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诡门临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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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铁门敞开着，不知何处吹来的冷风吹得应急灯光晕微微晃动，几个人挤在窄仄的走廊里更显压抑。裴照影那句“我不会有事，但你们一定会死”像块冰砸进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赵磊第一个冲上去，攥住裴照影风衣前襟，怒睁的双眼布满红血丝，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额角的青筋随着喘息突突直跳：“你他妈早知道这里危险！为什么不提醒我们？吴畏和蒋星柔死的时候你在哪？见死不救还有那个逼脸说这种话！”
陈曦躲在赵磊身后，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把袖口洇出深色痕迹，声音发颤：“就是……你明明有办法，为什么看着他们死……”
裴照影神色毫无变化，仿佛被攥住的衣领、劈头盖脸的指责都与他无关。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像扫描仪掠过一堆无意义的噪声。
就在裴照影唇瓣将启未启之际，林深上前一步，掰开了赵磊的手。动作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先冷静。”
赵磊松了手，仍死死盯着对面的人，牙缝里挤出话来：“你们这两个冷血的畜生。”
林深侧身一步，挡在了裴照影与赵磊之间，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力：“他的问题，我会弄清楚。但现在，把我们变成畜生的，是这地方。”
说着，他从陈天一处要来徽章，又从内袋掏出沈巍的密信。NAC徽章捏在指尖，沈巍的密信展开在掌心。应急灯光落在上面，红笔圈住的学生姓名格外扎眼。
“闹鬼只是表象。”林深声音很稳，扫过众人慌乱的脸，最后定格在裴照影身上，“2019年的灵视实验，2021年天一父亲的失踪，现在我们被卷进来……这是场持续多年的筛选，对吗？老章是清理员，负责处理失控的实验品；而我们这些被无端卷进来的倒霉蛋，会被裂隙消耗，只有像我这样不受诡异欢迎的人，才是你们想要的新样本，对吗？”
此前覆在裴照影脸上的淡漠像是被风掀开一角。他睫毛倏地垂下，再抬眼时，眼底已不全是空茫，多了丝极淡的讶异。
他先扫过林深因紧绷而泛白的指节，才落在徽章和密信上，沉默两秒后收回目光：“推理基本正确，但我所属的灵墟对策局，与NAC的目的不同。”
林深心头微沉，尽管他的猜测被证实，却也不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不同？”林深追问着往前半步，语气里压不住质问，“那为什么看着老章动手？蒋星柔和吴畏死的时候，你明明就在附近！”
“我的任务是观测，不是干预。”裴照影语气依旧冰冷，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解释意味，“局里对启明旧校的定位是低危观测点，上层没料到NAC会重启实验，更没授权我介入。”
这话像盆冰水，瞬间浇灭赵磊的怒火，却让其他人的绝望更沉。
连裴照影这种能对抗诡异的人都无权干预，那他们这些一无所知的人就跟待宰的羔羊更没有区别。
林深皱紧眉，果然，指望外力救援根本不现实。
陈曦哽咽着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真要等着被当实验品？”
裴照影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林深身上：“可以做笔交易。我提供通往裂隙源点并存活的规则，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作为交换，你们成为我的活性观测样本。”
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样本的存活率，不影响数据的有效性。我只记录，不救援。”
林深没立刻答应，转头看了眼陈天一，后者点了点头。苏晓晴也小声说：“至少比我们自己瞎闯强。”
“成交。”林深转向裴照影，指尖无意识摸了摸手背的红痕，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灼痛感。
裴照影的视线在那道红痕上顿了半秒，才开口：“但你得先搞清楚这里的规则。我会边走边说。”
队伍往317号房靠近时，走廊的景象愈发诡异。一会是霉味刺鼻的密室走廊，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晃着斑驳的墙影；一会是明亮无比的学校走廊，空荡的过道里隐隐地飘着模糊的读书声；一会又成了粉尘弥漫的施工现场，钢筋堆后传来不明的敲击声。
“别去看，别被影响，跟着我的声音走。”裴照影的话从前面传来。
刚拐过一个拐角，林深就发现不对。
墙面上的血迹正违反重力往上爬，像一条条暗红小蛇，顺着墙壁往天花板钻。
“这是怎么回事？”苏晓晴声音发颤，左眼瞥见那些血迹里藏着细碎的人影，吓得赶紧闭眼，突如其来的钝痛使得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
裴照影突然停下，举起银质怀表对准逆流的血迹。屏幕上的数据瞬间飙红，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周野被这动静吸引，下意识就伸手想去摸那诡异的血迹。
“别碰！”林深猛地抓住周野的手腕将他拽回。几乎同时，手背的红痕传来一阵尖锐灼痛。
林深咬了咬下唇，这裂隙里的污染，比想象中更凶险。
裴照影的视线从仪器屏幕移开，先落在周野差点触碰血迹的手指上，再转向林深手背发红的皮肤，最后定格在林深脸上。
“认知改写速率比预计更快。”他像在记录实验现象，“视觉接触超过十秒，你的大脑就会开始相信血液可以逆流。等认知固化，身体也会随之崩解。”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林深忍着灼痛感问道。
“规则的尸骸。”裴照影盯着蠕动的血迹，语气毫无波澜，“另一个世界的法则在这里覆盖了现实。NAC那群蠢货，以为自己的实验是在开门，实际是在刨坟。”
他关闭仪器警报，看向林深补充道：“这是污染，是异界规则的侵蚀。用你们能理解的话说，世界本身有薄弱点，像纸面上的褶皱，平时稳定；但NAC用实验把褶皱撕成破洞，还往里面灌污物，就是2019年那些灵视学生的意识，才让污染扩散成这样。”
林深看着墙上逆流的血迹，突然明白：“所以蒋星柔死在317门口，是因为那里离破洞最近，污染最重？她其实是被污染杀死了？”
“是。”裴照影收起仪器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见林深还盯着血迹，再次提醒，“别盯太久，污染会通过视觉渗透。你拒斥系数再高，也经不住长时间接触。”
没走多远，苏晓晴突然捂住鼻子，指缝里渗出暗红的血。她踉跄着靠在墙上，左眼不受控制地流泪，声音断断续续：“我……我看到好多影子在墙上爬……头好晕……”
周野赶紧把相机对准墙面，屏幕里瞬间跳出扭曲影像，无数青灰色的人影贴在墙上，像被揉皱的纸，却在镜头里缓缓蠕动。他吓得手一抖，相机差点再一次摔在地上：“这什么玩意啊卧槽？！”
裴照影走过去，将仪器先对准苏晓晴，再扫过周野，最后停在林深面前。屏幕上跳出三条不同曲线，他指着苏晓晴的曲线说：“她是窥影者，能接收诡界信息，但过载会伤身体，流鼻血就是信号。”
“那我呢？”周野追问，指着自己那条无波无澜的曲线。
“裂隙中的科技设备，比如你的相机，能捕捉基本污染残留，但你本身灵视低，不会被直接侵蚀。”裴照影指尖在仪器侧面轻敲两下，确认林深的曲线数据后继续说，“而他是拒蚀者，自身精神场能排斥污染。手背上的红痕，就是净化时的副产物。”
林深摸了摸手背，红痕似乎又烫了点：“我之前能扛住教室的幻象，也是因为这个？”
“是，但别掉以轻心。”裴照影收起仪器，脚步放慢了些，与林深并肩走着，“拒斥不是无上限的，越靠近源点，污染浓度越高，你越容易失控。”
又走了一段，走廊地面突然渗出淡黑色液体，踩上去黏糊糊的。裴照影的仪器发出“滴滴”轻响，屏幕上跳出“污染指数：87”的字样。
“这指数是什么意思？”陈天一忍不住问，怕液体沾到裤脚，脚步放得很轻。
“通俗说类似PM2.5，测环境里诡界能量的浓度。”裴照影解释，“超过90会空间错乱，超过100，灵体能实体化直接伤人。”
林深想起医务室的危机，问道：“那我的拒斥系数呢？和这个指数有什么关系？”
“相当于你的免疫系统强度。”裴照影语气难得带了点通俗比喻，“系数高，污染很难附着侵入；系数低，就像海绵，容易被侵蚀。你现在的系数在临界点，靠近源点会更危险。要是觉得后颈发僵，记得说一声。”
这话没头没尾，却让林深愣了愣。裴照影明明是观测员，却在提醒他的身体反应。他转头看过去，对方已经移开视线，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就在他们靠近317房间时，整个走廊的光线骤然暗下，如同被瞬间抽走能量。墙壁上原本狰狞扭动的血迹，颜色迅速褪去、干涸，失去活力，连先前的时空变化现象也瞬间停滞。
“怎么回事？灯要灭了？”周野的声音带着恐慌，“我靠，是不是马上吓人的要来了？”
几乎同时，裴照影手中的仪器发出不同于之前的、缓慢沉重的“嘟……嘟……”警报声。他低头看屏幕，上面显示的不再是波动曲线，而是一个不断下降的百分比数字。
“退潮加速了。”他陈述道，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语速快了一丝，“裂隙正在变得不稳定。”
“不稳定会怎样？”陈天一追问。
裴照影抬眸望向走廊尽头愈发浓稠的黑暗，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你见过沙子从指缝里流干吗？”他顿了顿，给出冰冷的结论，“在沙子流干前，找到源头。否则，我们就是被一起冲走的那部分。”
站在317号房门前，裴照影停下脚步转过身。众人刚站稳，赵磊突然“嘶”了一声，原本瘫在门口的蒋星柔尸体竟不翼而飞，只剩地面那滩暗红血迹凝固成不规则的形状，边缘还泛着诡异的灰光。
苏晓晴吓得往陈天一身后缩了缩，声音发紧：“尸、尸体呢？”陈曦更是脸色惨白，捂住嘴弯下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生理性的恶心让她眼泪直流。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小满突然抬起头，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她没走……她变成这里的一部分了，我们……也会变成大家的一部分……”
裴照影斜瞥了林小满一眼，眉梢微蹙，语气冷硬：“其他人准备进去，她留下。”
林深心头一紧：“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她进去？”
“没什么好解释的，知道缘由对你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林深看向眼神空洞、喃喃自语的林小满，又想起蒋星柔消失的尸体，一个冰冷的猜想攫住了他。他压下不忍，对裴照影点了点头。
——必须有所取舍。
裴照影目光扫过众人，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讽意，很快又消失：“进去前，得告诉你们一件事。灵墟对策局内部，目标并不统一。”
林深心头一紧：“什么意思？你们不是要处理裂隙吗？”
“处理方式不同。”裴照影指尖划过铁门的抓痕，“保守派想把这里彻底封印，哪怕整个街区都会因此出现灵异事件；研究派想控制裂隙，把你这样的拒蚀者当成‘钥匙’，研究诡界的力量。”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向林深，“而我，只负责观测。评估裂隙稳定性，评估污染风险，还有……评估你们这些变量的价值。”
林深眼神一凛，内部都不统一，这水比预想的还深。
“那我的拒斥系数在临界点，会怎么样？”林深追问，手背的红痕突然发烫，后颈也隐隐发僵。
裴照影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在源点，你的意志是武器，能压制污染；但如果失控，你会变成新的污染源，远比裂隙本身更危险。”
林深沉默片刻，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人。陈天一眼神坚定；苏晓晴攥着校徽点头；周野虽然害怕，却把相机对准铁门，做好了记录准备。
“我们早就没退路了。”林深转回头对裴照影说，“蒋星柔和吴畏已经死了，不能让他们白死。情报是唯一的武器，依赖别人才是最大的冒险。”
裴照影从风衣内袋掏出巴掌大的仪器，却没自己操作，而是递向林深：“帮我个忙。”语气不容置疑，“测下你的实时数据。”
林深接过冰冷的仪器，依言将指尖贴上屏幕。几乎同时，裴照影向前逼近半步，近得林深能看清他每一根低垂的睫毛。他的呼吸轻柔拂过林深的额发，却没有一丝温热气息。
林深僵在原地，全部感官都聚焦在眼前这个冰冷又专注的存在上。裴照影的目光死死锁住屏幕上剧烈波动的曲线，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真理。
片刻后，他直起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你的数据波动……很罕见。”他收回仪器，语气恢复一贯的冰冷，“所以，活下去。我需要更多的观测数据。”
“你不进去吗？”林深问道。
“我进不去。”裴照影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于这里的裂隙而言，我只是个失去了提问资格的工具人。“
林深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转身面对众人。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按在317号房的门把上，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
随后，他用力推开了铁门。
“记住，”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我们不是来逃出去的——是来把它彻底关上的。”
他率先踏入那片浓郁的、散发着腐臭的黑暗。在他身后，裴照影无声地立在走廊。
仪器屏幕的微光，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上面只跳动着一条属于林深的、剧烈波动的生命曲线。裴照影没有去看前方的危险，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这条曲线。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诡门临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