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结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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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最后一丝走廊的微光也彻底消失。
浓重的黑暗裹着陈腐血腥气压下来。林深手背上那道被处理过的红痕骤然刺痛，像无数根针扎进神经末梢。
白炽灯挣扎亮起，投下摇晃的光晕，勉强照亮317号储藏室。
三面墙立着老旧的浅棕色储物柜，每扇柜门都标着数字，有些带着深深的刻痕。深色金属把手像沉默的眼睛，整齐排列成巨大的蜂巢。
房间中央竟摆着十几张深棕色课桌，桌面对着储物柜，像等待填满的格子，又像审判席前的听众。
林深盯着柜门刻痕，一个猜测成形。既然这个空间仍遵循现实规则，基本的密室解密手段在裂隙能够成立，那么只要填满这些“格子”或许就能结束一切。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结局。
“找对应的柜子！”林深压下喉咙不适，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照片上的数字就是柜号！按行列去找！”
“把校徽放进去！”
大脑飞速运转——136、279、56……八个数字如同冰冷坐标刻在脑海。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看似合理的生路。
无人质疑。求生本能驱使幸存者行动。陈天一沉默找到标交叉线的柜子，拉开放入校徽；苏晓晴忍着眼痛，将属于直线刻痕的校徽推进对应柜门；周野、陈曦依次照做；赵磊见其他人无事，也放入自己的校徽。
最后是林深。他深吸气，取出那枚属于蒋星柔的校徽，刻痕已然消失，光滑如新。他将其推入编号“56”的柜子，属于“王雨欣”的位置。一个空缺以这种残酷方式被填补。
七个柜门闭合。
只剩最后一个，属于吴畏的空柜。他失踪突然，又在出口拦路，无人能回收他的校徽。
时间凝固一秒。
随即——
“砰！！！”
唯一空着的柜门从内部炸开，喷涌出浓稠如原油的黑雾！带着刺骨寒意和腥甜气息，瞬间弥漫。
几乎同时，另外七个柜门也“砰砰”洞开！里面校徽已漆黑如墨，像一个个小型污染源加剧黑暗扩散。
仪式失败了，而且错得离谱。
林深来不及思考失败的原因，本能组织众人躲避黑雾。黑雾却绕过他们，在空中汇聚、扭曲、膨胀，形成庞大难言的形体，如同揉皱染黑的纸，表面布满月球坑洞般的凹陷。
“嗬……嗬……”破裂风箱般的喘息从房间中央响起。
林深细看之下一瞬间汗毛倒竖——那些坑洼里嵌着人脸！有的圆睁双眼无声尖叫；有的紧闭双眼承受痛苦；还有的面容模糊如融化蜡像。
眼皮轻颤，嘴唇无声开合。当林深稍一靠近，所有脸孔突然转向他，睁开了眼睛。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它们静静盯着他，嘴唇维持同一个口型，像在说“救我”，或“过来”。
它“看”着眼前渺小生灵，散发着纯粹恶毒的……愉悦。它在享受他们的绝望。
这就是裴照影口中的“规则尸骸”，一切诡异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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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手探入内袋，指尖触到沈巍密信和NAC徽章，忽地想起办公室那只帮助他们的残影。所有线索串联成线。
或许“它”不是要杀人，是要让当年的事被“看见”，被“说出来”，它要一个完整的结局。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裂隙明明能改写认知，却为何还要借着密室逃脱让他们看清失踪案真相。
林深感到眩晕，手背红痕灼痛到几乎破皮。他强撑举起裴照影那枚属于沈巍的铜质工牌，对着扭曲形体嘶喊：“真相！我们知道真相了！2019年实验是骗局！老章和NAC才是罪魁祸首！沈巍是帮凶但他后悔了！你们的冤屈我们会……”
他试图用“真相”平息怨念，完成故事。
然而话音未落——
“呵……”
一声冰冷讥诮的轻笑在他耳道深处炸开。是那个教室里贴着他耳廓吐息的声音！
“天真。”
那声音带着玩弄蝼蚁般的残忍。
“谁要听这些无聊的真相？”
“我们要的……是‘痛’啊！”
它被激怒了。
或者说，它觉得被“无聊”答案敷衍了。
最后一字落下瞬间，“它”动了！无形精神冲击如海啸拍向林深！
“唔——！”林深闷哼跪地。手背红痕灼烫，剧痛顺手臂蔓延，后颈僵硬如冰，脊椎发出呻吟。眼前景象扭曲旋转，脑中噪音轰鸣。
仓库景象溶解，十岁时老屋的阁楼幻象浮现，逼仄的空间、堆积的杂物、腐朽的气味，一切无不在昭示着林深再一次回到了他最不想面对的那段时间。
现实的惨叫将他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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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苏晓晴捂住血流不止的左眼痛苦呜咽。
周野死死盯着相机屏幕，脸色惨白按着快门，嘴唇哆嗦：“不……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赵磊对着空气冷笑：“你再顶嘴试试？看我不打死你！”眼神凶狠如教训看不见的人。
陈天一僵立原地，额头青筋暴起，对抗脑中恐怖。
陈曦最先崩溃。
不知她看见什么，突然腿软瘫坐在地。
“别、别过来……”她手脚并用后爬，脊背撞墙，脸色惨白，“我是想救你的啊！”对着空荡角落凄厉尖叫。
或许正是这份脆弱让她成为最清晰目标。她靠着的墙壁猛地伸出数十只苍白的手，死死抓住她四肢头发，像要活活撕裂。她痛苦挣扎，身体被拉向不同方向。
那些手毫无血色，指甲缝沾着污垢，如同墓中爬出。
“陈曦！那是假的！”林深强忍剧痛呼喊。
可话未出口，阁楼幻象中突然伸出一双冰冷的手扼住他喉咙。许久未闻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怜悯：
“孩子，这是为你好。”
林深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僵住。
理智嘶吼这一切是假象，可肺部灼痛、模糊视线、绝望窒息感却真实不容置疑。为什么明知真相，幻象依然存在？难道裂隙读取的不是记忆，而是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死亡阴影如此清晰。
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熟悉的、不带恶意的阴冷气息倏地介入。
是办公室那个手腕断裂的漆黑残影！
林深看不见残影动作，感受到那道气息渐弱，只听见微弱清晰的声音直接传入脑海。那声音带着怯懦，却又蕴含义无反顾的决绝：
“快……我只能……让它困惑……一下……”
没有巨响爆炸，浓郁黑暗被同源异质的力量短暂“包裹”。扭曲形体动作出现不到三秒的凝滞。它似乎在“消化”这由恐惧和报恩执念构成的复杂信息。
就是这三秒！
一条由无数惨白手臂纠缠而成的肢体从黑影中伸出！手臂大小不一，皮肤死尸般青灰，指甲缝满是污垢。它们疯狂抓挠扭动，猛地缠住赵磊脚踝。
"啊！"赵磊惊恐地大叫，冰冷触感让他浑身发麻。失去平衡瞬间，他下意识伸手抓向最近的陈曦。
陈曦被拽得踉跄。抬头看见赵磊眼中毫不掩饰的自私与疯狂。
这一眼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残影的牺牲、赵磊的背叛、蒋星柔的死亡……在她扭曲认知中汇聚成唯一的"生路"。
"够了！都结束吧！"
她凄厉尖叫，用尽全力将惊愕的赵磊推向那团静止的核心！
"不——！"赵磊惨叫戛然而止。
无数惨白手臂从黑暗中涌出，像饥渴尸群将他拖入深渊。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些手指在他脸上抓挠的恐怖景象。
第八个"空位"，以最残酷方式被填满。
赵磊被吞噬瞬间，空间温度骤升。窒息压迫感如潮水退去，四周幻象扭曲消散，显露储藏室原貌。
幻象完全消失刹那，林深终于听到裴照影急促的声音："规则对尸骸有效！"
所有人清醒过来。
陈曦呆呆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推走赵磊的触感。眼神从茫然变为惊骇，嘴唇哆嗦，突然撕心裂肺尖叫，双手死死抓住头发，整个人蜷缩在地。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啊……"
她的哭嚎在房间回荡，而始作俑者满足地微微脉动。
然而希望并未降临。
它并未消失。
依旧盘踞原地，无数扭曲面孔似乎在咀嚼新养料，散发“饱食”后的慵懒，但更多是对剩余猎物的玩味。
“林深！”
不等林深思考裴照影的话，陈天一急促打断，将他从眩晕拉回。指着BOSS身后那面相对完整的墙壁，“记得晓晴的话吗？”
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林深猛地想起办公室时，苏晓晴确实提过储藏室墙后似乎是空的！
“天一！墙！砸开它！”林深嘶声吼道，这是黑暗中闪现的微光，必须抓住！
陈天一瞬间会意，抄起身边木制课椅，低吼着用尽全力砸向墙壁！
“咚！咚！”沉闷撞击声回荡。
墙灰簌簌落下。陈天一准备砸第三下时动作猛地僵住！
剥落墙灰后面并非砖石，而是片诡异如水波荡漾的黑暗。而在这片黑暗中，半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
穿着那身工装，半个身体嵌在墙里，脸上带着极致痛苦扭曲，正朝陈天一缓缓伸出手！
那是他父亲，陈天建！
“爸……？”陈天一瞳孔骤缩，大脑空白，父亲失踪前的画面与眼前幻象疯狂重叠。巨大吸力从墙内传来，他手脚不听使唤，不由自主朝那片黑暗一步步被拖拽！
“天一！”林深目眦欲裂，猛扑上前，在陈天一即将被彻底拖入墙内前一刻，死死抓住“陈天建”的手腕！
“嗤——！”
如同烙铁烫入冰水！林深触碰瞬间，手背红痕爆发出灼目光芒！墙内“陈天建”发出尖锐不似人声的惨嚎，虚幻身影如被高温灼烧的蜡像，瞬间扭曲融化，缩回墙内黑暗消失。
吸力骤失，陈天一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大口喘息。
林深立刻意识到——只有他！只有这具被裴照影称为“拒蚀者”的身体，才能直接对抗驱逐墙内异物！
“让我来！”他夺过陈天一手中断裂的椅子，将所有恐惧愤怒和残余力气灌注双臂，疯狂砸向那片荡漾的黑暗！
“轰隆！”
墙壁破开大洞。碎砖灰尘落下，露出后面景象。
不是通道，不是密室。
是纠缠一起的人形轮廓，在黑暗中影影绰绰。
最先刺入眼帘的，是只从瓦砾中伸出的、完全白骨化的手，指骨微蜷，仿佛维持着生命最后姿态。更深处，几具躯体相互依偎，呈现不自然的蜡黄色，半透明皮肤组织紧贴骨骼轮廓，依稀可辨生前模样。
破碎校服残片黏连在骨殖间。一具穿着白大褂的骸骨张开双臂，以守护姿态将几具更瘦小骸骨拢在身下。
六年时光，墙内黑暗吞噬了血肉与声响，只留下这无声的、凝固了最后一刻的群像，在尘埃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控诉。
2019年失踪的学生，和校医沈巍。
尸骨，现世了。
短暂死寂。
随即，是山崩海啸般的反应！
“呜————！！！”
那庞大的、刚刚“饱食”过的规则尸骸，发出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嚎哭！那哭声并非悲伤，而是混合被惊扰的暴怒、怨念被彻底引燃的狂躁，以及更深层次规则被触犯的尖啸！
它的形体开始剧烈、失控地膨胀变化！无数张面孔以前所未有速度疯狂切换——安雅、秦昊、王雨欣……沈巍……陈天建……还有更多陌生、扭曲、充满痛苦的面孔！那是以前来此游玩却无端失踪的玩家！它吸收太多，此刻被尸骨刺激，所有怨念彻底暴走！
它变得更加庞大，几乎顶到天花板，形态也更不稳定，时而像沸腾黑云，时而像布满眼睛嘴巴的巨兽。纯粹恶意如同实质浪潮，一波波冲击幸存者心神。
“污染指数103，‘规则’彻底具象化了！”裴照影凝重的声音第一次带着明显急促穿透门板，“林深，谨记！勿听！勿视！勿言！”
但他的警告太晚了。
那无数张高速切换的面孔，在这一刻，同时转向了瘫坐在地、精神恍惚的陈曦，转向了搀扶陈天一的苏晓晴，转向了握着残破椅柄、气喘吁吁的林深……
所有的面孔，同时张开嘴。
没有统一的声音，而是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嘶吼、哀嚎、诅咒、哭泣、狞笑……混杂成毁灭性的、直击灵魂的认知洪流，如同海啸朝他们席卷而来！
林深感到大脑像被无数烧红铁钎刺穿搅拌，剧痛让他几乎瞬间失去思考能力。眼前不再是房间，而是尸山血海、扭曲走廊、裴照影宣布清理的冰冷枪口……耳中是无数人尖叫、赵磊临死诅咒、陈曦疯狂哭喊、老章虚伪安慰……
理智的弦绷紧到极限，发出即将断裂的哀鸣。
绝望，如同最深沉冰海，淹没了最后一点微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结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