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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等一切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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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半个月寸步不离医疗翼的严格治疗后,庞弗雷夫人终于松口,批准她那位“格外脆弱”的病人——莱昂·格拉汉姆——可以进行一些“有节制的、适当的散步”。
午后的阳光慷慨地洒落,将黑湖的墨色水面染成一大片跃动的碎金。微风拂过,漾起粼粼波光。哈利和莱昂并肩坐在一棵巨大的山毛榉投下的荫凉里。远离了城堡的喧嚣,青草的气息混着湿润的泥土味闻起来清新极了。哈利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干脆利落地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脑袋枕着交叠的双手,眯起眼睛,看着天空中蓬松的云朵慢悠悠地飘过。
“我好像有点理解那只巨型乌贼了,”哈利没头没脑地开口,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如果每天都能像这样躺着,什么也不用干,光是晒太阳……我想我也愿意一直泡在水里。”
莱昂微微侧过头,目光流淌在哈利放松的眉眼间。他的面庞被阳光镀上暖意,透着健康的红润。“那恐怕得先问问庞弗雷夫人,”他的声音轻柔得像耳语,“是否批准你每天喝掉十倍剂量的营养药剂保温药剂,并且心甘情愿地每隔一小时咽下一颗滑腻腻的腮囊草。”
“还是算了吧,”哈利想起那如同生章鱼触手的可怕的口感,做了个鬼脸,他侧过身,用手肘支着草地,认真地看向莱昂,“说真的,你感觉怎么样?会不会累?我们随时可以回去。”
莱昂轻轻摇头,一缕金色的发丝随之拂过他光洁的额头。“从未这样好过,”他低语,目光温柔地描摹着哈利的轮廓,从乱翘的黑发到下颌柔和的线条。一阵混合着青草与湖水气息的微风,恰好在此刻穿过他们之间的缝隙。
“宝贝,”莱昂的声音更轻了,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等目前的小麻烦都结束了,你最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哈利微微一怔。他翠绿的眼眸没有焦距地望向远方,认真地思考起来。这个问题,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仔细想过。
“我们的前半生……已经足够波澜壮阔了,”他沉吟片刻,“现在,我想要的……”他沉吟着,“首先,得找个地方,一个真正的家。不是女贞路,不是格里莫广场,而是一个……有窗户,阳光能照进来,窗外最好有一片湖,像这样。”他指了指波黑湖光潋滟的湖面。“然后,也许养一条宁心羽蛇,给海德薇做个伴……”
他转过头,看着莱昂,眼神清澈而温暖:“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得在旁边。我们可以再一起研究那些没什么用但很有趣的魔法——比如如何挽救一顶老年痴呆的帽子,或者去麻瓜界待一段时间,试试坐在巨大的铁盒子里飞过几万英尺的高空,偶尔写写书,再来看看学校里的这些小家伙们又闯了什么祸……”
莱昂静静地凝视着他,湖蓝色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融化的星辰,一种深刻而柔软的情感在他眼底无声地涌动。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哈利的手背,然后缓缓地、坚定地将自己的手指嵌入哈利的指缝,紧密相扣。
“那一定会……非常美好。”他的声音轻柔得像一个誓言,带着让哈利心安的力量。哈利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他凑近了些,额头与莱昂的相抵,鼻尖轻触,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那就说定了?”哈利小声问,呼吸拂过莱昂的脸颊。
“说定了——”莱昂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和哈利近在咫尺的气息。“等一切结束。”
一阵微风吹过,在水面上掠起细碎的涟漪。远处,巨乌贼懒洋洋地伸出触角,在阳光下喷出一股闪着光的水柱。
就在这时,一只银色的凤凰守护神轻盈地落在哈利的肩膀,带来邓布利多平静的声音:“哈利,如果你方便,请来我的办公室一趟。西弗勒斯也在。”
哈利与莱昂对视一眼,莱昂轻轻点头。“去吧宝贝,我也该回医疗翼了”
校长办公室里,福克斯在镀金栖架上假寐,火红的尾羽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而在它下方,分院帽蜷在架子一角,正发出一阵阵刻意压低的、抑扬顿挫的抽噎,时不时还像打嗝似的颤动一下。凤凰掀开一条眼缝看着这位老邻居夸张的表演,喉间发出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咕噜声。
邓布利多坐在书桌后,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沉静。西弗勒斯·斯内普则像一道沉默的阴影,站在远离炉火的角落,双臂环抱,但当哈利推门进来时,他的反应与以往截然不同——他没有投来惯有的、充满憎恶的瞪视,而是迅速将目光移开,仿佛哈利身上带着某种令他极度不适的强光。他的下巴绷紧,脸上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不再是纯粹的厌恶,而是一种混合着窘迫、尴尬和深深不适的别扭。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像一尊被施了石化咒的、极不自在的雕像。
“哈利,请坐。”邓布利多温和地打破沉默,仿佛没注意到空气中凝固的尴尬,“听说莱昂可以下床走动了,这可真是近期最好的消息。”
“是的,校长。”哈利在扶手椅上坐下,他能感觉到斯内普正用全身力气避免与他的任何视线接触,这让他嘴角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孩子们,”邓布利多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校长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温和。福克斯在栖架上轻轻动了动羽毛。他的目光扫过哈利和站在阴影里的斯内普,“今天请你们来,是想商讨一下我们下一步的计划。”
他看向哈利,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闪烁着一丝顽皮的光,像是随口提起,“对了,昨天我从家养小精灵琪琪那里得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一只体型不小的黑狗,最近常在打人柳附近出没。我让琪琪送去了一些食物,那狗警惕性很高,从不轻易露面。”邓布利多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不过,幸运的是,琪琪每次送去的餐盘,最后都空空如也了。”
哈利脸上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
“那么……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共识?”邓布利多继续说道,“关于小天狼星,我认为,目前以……这种特殊的形态,在霍格沃茨场地内活动,是最为稳妥的安排。”
斯内普双臂紧紧环抱,听到这个名字时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厌恶的哼声,脸上是一种极度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接受的隐忍表情。
哈利点了点头,神情认真。“我明白,校长。在魔法部正式撤销通缉令之前,让他保持阿尼玛格斯形态是唯一安全的选择。而且……”他犹豫了一下,目光飞快地扫过斯内普阴沉的脸,“在霍格沃茨的庇护下,我们至少能确保他的安全,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他谨慎地补充道。
邓布利多微微颔首,指尖相对。“那么,在年轻的小韦斯莱先生返回学校之前,我们就暂时维持现状。城堡和场地足够广阔,足以容纳一位……嗯……‘安静的访客’。”他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狡黠,“我相信,对于一位渴望与教子亲近的人来说,忍耐几周不能在阳光下自由奔跑的日子,远比回到阿兹卡班的摄魂怪身边要惬意得多。”
“至于小矮星彼得,”邓布利多的语气转为严肃,办公室里的气氛也随之凝重起来,“他目前藏匿在韦斯莱家,处于一种……毫无戒心的安逸状态。此刻惊动他,只会让他像受惊的真老鼠一样,瞬间钻回最深的洞窟里。我们必须等待,等待他回到一个我们可以完全掌控、并且有众多无可辩驳的见证者在场的环境里。”他的目光落在哈利身上,变得锐利,“开学后,在全校师生面前,将一只宠物老鼠当场逼回原形……那将是任何谎言都无法撼动的铁证。”
哈利郑重地点头,绿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明白。我们必须等待最佳时机,确保一击即中,不给他任何逃脱或狡辩的机会。”
斯内普始终沉默着,但当他听到“在全校师生面前”时,那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计算般的冷光。
“那么,”邓布利多的指尖相抵,“这为我们解决了一个重要的……内部问题。”他稍作停顿,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变得深邃,缓缓扫过哈利和斯内普。“而这也让我们能够将全部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个更庞大、更黑暗的外部威胁上。”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既然冠冕与日记本已毁,我们的目标愈发清晰。回魂石、挂坠盒、金杯、纳吉尼,以及……”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三人都明白那是指哈利体内的碎片。
斯内普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窒息的声响,他死死地盯着书架上的某一本书脊,仿佛那上面写着世界上最复杂的魔纹。
“关于这个——”哈利带着点幸灾乐祸地回答,“请唯独不要为这个担心。”他撩起额发,露出已经几乎淡不可见的闪电形疤痕,“当时间将我带回十三岁,小汤姆的这片灵魂……恐怕早已在时空的洪流中被碾成粉末了。”
邓布利多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微一顿。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悬在半空,仿佛时间突然凝固了一秒。然后他缓缓收回手,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哈利,”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确定吗?”
“我确定,教授。”哈利平静地说。
斯内普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环抱在胸前的双臂收得更紧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邓布利多缓缓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向哈利。他的动作很慢,那双总是闪烁着睿智光芒的蓝眼睛此刻异常明亮。
“可以……让我确认一下吗,哈利?”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罕有的谨慎。
哈利点了点头。
邓布利多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哈利的额头。一道柔和的银光从他指尖流淌而出,缓缓渗入那道著名的伤疤。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福克斯在栖架上调整姿势时羽毛摩擦的细微声响。
几秒钟后,邓布利多收回手。他转向斯内普,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宣布:
“他说的是真的,西弗勒斯。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办公室里响起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既然如此,校长,斯内普教授,”哈利的目光扫过两人,“我提议,在我们着手回魂石和金杯之前,先进行一次小小的’排练’——我指的是放着假挂坠盒的岩洞。”
邓布利多的眉毛微微扬起。斯内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他仍然没有看哈利,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生硬的话:“我不明白,既然你的记忆已经明确显示,真正的挂坠盒早被雷古勒斯·布莱克调包,我们为何还要去那个……黑魔王展示其恶趣味的地方浪费时间?”
哈利绿宝石般的眼眸里一片平静。“原因有二,斯内普教授。”他的语调平稳而清晰,“第一,记忆是一回事,亲眼见证是另一回事。要真正理解我们面对的敌人,理解伏地魔灵魂的扭曲程度,没有比亲临其境更能让人刻骨铭心。而岩洞的危险可控——毕竟我们不必再喝下那些药水。回收魂器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一次准备充足的排练可以让我们观察,研究——他精心选择的藏匿地点,设计的关卡,他内心的空虚、渴求认可与控制欲,了解这些,对我们未来对付他至关重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邓布利多那若有所思的脸,最后重新落回斯内普身上,语气中多了一份庄重:“第二,雷古勒斯·布莱克,这位勇敢的、几乎被世界遗忘的斯莱特林英雄,他的遗骸还沉在这片冰冷的湖水之下。我们有责任,让他得以安息,而这也可以安抚一位忠诚的家养小精灵破碎的心,为我们换来真正的挂坠盒——与更珍贵的忠诚。”
邓布利多缓缓点头,湛蓝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哈利说得对,西弗勒斯。有些牺牲,不该被遗忘。有些尊严,必须被找回。一次针对未来目标的‘排练’……非常周全,哈利。”
寂静重新笼罩房间。斯内普终于极快地、几乎是抗拒地瞥了哈利一眼——那是一个沉重的、带着复杂审视意味的凝视。
“既然如此,”邓布利多站起身,长袍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泽,“我们三日后出发。安全为上,切记勿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