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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我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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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灵剑宗的宗派开放程度与玄玉宫是不相上下的，剑修一脉的弟子大多是单纯可爱的，待人处事就比较真诚。
十一月中旬时迎接了来自玄玉宫的师兄和师妹，不少弟子仰慕木须臾这个仙门大比第一剑修，多次对木须臾穷追不舍，非要人家拔剑相逼。
木须臾这个人又是个极有原则的，对待身边相处的同伴还有道友是不轻易出剑的，一直拿着的就是自己修炼的《青竹碎月剑典》化出来的竹剑。
然而就是这样一把竹剑，在他手中与真剑无异，一人一剑在五灵剑宗基本上是无敌手了。修到金丹大圆满的弟子不算多，像他这般变态还教人挑不出错的，就纯气人。
就连林瑾华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师兄冷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乐意，但她知道师兄不是故意的，不是面瘫但是无情道。
问锋会比那日，玄玉宫弟子休息的阵营相比较其他门派还是挺宽敞的，林瑾华目光看向了四周，试图寻找一些熟悉的身影，比如说剑宗的那个风师姐，这几天和她一起相处，师姐的冷笑话功底太强，让瑾华都快忘了愁绪了。
然而她没找到那个喜欢穿淡绿色袍子的高马尾师姐，却看到了一个身着靛色衣袍，披着鹤氅的男子。
他眸色暗沉，神色敛去了过去的几分傲气，棱角却依旧锋利，因为在下雪，他的灵根与雪天相应，所以会更冷，身边的紫衣少女为他拿了一个手炉。
林瑾华先是一愣，再是心头泛起一阵涟漪，觉得有些欣喜之意，想要把这个场景分毫不差地说与娘亲和爹亲、甚至是阿公听。
他们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她也是真没想过，曾经救过若离师兄和自己的风灵一仙域六少主，就是阿兄的心上人啊。
难怪曾经问阿兄的时候，他神色是那样的推辞和难为情呢。
“师妹，你在看什么？”林瑾华闻言转过了头，就见木须臾在她身后一丈处站立，其容姿可比雪夜之孤松，傲然而立。
木须臾顺着林瑾华的目光看了过去，也瞧见了林瑜夏和安盈颖两个人，联系了一下林瑾华方才的眼神……大胆猜测一番，这三人是旧友吧，林瑜夏是林州苍星阁大少，林师妹也是出身林州河东郡。
难道……他们两个是真认识的吗？
木须臾回想起之前，那位六少主也医治过师妹，为她调理过身体，这不会不认识。
木须臾没有想完，就听见了师妹温柔的声音响起：“师兄，等会儿是挨个上去取剑吗？”
他回神，摇头道：“非也，四人一队，组队进剑冢。”
林瑾华大致明白了这规矩是如何运行的，每个参会问锋的弟子的名字都在剑冢前最高的那个竹签桶上，每个人的名字都刻到了玉做的签上面。
在神剑冢前的大片空地之上设立了许多的阵营台，尽管八大仙门的弟子比较少，但是修真界尚有其他散修。
世间剑修无一不崇尚那个由万千剑修英灵与剑气汇聚而成的剑锋之处，他们敬畏五灵剑宗，愿意参与这个盛会。
林瑾华从风七巧口中得知问锋会比四年一次，对于每个宗门内每个剑修来说都是一场盛大的比试，问锋的榜首可以直接带走他们在参加比试时获得的剑，这是剑宗先辈对他们的肯定。
所以在剑冢的剑灵们眼中，参加问锋的修士们算是暂时的主人，有剑灵的剑在最深处，他们的神识会聚到一起讨论看到的参赛者。
“这届的好苗子倒是不少，剑宗外也有这么多好孩子啊。”来自一柄通体雪白的细长女剑，剑端镂空华丽，刻着「湛霜」二字。
湛霜剑通体闪着白色的光，硬生生将身旁其他剑的光芒都比下去了。在湛霜旁边有个剑柄似火焰缠绕的剑，都想起来踢那花痴样了，道：“你个死丫头又看上哪个了？”这话说的居然有种莫名的恨铁不成钢。
但是他们好像本来就是铁。
“赤霄你闭嘴。”湛霜对着身边那把剑说。
最上端的神剑发出了一声嗡鸣，选择让这些躁动的剑都先安静，出声的是一个清冷的男声：“够了。”
“青寒，把紫金蛇叫起来，该醒醒了。”位于第二阶梯的一把剑说了一句，他说完以后，在座七把镇山神剑纷纷将一缕神识丢出，化成了剑灵的模样。
从左到右依次是湛霜、绯雪、赤霄、湛卢、阮兰茵、青寒、紫金蛇。七把剑分别对应了五灵剑宗镇山开山的七个长老，每任宗主在即位时都会在从中选择一把剑来使用，若是灵根相对那便更好。
这其中威力最强的当属湛卢，湛卢剑存在已经超越千年，剑灵眼底有化不开的冷淡，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却又不像是在乎这世间的模样。
紫金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道：“反正前几次没多少人能来咱们这儿，我睡会儿又怎么了……”说着就又要闭眼，在他旁边的青寒剑灵打了他一下。
“大哥，你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拿到过了吧。”阮兰茵声音比较小，却足够让所有剑灵都听见。
湛卢不想理这句话，却说：“别总是唯唯诺诺地说了很多，也别叫大哥，这个称呼很亲密。”
其余六把剑都被湛卢这个神奇的脑回路给震惊到了。
算了……不说了吧。
*
林瑾华正望着远处出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转头便见风七巧抱着一堆油纸包小跑过来，淡绿色的衣袂在雪中翻飞，高马尾上沾了几片晶莹的雪花。
“可算找到你了，瑾华师妹，”风七巧将怀中的栗子糕塞给林瑾华，“刚出炉的，快尝尝。”她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在冷风中散开，眼角眉梢都带着鲜活的笑意。
她自从遇到这个其他门派的小师妹之后就一直再在蹭她吃的，这个小师妹看上去年纪那么小，做的吃的手艺好得简直是像几十年的厨子啊。
林瑾华闻言笑了，闻到了香甜的味道，眼底就像是冒了光，说：“谢谢风师姐，难得这个时候还记得我。”
“哈哈，吃了你这么多点心我也挺不好意思的，要是等会儿分到一队就好了。”
话音刚落，剑冢方向突然传来悠长的钟鸣，原本喧闹的场地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那座巍峨的石门。五灵剑宗宗主冯辉之身着一袭玄衣立于高台，袖袍翻卷间，万千竹签从签筒中冲天而起，在暮色中化作流光溢彩的星河。
“开始了。”木须臾低声提醒。他手中的竹剑微微震颤，竟与远处的剑冢产生共鸣。林瑾华惊讶地发现，师兄向来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期待。
组队环节进行得很快。当林瑾华握着刻有“地寅”的玉签时，风七巧已经举着同样的号码朝她招手。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第三位队友竟是那位风灵一仙域的六少主安盈颖。
三个女孩子在一起的话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他们在期待最后一位队友是谁，然而不久之后就见一个背着剑来的潇洒男子过来了。
“大师兄？”风七巧问。
琢玉举着自己手里的签，点头道：“是我。”
琢玉可能自己也没想过，没巧到跟木须臾抽到一起，倒是跟他带来的那个师妹抽到一起了。
那也挺好的，正巧打听打听木须臾有什么弱点，在剑道这方面比不过，总归是能在其他方面比过的。
琢玉端详了一番包括瑾华在内的三个女孩子，关于风七巧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安盈颖是上届仙门大比时见过，而这名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女倒是第一次见，能看得出来这名少女的修为和所属派别。
虽然比不过安盈颖金丹中期的修为，却也算是得天独厚的天才了。
他将身后佩剑取下，交给了一旁举着托盘的杂役弟子，然后剑指行礼道：“几位师妹好，我名琢玉，五灵剑宗首席，金丹后期剑修。”
风七巧紧跟着说：“大师兄，在场怕是也没人不认识你了。”她说着，转身也行礼道：“两位师妹好，我是风七巧，五灵剑宗内门弟子，化元后期剑修。”
林瑾华有些惊异地看向了风七巧，又听见安盈颖说：“安盈颖，风灵一仙域六少主，金丹中期医修。”
三个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林瑾华。
怎么说呢，她年纪最小，要面对的压力却最大，撑着笑脸拱手行礼：“我叫林瑾华，玄玉宫灵谷内门弟子，化元后期灵修。”
三个人各有各的想法，风七巧当林瑾华是个可爱的姑娘，最主动和她亲近，安盈颖则比较端庄持重，有事就会提醒这两位，其实按年龄的话，风七巧和琢玉是差不多大的，算是师姐。
林瑾华发自内心的笑了，因为知道安姐姐和风姐姐是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就放宽心好好应对了。
问锋会比比起一般的剑宗活动不同，剑宗无上宗旨“不可伤害灵修”，在这里是不一样的，若是灵修的道友自愿参与问锋，拿了剑冢的剑，那就是要和他们打一架的。
林瑜夏看着手里的“天戌”玉签，看了看手里同样拿着这个签的人，一个长得轻云蔽月，气质宛若山巅之雪松，另一个长相狂野无边，气质裸露于眉宇间，一看就知道是妖族。
“玄玉宫，木须臾。”木须臾微微颔首，说了一句。
另一个人没有笑，向手哈了口气，道：“五灵剑宗，妖修森屿。”
林瑜夏揉了揉眉心，又问：“不应该还有一个人吗，怎么只到了你们两位？”
“这位师兄有所不知，戌位乃是末端选签，来参与此次会比人数原是四位的，不料中途退了几位，便无法分尽，到我们戌位这边有三人就不错了，亥位只怕是更少。”森屿解释道。
林瑜夏因着和木须臾有过几面之缘，自来熟了一些，互相看着对方，想法出奇的相似——这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偏生的他们几个运气差的凑在一起了。
森屿继续说：“还请二位师兄见谅，所有的签和抽取都是由宗主亲自负责的。”
感觉——更随便了。
冯辉之宣布抽签结束之后，就默默离开了剑冢周围，外人不知，剑宗的长老不会不知道内因，剑冢的剑气对于冯辉之来说实在太重了，他若是长时间待在这里，是十分凶险的事情。
而今开阵送这些弟子上前的，就是持剑师柒霜了。
在座地区所有修士里几乎只有柒霜能够做到让人一步三回头，那头发和容姿确实是无人可比拟的，他负剑而立，在雪中的神色竟然胜过了剑宗千山白雪。
“每人只准带一件法宝，还请诸位上交。”所有人几乎都没想到柒霜最先说的是这句话。
剑修们倒是很久前把自己的剑交给了杂役弟子，却没想过这时候还要管着非剑修弟子。
有不少弟子听闻此事，直接放弃玉签提前离场了。
谁人不知修真界最能打的便是剑修，只让带一件法宝这个规矩明显就是针对那群不靠真刀真枪的修士，那医修、符修这等怎么办？就等着被人欺负吗？
事实结果如柒霜所料，确实有不少修士选择了退出。但留下来的，无一不是对自己实力有着绝对自信的精英。
林瑾华将自己的水月吟留下了，风七巧见状，凑过来小声道：“别担心，有我在呢。”她拍了拍腰间，那里别着一把未出鞘的短剑。
柒霜见众人准备就绪，抬手结印，霎时间，剑冢石门上的古老符文逐一亮起，地面开始微微震颤。随着一声清越的剑鸣，石门缓缓开启，一股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所有参与问锋修士，两个时辰之内找到佩剑，若未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完成认剑仪式，取消进入下一轮问锋挑战的资格。”
这个消息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风七巧都懵了，问：“这届怎么新添了这么多规矩，我明明记得往届都没有这些的啊。”
又是要交法宝又是限时的，这是在提前劝退一些修士吗。
“风师妹，限时这规矩前几届都有，只是那时候是两天之内。”琢玉说了一句。
安盈颖和林瑾华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站在剑冢大门前的那个白色的身影，忽而觉得他好恐怖。
接下来就是依次宣布小队进剑冢之中，看着眼前一众修士，现今都七零八落的，凑得出四个人一队的只有寥寥几众。
冯辉之在最后一队小队进去的时候，走到了剑宗的道场之外，只要等上两个时辰，就能够见到那些孩子拿到了哪些剑了，然后，一饱耳福。
他不可以拿着剑再战了，但他教出来的孩子可以。
“师弟，你是不是，还在芥蒂当年的事情。”他看见了静默的师弟。
柒霜听见了，却没有回答。
冯辉之长叹了一口气，又问：“你心仍怀恨，对吗？”
“是。”柒霜这才回头。
“师兄，我恨。”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醒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坚守道心，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护住当年的阿眠，恨自己不够强，恨自己没有能力抵御剑宗的剑气……
甚至恨自己，没能跟阿眠一起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