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生戒》青解

10、梨园凶伶

　　昨天，苏玉笙回到家中，从化妆桌的暗格里拿出一件物品，是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的戒面是铜锈色的，同时还带有一种从千年古墓里带出来的阴翳。一只蝎子蜷在戒托的中央，它的螯钳弯成诡异的弧度，八只足尖都嵌着根细如发丝的银丝，在暗处还会泛出磷火般的冷光。

　　最骇人的是它的尾刺，三棱形的尖端正对着戒面的内侧，尾钩处还嵌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红得像凝固的血，却在光照下透出几分琉璃的通透，仿佛里面正锁着一团跳动的火焰。

　　用指尖摩挲戒面时，能够摸到蝎子背甲上凹凸的纹路，此刻顺着纹路继续往下探，便会在蝎身与戒托衔接的地方触到一个阴刻的字：魂。那字刻得极浅，要借着极暗的光才能看清。可一旦看清了，就总觉得那字在动，像有只无形的手在皮肤下游走，顺着指尖直往人的骨缝里钻。

　　苏玉笙将符咒放在戒指的旁边，仔细对比，它们的确有重合的部分，苏玉笙当时熟悉的感觉并没有错。

　　但是他所拥有的这枚戒指，上面仅仅只是一只蝎子，而符咒上的却是蛇和蝎子缠绕在一起。他继续看着那张符咒纸，发现上面还有些文字。

　　苏玉笙OS：这是什么文字？我竟从未见过，既然它写在符咒上，莫不是一种咒语？符咒上的“魂”字和戒指上的一模一样，它们有什么联系呢？柳玉楼案绝没有这么简单，老王的背后定有其他人，说不定……就是那个人，没想到他竟然在此时出现了。
　　不过戏子的身份实在是不好打探消息，如果在警察司就好了，可以利用警察司的力量，这样也好方便我行事打听，等等，警察司？谭惊尘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去警察司工作，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谭惊尘，希望你不要食言。

　　苏玉笙继续看着那枚戒指，曾经的往事涌上心头……

　　十五年前，江南胡同里的一户人家里（秦家老宅），秦海先正在教一个十岁模样的孩童唱戏，没错，那个孩童正是少时的苏玉笙，只不过那是他并不叫苏玉笙。

　　秦海先：“秦淮，今天让你扎的马步扎了没有？让你练的声练了没有？”

　　秦淮当然没有完成，他趁着秦海先休息的时候，也偷偷地跟着他一起休息，秦海先一闭眼，他就马上站起来放松自己扎马步的双腿，秦海先一睁眼，他就又马上恢复到扎马步标准的动作，但是他一点也不心虚，反而厚着脸皮说道：“师父，您就这么不信任我？我肯定全部都完成了呀，哎呦！您看我这腿，现在累得直打哆嗦，您再听听我这声音，都块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秦海先拿起棍子，故作要打他腿的姿势，秦淮马上就躲了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又露馅了，“师、师父？”

　　秦海先无奈地看着他，“秦淮呀，你要多学点本领，多向你的其他师兄们学习，向他们讨教讨教，你看看他们多用功啊！你再看看你，要是我不在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呢？！唉！”

　　秦淮：“我不喜欢师兄他们，他们老是挤兑我，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他们的师弟，就因为我是师父您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

　　秦海先看秦淮情绪不对，便想着要安慰他，结果秦淮又开口道：“再说了，师父，您哪有那么容易老，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不对，您肯定活得比一百岁还要长！”

　　秦海先：“行了，就你油嘴滑舌。”

　　秦淮来到他身边，给他捶背，“那~师父？您不生气了吧？我今天的训练……是不是就可以这样过去了？”

　　秦海先心想自己又被他骗了，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秦海先就是很宠秦淮，总是心甘情愿地上当，“今天的就这样过去吧，不过，你明天的训练要加量！”

　　秦淮：“啊~师父~”

　　秦海先：“你撒娇也没用，先去吃饭吧。”

　　秦淮见自己说不过师父，便只好妥协，“好吧，那师父，我扶您去吃饭，听说今天有肉，那个肉可好吃了，师父您一定要尝尝！”

　　秦海先：“这哪次的肉不是进你肚子里啦？”

　　秦淮心虚地挠了挠头，“这次绝对不会，师父您放心，我等您吃了我再吃。”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然而在一个下午，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来人是师父少时的好友——顾衍之，秦海先和他一同在大厅里叙旧，他吩咐秦淮去把自己房里上好的茶叶拿来，准备招呼这位好友。

　　结果就在秦淮拿好茶叶，刚准备踏入大厅时，便听到大厅里有激烈的打斗声。他便觉得事情不对，突然这时，秦海先浑身是血地从里面跑出来，秦淮看到他这样，手里的茶叶吓得掉在了地上，他连忙扶住秦海先，“师父，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秦海先喘着气说：“秦、秦淮，你去我房里，去拿那枚戒指，然后带着它赶紧离开这里！”

　　秦淮还没反应过来，顾衍之便从大厅里出来了，他的手里还拿着刀，他看到秦海先师徒二人，秦海先将秦淮护在身后，背对着他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秦淮：“可是师父您怎么办？”

　　秦海先：“放心，师父我还死不了，你快走！”

　　秦淮不放心师父，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他来到秦海先的房间，找到了那枚戒指，他之前多次想拿着这枚戒指玩，秦海先都不让，这回师父却让他来取这枚戒指，秦淮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正当他准备出去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刀划过窗棱的声音，他赶紧躲到床底下的暗格里，那是他曾经为了捉弄师父特意做的。

　　秦淮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根据声音判断，此刻屋里进来了两个人。

　　顾衍之怒呵道：“秦海先，你究竟把戒指藏哪去了？”

　　秦海先没有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手中的秘宝是戒指，“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把戒指交给你的。”

　　顾衍之愈加愤怒，“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秦海先咬紧牙关，拼死抵抗，“即使你杀了我，你也休想得知戒指的下落！”

　　顾衍之一怒之下将刀捅进秦海先的心脏，秦海先应声倒地，秦淮在暗格的缝隙里看着师父倒下的身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很想此刻就冲出去，但是身体却不受他的控制，一直在发抖，根本无法移动，他最终因受惊伤心过度而晕了过去。

　　三天后，秦淮才醒过来，他一睁眼便想着师父，他赶紧从暗格里出来，然而看到的是师父死不瞑目的尸体。

　　他抱着师父痛哭，“师父！师父你醒醒！师父，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一定好好练习，我不会再跟师兄们闹别扭了，我一定会跟他们好好相处，再也不让您操心了，您倒是醒过来看看我呀，您不是说还要活到一百岁吗！我、我还没有给您尽孝……”

　　秦淮的泪水滴落到地上已经干掉的血迹上，水血混合，发生作用，流出了悲伤的红河。

　　此刻，苏玉笙手握戒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好像看到了秦海先模糊的脸，喃喃自语道：“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给您复仇的。”

　　正当他准备将戒指放回暗格中时，他发现，蝎尾处的红宝石似乎比之前亮了一些，凑近一看，还闪着微弱的红光，OS：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师父，这枚戒指到底有什么秘密？

　　谭惊尘处理完司里的事情，便回到了家中，他坐在书桌前，思考着老王的事，但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他再次拿出那只木匣，将玉佩拿了出来，每次自己遇到案件上的难题时，他都会看着那块玉佩，仿佛它能给自己提示。

　　这一天，也是谭惊尘父母的忌日，他从木匣的夹层中拿出一枚戒指，那是父母留给自己的遗物。

　　戒指的墨色戒面像淬了千年寒气的玄铁，表面蒙着层若有似无的青雾。上面还刻着一条蛇，那条蛇盘成三圈，鳞甲的纹路比发丝还细，每片鳞上都阴刻着极小的螺旋纹，在月光下还会透出银灰色的暗光，仿佛下一秒就要顺着指节游窜。

　　最慑人的是那条蛇的眼睛，两颗米粒大的红宝石嵌在扁平的蛇头上，切面刁钻得厉害，白天看是沉郁的血黑，到了夜里却会浮起层胭脂色的光，像被按住的活物在眼底喘息。

　　蛇信子吐得极尖，舌尖恰好抵在戒面内侧，顺着那点冰凉往下摸，能摸到“魂”字的刻痕。那字藏在蛇腹与戒托衔接的凹处，笔画边缘带着毛刺，像是用生锈的锥子硬生生凿出来的。

　　谭惊尘摩挲着那枚戒指，他发现蛇的眼睛比之前更加亮了，甚至还泛着红光，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马上起身前往太平间。

　　他来到太平间，找出柳玉楼和老王的尸体，并在他们的尸体旁念出一段咒语：
　　洪荒开，魂现形，阴阳通，魄显灵；三光聚顶，五气朝元，魂影现真形。

　　此刻，柳玉楼和老王的身体上方出现了几缕青烟，那是他们的魂魄，谭惊尘发现，柳玉楼果然少了一魂一魄，和父亲说过的一样，戒指闪红光，便是有人用主戒提取了魂魄。

　　十五年前，江南沈家府邸里，一位约莫十岁左右的孩童在书房里翻阅书籍，他正是少时的谭惊尘，不过此时，他的名字唤作沈砚。

　　“砚儿，看得怎么样了？”沈明轩来到他身旁问道。

　　“父亲，看得差不多了，咒语也记住了，但是……”沈砚的声音逐渐压低。

　　沈明轩：“但是什么？”

　　沈砚有些失落，“但是我还是无法像父亲一样，可以很轻松地用沈家秘术查看一个人全部的魂魄，我只能查看十之一二。”

　　沈明轩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温和地说道：“不急，慢慢来，你现在还小，这种能力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办法承受，以后你一定会掌握的。”

　　沈砚：“嗯。”

　　沈明轩打开一本书，从书中的夹层拿出一枚戒指，摆放到沈砚的面前，沈砚疑惑地问道：“父亲，这是什么？”

　　沈明轩：“这是我少时进入三魂阁所获之物。”

　　沈砚眨着好奇的大眼睛，语气上扬了几个度，“是那个拥有世间各种奇幻之物的三魂阁？我只在书籍中看到过，一直以为它是虚构的，没有想到它竟是真实存在的。”

　　沈明轩：“是的，我还在那里结识了两几位朋友，只不过阁主已经去世，他将阁中最重要之物托付给我们几个。”

　　沈砚：“没有想到父亲还有这样的经历，那您的那几位朋友呢？我怎么从来没有见他们来找过您？”

　　沈明轩叹了口气，像是有些遗憾，“自从三魂阁别离之后，我们各怀心志，便分别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身在何处，只依稀记得彼此的模样。”

　　沈砚此刻开导起自己的父亲，“只要是有缘人，就一定会再次相见的。”

　　“砚儿，你说得对。”沈明轩低头看了一下那枚戒指，便继续说道：“对了，砚儿，你知道这枚戒指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沈砚：“孩儿不知，只是在有些时候经常看到父亲很宝贝它。”

　　沈明轩：“砚儿，你现在已经能查看人的魂魄十之一二了，我想关于这枚戒指的秘密，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沈砚：“（一脸疑惑）？”

　　沈明轩语重心长道：“这枚戒指就是我从三魂阁获得的宝物，连同我们的沈家秘术也是，你现在已经知道沈家秘术具有查探人魂魄的作用，而这枚戒指具有护法的作用，准确的来说，当主戒抽取人的魂魄时，如果数量过多，便需要它来进行护法，同时，只要主戒抽取魂魄，辅戒上面的红宝石便会闪红光、发烫。”

　　沈砚有些震惊，没想到世界上竟还有这等奇物，“那父亲手中的是主戒还是辅戒呢？”

　　沈明轩：“为父手中的是辅戒。”

　　沈砚：“既然主戒可以抽取人的魂魄，那如果被心怀不轨的人同时拿到主戒和辅戒，后果将无法想象，届时必定会有一场大灾难来临。”

　　沈明轩很是欣慰，“不愧是我的砚儿，有一种大局意识，因此为父从三魂阁将它带出来的那一刻，从阁主将它托付给我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定：我们沈家历代要守护它，绝不让它落入邪人之手。
　　此刻，我将这些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在我死后承担起这份责任，这不仅关系着沈家，更关系着他人。”

　　“父亲……”沈砚看着沈明轩，眼神坚定，“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担起这份责任。”

　　沈明轩看着眼前过于成熟的儿子，不知是该骄傲还是该心疼。

　　此后数十天，沈砚一直苦练沈家秘术，沈明轩也在一旁指导，但是好景不长，沈家的劫难到来了。

　　这天，顾衍之来到了沈明轩的家中，沈明轩一眼就认出这是当时好友，便好好在家中款待他，不过他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因为顾衍之的手中说不定会有可以取人魂魄的主戒，他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并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主戒和辅戒绝对不可以同时出现在一起，于是沈明轩便让沈砚拿着蛇戒去洋行保存起来，并将二人刻意岔开。

　　沈砚觉得疑惑，但也没有多想什么，便拿着沈明轩给他的密码箱的号码前往洋行。

　　沈砚到了洋行，经询问得知，父亲并没有在这里预约过存东西的记录，那个密码箱的号码根本不存在。

　　沈砚OS：这是怎么回事？父亲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沈砚心里有一种不安感，他赶忙跑回家，即使在路上摔了一跤，膝盖流血了，也没有丝毫的停留，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家中赶。

　　他回到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血海，家中的人全死了，他在众多尸体中绝望地找着父母的身影。

　　不一会儿，他的视觉受到了冲击，沈明轩背对着他，他的背上全是枪孔刀痕，血止不住地往下流，仿佛要把沈明轩吞没。

　　“父亲！”沈砚奔向沈明轩，他跪在沈明轩的身边，发现他怀里的正是自己的母亲，沈母额头中弹，死在沈明轩的怀里，他十分崩溃，“母亲，母亲！这是谁干的！是谁把你们害成这样的！”

　　沈砚抱着自己的父母，他们的血染红了沈砚，此时，沈砚膝盖流出的血，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更像是整个沈家的，它们融合在一起，构成了沈家悲惨的结局。

　　沈砚挪动父母的尸体，发现沈明轩的衣衫下面盖着一个血淋淋的红字“戒”，沈砚恍然大梧，OS：造成沈家惨案的一定是今天来的那个人，他是父亲曾经的朋友，一定知道蛇戒的秘密，此次前来定是想要从父亲的手中夺走这枚戒指，所以父亲才会让我带着这枚戒指去洋行，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

　　沈砚将沈氏二人的尸体埋葬在家中的院子里，他在二人的墓碑前起誓，自己一定会为他们报仇，也一定会担好沈家的责任，然后，他便离开了沈家。

　　“收！”谭惊尘一声令下，柳玉楼和老王剩下的魂魄便回到了各自的身体里。

　　谭惊尘OS：没错了，一定是那个人，没想到他竟然在津门有所行动了，父亲母亲，我终于可以为你们报仇了，你们等着我。

　　其实谭惊尘本来是准备在津门的警察司干到更高一级，这样他就可以外派至江南的警察司，直接担任那里的处长进行工作，届时，他就可以利用那里警察司的力量来调查当年的事。

　　谭惊尘OS：不过，为什么老王的魂魄是完整的？而只有柳玉楼的魂魄是残缺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