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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抉择 ...

  •   赏菊宴后,镇北王府果然派了媒人上门。那媒人穿着体面,言语间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施恩意味。父亲沈崇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转头便将我唤至书房。

      书房里,父亲眉宇间的褶皱比往日更深。"微儿,"他叹了口气,"为父已经依你之意,婉拒了王府。只说你还需在父母跟前尽孝,暂不考虑婚嫁。"

      我注意到父亲说的是"婉拒"而非"严词拒绝",想必是给双方都留了余地。"多谢父亲。"我真心实意地行礼。

      "只是..."父亲沉吟片刻,"王爷虽未动怒,但王府这条人脉,怕是就此断了。以往那些看在王府面子上行方便的人,往后恐怕..."

      我立即明白了父亲的未尽之言。镇北王或许不屑于为难我一个女子,但他收回那若有似无的"青睐"后,以往因这层关系而结下的善缘,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女儿明白。"我平静道,"世间诸事,有得必有失。女儿既做了选择,就承担得起后果。"

      第一个麻烦很快显现。清晨我刚到绸缎庄,就见掌柜急得在门口打转:“东家,咱们那批苏绣在漕运上被扣下了!”

      “怎么回事?”我边往里走边问。

      “是漕帮新上任的管事,姓孙。”掌柜压低声音,“说是例行查验,可咱们的货已经在码头搁置三天了。再不放行,就要错过最好的售卖时节。”

      我立即明白了。这孙管事是赵瑾的表亲,赵瑾落榜后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如今见镇北王不再“关照”沈家,便趁机刁难。

      “可打点过了?”我问。

      掌柜苦笑:“送了三回礼,都原封不动退回来了。说是新官上任,要秉公办事。”

      我沉思片刻,忽然想起前几日永嘉郡主举办的茶会上,听兵部尚书之女林婉茹抱怨过,她家的药材也被漕运扣下了。林家的药材是要送往边关军中的,若是延误,罪责不小。

      但我并不急于去找林婉茹。这样直接求助,未免落了下乘。

      我命人细细打探,发现被孙管事扣押的货物中,有一批是送往安王府的江南锦缎。安王是当今圣上的幼弟,最得太后宠爱,性子却是个混不吝的。

      一个计划在我心中成形。

      我先是让丫鬟以林府的名义,给安王府侧妃送去一盒新制的胭脂,顺便“无意间”提及:“听说漕运上新来的孙管事好大威风,连安王府的锦缎都敢扣着呢。”

      果然,第二日安王府就派了长史到漕运衙门,将孙管事训斥了一番。孙管事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放出安王府的货物。

      这时,我才去拜访林婉茹。

      “婉茹姐姐,”我轻声道,“听说兵部往边关运送药材的船也被扣了?我方才路过漕运衙门,看见安王府的人刚走,孙管事正在气头上。若是此时兵部的人去理论,怕是更要僵持不下。”

      林婉茹会意:“妹妹的意思是?”

      “我认识一个书吏,在漕运衙门当差。不如让他悄悄把药材混在安王府的货里一并运出?等孙管事发现时,货物早已出了京城地界。他刚得罪了安王府,绝不敢再得罪兵部,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林婉茹眼睛一亮:“好计策!”

      三日后,兵部的药材果然顺利运出。而我的苏绣,也趁着漕运衙门这番混乱,被“疏忽”地放行了。

      事后,孙管事明知被摆了一道,却无计可施。他同时得罪了安王府和兵部,自身难保,哪里还敢来找我的麻烦。

      林婉茹特意登门道谢:“妹妹这招借力打力,实在高明。”

      我浅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这场风波让我更加确信:在这京城之中,蛮干不如巧取。看清各方势力的关系,顺势而为,往往能事半功倍。

      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这日我正在书房核对账目,绸缎庄的王掌柜急匆匆求见,额上沁着细汗:"东家,出大事了。江南来的那批云锦,在入库时被发现浸了水,大半都起了霉点。"

      我心头一紧。这批云锦价值不菲,原是预备着供应宫中采买的。

      "仔细说与我听。"

      "货是五日前到的,当时验收时还是好好的。"王掌柜声音发颤,"可昨日开库准备裁剪时,却发现最里面的几十匹都发了霉。库房一向干燥,这...这分明是有人做了手脚。"

      我立即更衣前往库房。果然,那些精美的云锦上已经布满了斑斑点点的霉痕,看得人心痛。更蹊跷的是,只有堆放在最里侧的货品受损,外层的却完好无损。

      "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我问看守库房的老李。

      老李努力回想:"除了前日赵家布庄的东家来过,说是要借鉴咱们的库房布局,再没有外人进来过。"

      赵家布庄?我立即明白了。这是赵家在胭脂铺失利后的报复。

      "小姐,要不要报官?"丫鬟急切地问。

      我摇头:"无凭无据,报官反而打草惊蛇。"

      沉思片刻,我吩咐王掌柜:"你去将发霉的云锦单独存放,对外就说这批货品相不佳,我们要低价处理。"

      "这...这不是自毁名声吗?"王掌柜不解。

      我微微一笑:"照做便是。"

      三日后,我们在铺子门口摆出了发霉的云锦,标价极低。消息一出,果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赵家布庄的伙计也混在人群中打探消息。

      我特意让掌柜当着众人的面叹息:"这批云锦可惜了,若不是保管不当,原是要送进宫里的。"

      这时,我安排的人适时出现——一位自称来自江南的商人,表示愿意低价收购这些"次品"。在众人的见证下,这笔交易顺利完成。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早已在这些云锦上做了标记。更妙的是,我故意在其中几匹的夹层中塞入了特制的香粉——这种香粉遇水会变色,且气味独特。

      果然,不过数日,就传来赵家布庄以次充好、将发霉云锦重新染色后高价售卖的消息。更糟的是,几位买了赵家布料的贵女发现,她们的衣裳遇上下雨天竟会褪色变色,还在裙摆上留下了难闻的气味。

      这时,我才让那位"江南商人"现身说法,将赵家如何收购发霉布料、如何以次充好的证据一一呈上。人证物证俱全,赵家布庄顿时声名狼藉。

      而我们铺子却因"诚信经营"赢得了更多客人的信任。更让我惊喜的是,宫中采办听闻此事后,特意派人来考察,最终将今年秋冬季的采买订单交给了我们。

      林婉茹来铺子里选料子时,忍不住赞叹:"你这招将计就计,真是漂亮。既惩治了恶人,又赢得了名声。"

      我望着账册上新增的宫中之订单,轻声道:"这世上最厉害的计策,就是让对手的恶行成为我们的垫脚石。"

      最令人厌烦的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追求者。我正在铺子里间接待贵客,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沈小姐可在?"一个轻浮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带着随从站在门口,是扬州盐商的独子李玉。他父亲曾想通过我父亲打通关节,被婉拒后一直怀恨在心。

      "李公子有何贵干?"我站在柜台后,不动声色。

      "听闻沈小姐如今亲自打理铺子,真是能干。"他假意称赞,目光却在我身上打转,"不过女子抛头露面终是不雅。在下愿出高价,盘下这间铺子,也好让小姐安心待嫁。"

      我冷笑:"不劳李公子费心。这铺子是我母亲的嫁妆,不卖。"

      "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他上前一步,"听说王府那边...呵呵,若是小姐愿意,李某倒是可以..."

      "可以什么?"我突然提高声音,让街上的行人都能听见,"李公子是想强买民女产业,还是想趁人之危?令尊在扬州也是有名望的人,若是知道公子在京城这般行事,不知作何感想?"

      李玉脸色一变,他没想到我会当众给他难堪。

      "再者,"我冷冷道,"我沈知微行事,从来只凭本心。王府是王府,沈家是沈家,李公子莫要会错了意。"

      围观的百姓开始指指点点,李玉面子挂不住,只得悻悻离去。

      接连化解了几波麻烦,我虽疲惫,却更觉充实。这些经历让我明白,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自己立得住,才是真正的安稳。

      约莫一个月后,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我正在房中比对绣样,贴身丫鬟悄悄递上一个锦盒。

      "是个小乞儿送来的,说是有人让他转交。"

      我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青玉平安扣。那编绳的打法,正是我送给世子萧玦的独特样式。

      他将那民间名医的线索用了,如今送回这枚平安扣,是表示承了我的情。

      我将玉扣握在手中,冰凉的触感让我格外清醒。这条路上,我只相信自己——无论是权势滔天的镇北王,还是深藏不露的世子,期望靠他人垂爱苟且活着,还不如坦坦荡荡做自己。爱情只是成大事者的绊脚石。我要走的,是一条完全属于我沈知微的路。

      窗外,秋雨渐歇,天光破云。前路或许依旧艰难,但我心中已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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