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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科举舞弊,智破迷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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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外的喧闹声传到靖王府时,姜婉清正坐在小院的石桌旁剥核桃。
她动作不紧不慢,指尖一捏,壳裂开,取出完整的果仁丢进嘴里。玄影站在廊下,声音压得低:“王爷已经到了贡院,街头有考生在喊冤,说科举不公。”
她点点头,又掰开一个核桃。
“空白试卷盖了提调官的印?”她问。
“是。三份,都是未拆封的,可印是真的。礼部那边正在推卸责任,说是有人私刻印章。”
“私刻?”她轻笑一声,“礼部侍郎昨夜收了三皇子三百两黄金,这种事,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
玄影没说话。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壳,转身进了屋。片刻后出来,发髻已剪短一截,用油纸裹着塞进帽子里,脸上涂了一层淡黄药粉,唇色也抹成了干枯的浅白。换上一件洗得发灰的青布长衫,背上一个旧书箱,活脱脱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
“你要去哪?”玄影拦在门口。
“去看看热闹。”她说,“读书人最怕不公,可真到了不公的时候,光喊没用。得有人知道真相从哪开始烂的。”
“外面危险。”
“我知道。”她抬眼看他,“你不是一直奉命盯着我吗?跟上来就是了,别露脸。”
说完,她推开侧门走了出去。
贡院外挤满了人。考生们举着纸板,上面写着“还我前程”“士子不容欺”,有人跪在地上哭,有人扯着嗓子念《论语》。官兵在周围列队,神情紧绷,却没人敢动手驱赶。
姜婉清混进人群,装作打听消息的样子,东一句西一句地套话。很快便得知,那送卷的小厮已被关押,提调官称自己毫不知情,而三皇子府派来的监试副使今早进出过两次偏门,每次都在守卫换岗时出现。
她眯起眼,往偏门方向挪。
果然,不到半盏茶工夫,一名穿褐色短袍的小厮鬼鬼祟祟从侧门溜出,怀里抱着个布包,交给门口一个军卒。那军卒接过,迅速塞进一辆停在巷口的青篷马车。
马车不起眼,车夫戴着斗笠,缰绳握得稳,却不急着走,像是在等人。
姜婉清不动声色退到街角,等马车启行,才悄悄跟上。
马车一路向南,穿过三条街,停在一处挂着“明德私塾”匾额的小院子前。车夫下车,敲了三下门,里面很快走出一人,身穿藏青官服,正是主考提调官。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提调官接过布包,快步进了院子。
姜婉清绕到后墙,借着墙边矮树攀上屋檐,轻轻落在屋顶。瓦片被太阳晒得温热,她伏低身子,一点点蹭到书房上方的天窗。
天窗开着条缝,正好能听见里面的谈话。
“……头名文章我已经改好,只等殿试对策时稍加引导,就说他心怀社稷、文采斐然,自然能引士林拥戴。”提调官的声音透着得意。
对面那人冷笑:“三皇子说了,若这次能捧出一个‘天子门生’,将来清君侧时,就有士人为我们说话。”
“放心,礼部侍郎那边已经打点妥当,连阅卷名录都改了。只要不出岔子,九月初九放榜,必定是我们的人。”
“可要是靖王插手呢?他昨儿可是亲自去了贡院。”
“他管得了兵,管不了笔墨。咱们这是光明正大取仕,谁敢说半个不字?”
姜婉清听得清楚,手指在瓦片上轻轻划了三道——三个人,三皇子、提调官、礼部侍郎,一条线串到底。
她等两人离开书房,顺着排水管滑下,翻窗而入。
屋内陈设简朴,书案上堆着几本册子。她快速翻找,在砚台底下摸到一张烧剩一半的信纸,上面写着:“三月初九夜,东角门递卷,银五千两,事成另付。”
旁边还压着一张完整银票,数额正是五千两。
她将银票和残信收进袖中暗袋,又撕下衣角一角,蘸了墨水在纸上写下三人名字,用箭头连起,写完塞进怀里。
正要退出,窗外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吹灭油灯,躲到书架后。
两名捕快模样的人走进来,四下查看。“刚才有人翻窗进来?”一人问。
“盯梢的说看见个穿长衫的上了屋顶,八成是靖王府的人。”
“搜!别让他带走东西!”
姜婉清屏住呼吸,等两人走到门口,突然踢倒书架角落的铜盆。
“哗啦”一声,两人猛地回头。
她趁机从另一侧窗户跃出,落地滚身,冲进后巷。
身后立刻响起喊声:“在那!别让那人跑了!”
她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盖子往后一扬。粉末遇风散开,形成一片灰雾,追在最前面的捕快顿时呛得咳嗽不止,脚步慢了下来。
她拐过两条窄巷,眼看就要被围住,一道黑影从屋顶跃下,一把将她拽进暗门。
门“砰”地关上。
她喘着气抬头,是玄影。
“你怎么在这?”
“王爷让我跟着你。”他语气平淡,“他说你一旦出门,肯定不会老实待着。”
她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那张关系图,递给他:“帮我把这张纸送到王府,交给萧执。我自己还能脱身。”
玄影皱眉:“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得让他们追到人。”她说,“不然他们不会放松警惕。你快走,别耽误。”
玄影盯着她看了两秒,终于点头,转身从后门离开。
姜婉清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朝相反方向奔去。
追兵立刻调转方向。她边跑边扔出最后一点药粉,又在拐角处故意留下一只鞋,引得对方停下搜查。
最终,她在一条死胡同里被围住。
“跑啊,怎么不跑了?”为首的捕快冷笑。
她靠在墙上,微微喘气,脸上那层药粉被汗水浸湿,有些脱落。
“我是户部尚书家的庶女姜婉清。”她直视对方,“你们现在抓我,就是得罪靖王。想想上个月工部尚书的下场。”
捕快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我们只听命令办事。你涉嫌盗取贡院机密,跟我们走一趟吧。”
她没反抗,任由他们绑了双手。
马车驶出半条街时,她忽然开口:“你们主子忘了件事。”
“什么?”
“银票上有火漆印。”她淡淡道,“五千两的大票,火漆是礼部专用的梅花纹。你们若把它交上去,等于亲手把礼部侍郎供出来。”
捕快一愣。
她不再多说,闭上眼,任由马车颠簸前行。
夜深时,靖王府密室。
烛光摇曳,萧执坐在案前,手里拿着那张关系图,目光沉静。
门开了,姜婉清走进来,换了常服,脸上药粉已洗净,发髻重新梳好。
她在他对面坐下,从袖中取出银票和残信,轻轻放在桌上。
“证据齐了。”她说。
萧执看着她,许久才问:“值得吗?冒这么大险。”
“不是为了你赢。”她摇头,“是为了那些天没亮就背书,冬天写字手冻裂了也不肯停的读书人。他们不该输在起跑线上,就因为有人想造势。”
萧执沉默。
烛芯爆了个小火花。
他伸手,将银票翻了个面,指尖在火漆印上轻轻一划。
“明天早朝。”他抬头,“我会让三皇子亲口承认这些事。”
“他会抵赖。”
“那就让证据开口。”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今晚做得很好。”
她仰头看他,笑了笑:“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他没答,只是伸出手,替她拂去肩上一点未清理干净的灰尘。
外面传来更鼓声。
三更了。
屋外风起,吹动窗纸,发出轻微的扑簌声。
姜婉清站起身,走向门口。
手刚搭上门栓,萧执在身后问:“下次还这么冒险?”
她回头,眼里带着点狡黠:“你说呢?”
门打开,冷风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晃动。
她走出去,脚步轻快。
走廊尽头,玄影靠墙站着,见她出来,低声问:“真的没事?”
“没事。”她拍拍袖子,“就是有点饿了,厨房还有夜宵吗?”
“有煮红薯。”
“那走吧。”她迈步向前,“顺便告诉我,你是怎么甩掉尾巴的。”
两人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
密室内,萧执仍站在原地。
桌上,那张画着三人关系的纸静静躺着。
烛火映着“三皇子”三个字,边缘微微卷起,像被风吹动的一角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