头所好,岳老抚掌大笑,“好好好!很好!也罢,老朽就带你这只痴情鸿雁,走上一遭忘川!”

      >>> [问情三]

      “喝!呀!”

      岳老双手一挥,手中万丝挥洒,天地顿时划出黑白的混沌。

      疾风中,世间万物尽数隐去、消失,四周只剩漆黑的暗,还有头重脚轻的三人,激烈的心跳与喘息。

      被岳老用无根长线拖着,在似无止尽的黑暗里飘行。此生从未经历的渗骨寒意,从三人的脚心长出来,霎间攀爬满全身,身心疑似已经冻成冰雪,听从使唤,动弹不得。

      极寒之地,幽冷的阴风,似来自地狱,漠漠地吹着。

      腥臭的气味,飘飘荡荡,竟能闻出孤寂之味。

      亘古才有的黑。

      岳老手起,点亮一盏灯笼,收线拽他们落地。

      远处,可见凄冷一点的光。

      三人心下惊愕,他们看见,上古传说中的神物,一条人脸蛇身,赤色龙鳞,年迈的逴龙,口含着一支巨大的白烛,盘旋蜷伏在九泉门下,睡着打呼的声音,就已令听者胆寒。

      “这是烛阴之龙。它身后便是,北地阴府的幽黯天门。”岳老执灯,笑容良善:“朱痕染迹、阿九,这条逴龙,交给你们对付了!”

      “什么?”阿九惧看远处危险的庞然大物,身形一倒,被朱痕适时扶住。

      “朱痕,这回,玩笑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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