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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府“侧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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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折”了两个颇有“名气”的追求者,我“克夫”、“悍女”的名声虽未明面传开,但那些递到手中的宴会请柬,数量明显稀落了下去,偶尔赴宴,也能感受到某些高门夫人投来的、带着审视与忌惮的目光。对此,我乐得清静,正好将全副心思都投入到我的绸缎庄和胭脂铺上。指尖流过光滑的锦缎,鼻尖萦绕新调香粉的芬芳,账簿上日益增长的数字,比任何男子的甜言蜜语都更让我觉得踏实、痛快。
这日,宫中贤妃娘娘举办赏菊宴,帖子照例送到了府上。我知这等场合避无可避,便精心妆扮,既不失尚书千金的体面,也不至过于招摇。
御花园内,名品秋菊争奇斗艳,衣香鬓影的命妇女眷们言笑晏晏,只是那笑容底下藏着多少机锋,我心中门儿清。我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与相熟的两三位小姐略一颔首,便寻了处临水的敞轩角落坐下,只盼着这宴会早些结束。
刚落座不久,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家妹妹。妹妹近来可是大忙人,难得一见,莫不是整日忙着打理那些……商铺银钱之事?”
我抬眼,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王婉儿,她身边还跟着几个素日里捧着她的小官之女。她父亲与我父亲在朝堂上有些龃龉,她本人也曾对那风流才子赵瑾示好过,赵瑾出丑后,她没少在背后编排我。
我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淡淡道:“王姐姐消息灵通。不过,经营自家产业,总好过无所事事,终日以议论他人长短为乐,王姐姐以为呢?”
王婉儿脸色一僵,她身边一个绿衣女子立刻帮腔:“沈小姐好利的嘴!只是我等官家女子,终该以贞静贤淑为重,终日抛头露面,与商贾为伍,只怕于名声有碍……”
我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她们,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位小姐说的是。不过,我倒觉得,女子能凭自身本事挣来银钱,不依附父兄夫君,清楚每一文钱的来处去踪,总比那些只会伸手向家中索取,却对民生经济一窍不通,将来嫁入大家,连中馈都掌不明白的所谓‘贞静’之辈,要强上些许。至少,不会被人轻易蒙骗,将嫁妆亏空了去。”
这话戳中了一些人的痛处,那绿衣女子脸色顿时涨红。王婉儿冷哼一声:“牙尖嘴利!我们走!” 一行人悻悻而去。我垂眸,心道,这第一个冲突,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她们大约还觉得,我之所以能“克”掉赵瑾和陈家,不过是运气,却不知……
果然,更大的“麻烦”紧随而至,伴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和独特的龙涎香气。周围的谈笑声似乎都低了下去。我抬眼,心下复杂。是镇北王萧砺。他身着紫色蟠龙常服,面容英挺,久居上位的威势毫不掩饰。然而,我知道,这份“关注”,并非全然为我沈知微。
京城一直有个隐秘的传闻,说我沈知微的容貌,像极了镇北王那位早逝的白月光。那位女子据说才情绝世,与镇北王感情极深,却因卷入宫廷倾轧而香消玉殒,成了镇北王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痛。我曾偶然在街上与他马车擦身,他透过掀起的车帘看到我的侧脸,竟失神到险些从马上坠下。自那以后,他便明里暗里打听我的情况,偶遇时,目光总会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的恍惚与痛楚,但却从不跟我说话。甚至我设计赵瑾之事,他心知肚明,听?说,他暗中替我抹平了好些可能引来的麻烦,对我诸多“照顾”。我钦佩他的野心、才华与胆识,也曾被他那份深情感动,但我更清楚,他眷恋的,不过是我这张与他心上人相似的皮囊。这份“殊荣”,非我所求,亦非我所幸。
他径直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我脸上,那锐利的眸子里,此刻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往昔的温柔。
“可是沈尚书家的千金?”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却又比平常缓和些许。
我起身,依礼下拜,垂眸掩去眼底的了然与疏离:“臣女沈知微,参见王爷。”
“免礼。”他虚扶一下,目光在我脸上逡巡,“早闻沈小姐风姿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片刻的停顿,意味深长。
“王爷过奖。”我维持着表面的恭顺,心中却警铃大作。他今日这般正式前来,目的绝不简单。
他挥退左右,竟在我对面的石凳坐下,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
“沈小姐,”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志在必得,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像是要弥补什么般的急切,“本王听闻你前番拒了陈家的婚事,颇有胆识。寻常凡夫俗子,确实配不上你这样的女子。”他顿了顿,目光愈发深邃,“本王知你非池中之物,后宅琐碎,确实委屈了你。”
他观察着我的反应,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本王王府之中,正缺一位能真正理解本王、与本王并肩的人。若沈小姐愿意,本王可许你侧妃之位,但给予你正妃之尊荣与权力。他日……你的孩子,便是本王最属意的继承人。在本王身边,你可尽情施展你的才华,不必再困于这方寸之地。” 他甚至微微倾身,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本王……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就如同……护着这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这番话,若换个不知情的女子听了,只怕要溺毙在这权势与“深情”编织的陷阱里。可惜,我清楚地知道,这“瑰宝”指的是谁。他要的,是一个完美的替身,一个能慰藉他思念、承载他愧疚,并且足够聪明能帮他稳定后宅甚至前朝的影子。
我正欲寻个理由婉拒,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假山旁,一个穿着素淡锦袍的年轻男子正倚着山石,低声咳嗽。他抬起头,面色苍白,身形单薄——是镇北王那位据说体弱多病的嫡子,萧玦。而他那看似无神的目光,此刻正若有若无地、带着一种冷眼旁观的讥诮,落在我与镇北王这边。
电光火石间,我改变了主意。硬碰硬绝非上策,尤其是面对一个将你视为情感寄托的强势亲王。
我抬起头,迎上镇北王那双蕴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睛,脸上努力做出被这巨大“恩宠”冲击到的惶惑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声音放得轻软:“王爷……王爷如此厚爱,臣女……臣女实在惶恐,不知该如何自处……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臣女需得禀明父母,仔细思量,万不敢……轻易玷污王爷厚望……”
镇北王见我这般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满意与某种释然的情绪,朗声一笑:“这是自然。本王静候佳音,必不会让你受委屈。”说完,他起身,目光在我脸上流连片刻,带着一种势在必得与难以言喻的温柔,这才大步离去。
镇北王走后,我独自坐在亭中,指尖冰凉,心底却是一片清明。
我正心念飞转,一个虚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沈小姐。”
我心中微凛,抬眼看去,竟是那位世子萧玦,不知何时已来到敞轩外。他离得近了,那份病弱与清冷交织的气质更为明显,苍白的脸上,那双眸子却带着一种了然与冷静,看着我。
“世子殿下。”我起身敛衽一礼。
他微微颔首,掩唇低咳两声,才缓缓道:“御花园景致虽好,但秋风已带凉意,小姐衣衫单薄,还是早些回席上好。”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镇北王离开的方向,“以免……被镜花水月的幻象所迷,徒惹伤心,最终……不过是他人梦中影,戏里魂。”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这话,几乎是直白地点破了镇北王视我为替身的事实!
我稳住心跳,垂下眼帘,恭敬回道,声音却带着一丝坚定:“多谢世子殿下关怀。幻象虽美,终非真实。臣女虽愚钝,尚分得清何为镜花水月,何为脚下之路。殿下玉体欠安,身处风寒之境,更应保重。”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锐利得像要剖开我的心脏。他没有再多言,只留下那句冰冷又带着一丝复杂意味的:“有时,看似绝路之处,未必没有柳暗花明。小姐……好自为之。”说罢,他便由内侍扶着,缓步离开。
我站在原地,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镇北王是散发着灼热与幻影的太阳,而这病弱的世子,更像是是清冷的、能照出真相的月亮。
数日后,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经由我巧妙安排的渠道,送到了世子萧玦最信任的一位幕僚手中。信中言语极其谨慎,只隐约点出镇北王求娶侧妃之意恐对世子不利,同时附上了一个民间名医的线索。
我不知道这步闲棋能起到多大作用。镇北王的“深情”是枷锁,世子的“清醒”是利刃。但我沈知微,绝不会做任何人的替身,也不会完全依附于任何一方。银钱我要挣,困局我要破,而这真正的尊重与立足之地,我更要凭自己,一步步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