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误会 ...
-
时下她已经怀有两月余的身孕,但好在并无过多十分明显的妊娠反应,只是确实有些贪睡。又庆幸秦老夫人并不爱折腾请安那一套,只每月初一十五见礼即可。
不过平常无事,又特意避开用餐时间,蒋漫青仍是时常陪伴着她说说话。
毕竟这是她在府中的唯一依靠。
自蒋漫青回府后院听闻国公府有书阁可供家中小辈参阅后,蒋漫青便几乎每周都会去书阁找书,从有关当朝律令,到地理图志,游人散记,再到医书种种。
本来表小姐忽然爱看书这事多少会在府中传出些风言风语,但如今最惹人注目的是府中几位到了年龄的少爷小姐的婚事。
故而这一日午后,顾明临来书阁借书时,看见蒋漫青正爬上梯子,取一本《孟君游记》时,他下意识以为蒋漫青是专为他来。
可那本古书实为师长相借,不好推辞,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心理更是作好了表妹一如往常扭捏作态的准备。
可不曾想到昔日里做作的姑娘,确实坐在梯子上,神色异常专注其中,甚至并未发觉有人来此。
就在顾明临带着五分庆幸,三分好奇的心态往书阁外走时,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叫声响起,“大哥!”
只见,顾明盼身着一身红色骑射服,墨发高束成马尾,腰间别着一根小巧的马鞭,英姿飒飒地快步走来。
蒋漫青这会刚看到这位孟君写道自己迷路沙漠,偶遇外来商人,谈及异域种种风情,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时,被顾明盼一声叫喊打破,不免有些不悦。
可就在她一进门,就瞧见梯子上的蒋漫青,两人眼神一对视,那明亮的眼神立刻带上了警惕。
“蒋漫青!你怎么也在此?”顾明盼柳眉倒竖,语气尖锐,“你能不能要点脸面?大哥早已定亲,与妙容姐姐两情相悦,实乃天作之合,岂是你能破坏的!”
蒋漫青心中直呼倒霉,为安全起见,缓缓下了梯子,先向顾明临行礼问安,这才不卑不亢地回道:“表妹误会了。今日只是凑巧在此寻书,并无他意。”
“凑巧?真是可笑!”顾明盼冷笑一声,“两天一偶遇,五天一凑巧,你就差没往书院去了!这般心思,当谁看不出来?”
顾明临见状直觉不妙,出声制止,“盼儿,不得放肆。今日确实是偶遇。”
顾明临并非不知世事,此前表妹种种示好与如今这般,确实不同。且刚才小妹前来,蒋表妹并不如往常那般下意识的眼神看向他,就知道此番这不是有意。
“大哥!你怎么能真相信她!她可是给你下过药的人!”顾明盼见自家兄长甚至有意维护,更添着急,就怕自家兄长心善,真被这表姐柔弱的模样骗去了,言语间完全顾不得了。
此话一出,性质可就变了。蒋漫青若是再不作表示,那就是不止是软弱更是愚蠢了,“表妹慎言!事关女子清誉,怎可随意诬陷?我虽寄人篱下,却也不敢任人这般作践...”
她话音未落,眼眶已微微泛红,泪珠在眼中打转,要落不落,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顾明临见状,当即厉声训斥:“盼儿!不可胡言!既无实证,怎可凭空污人清白?快向表妹道歉!”
顾明盼见蒋漫青又是如之前那般,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气得直跺脚:“她她她!她是装的!大哥你看不出来吗?这眼泪说来就来,分明是早有准备!”
蒋漫青自是不辜负,适时取出准备好的素帕,眼睛一闭,鼻子一吸,一滴泪恰好滑落,声音哽咽:“当真是天大的误会。妹妹若是不喜见我,我避开便是,何苦这般折辱人...”
她下意识用手中的帕子拭泪,却忘了上头沾了薄荷水,顿时辣得眼泪真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一哭,哪还了得,顾明盼又一身劲装,三两步,就要上前去,想扑过去夺了那手帕,好在顾明临眼疾手快,抱住失控的顾明盼就往外走。
在顾明盼大喊放手的声音中,留下一句,“今日舍妹无状,改日必当赔罪。”
看着两人渐行离去,蒋漫青仍下意识就用手中的手帕擦拭泪水,却忘了上面沾了薄荷水,弄得眼泪不止,赶紧收了手帕,用衣袖擦拭。
故而等寻香寻着她回去时,一路上有丫鬟小厮见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更是坐实了表小姐被三小姐欺负哭了一事。
此事传的很快,蒋漫青原也并不在意,只不过是误会一场,故而也没想着告状。
却不想第二日清晨,秦老夫人便来了人,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地请她过去说话。
蒋漫青踏入松寿院时,便觉气氛不同往日。屋内檀香依旧,却莫名透着一股沉沉的威压。
秦老夫人并未如往常般靠在软榻上,而是端坐于正中的紫檀木雕花扶手椅上,身着赭石色万寿纹常服,面色沉静,手中缓缓拨动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唯有微微抿紧的唇角,显露出她此刻的决绝。
“外祖母。”蒋漫青上前,依礼轻声问安。
秦老夫人抬眼看她,目光在她微肿的眼皮上停留一瞬,并未多问,只淡淡道:“一旁坐着。今日叫你过来,便是要叫你知道,我国公府自有规矩,断容不下仗势欺人、口出恶言之行。”
话音甫落,便有丫鬟禀报,夫人来了。
只见英国公夫人方氏款步而入。她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竖领斜襟纱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端,下系一条墨灰色百迭裙。
梳得紧绷光滑的发髻上,除了一支冷银色嵌绿松石的扁方,别无他饰。通身的气度依旧是那般沉稳端方。她先向秦老夫人行了礼,目光扫过一旁的蒋漫青,眼中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蒋漫青同样规矩回礼。
“母亲唤儿媳来,可是为了盼儿与漫青昨日在书阁之事?”方氏开门见山,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秦老夫人冷哼一声,佛珠重重按在几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你既知晓,我便问你,我国公府的女儿,何时学了那市井泼妇的做派,竟能对着自家姐妹,说出那般污人清白的混账话!‘下药’?这等字眼也是能胡乱攀扯的?盼儿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方氏面色微微一白,却并未急着辩解,只垂首道:“是儿媳管教不严,才让她如此不知轻重,口无遮拦,冲撞了表姑娘,更损及家门清誉。儿媳已问过当日在场仆役,确系盼儿无状在先。”
“既知无状,如今人呢?”秦老夫人语气更沉。
方氏深吸一口气,回道:“回母亲,盼儿昨日与人约了马球会,一早便出了门。儿媳已派人去寻,命她即刻回府。”
“马球会?她倒还有心思去打马球!”秦老夫人显然动了真怒,“我看她是被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今日敢毁谤姐妹,来日是不是就敢在外面给我英国公府惹下滔天大祸?你这做母亲的,平日里总说她年纪小,性子直,无妨无妨!这便是无妨的结果?”
这一句句质问,分量极重。方氏在外执掌中馈,何等威严,此刻在婆母面前,却被训得脸面微热。
她极重规矩,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秦老夫人信任放手,何曾受过这般严厉的斥责?她心中自是又气又愧,气女儿不争气,愧自己之前狠不下管教。
她再次深深敛衽:“母亲息怒。此事确是盼儿大错特错,儿媳绝无半分袒护之意。家风不正,则祸患丛生。此风断不可长。一切但凭母亲家法处置,儿媳绝无怨言,必当严加管教,以儆效尤。”
她的态度恭谨而坚决,既认下了教女无方的责任,也表明了严惩的决心。
秦老夫人见她如此,面色稍霁,沉默片刻,缓缓道:“既如此,便按家规办吧。口舌挑拨,毁人清誉,该当何罚,你自清楚。”
“是。”方氏应道,“依家规,当笞手十下,禁足一月,抄写《女诫》《内训》百遍,于祠堂跪省三日。”
“再加一条,”秦老夫人看了一眼静静坐着的蒋漫青,淡淡道,“让她亲自来向漫青斟茶认错。若不肯,便不必出祠堂的门了。”
方氏心下一凛,知这是老夫人要给蒋漫青做脸,也是彻底绝了日后姐妹再生口角的可能。她当即应下:“是,儿媳遵命。”
蒋漫青始终垂眸静坐,如同置身事外。她并非烂好人,深知闺誉之于女子是何等紧要,顾明盼那几句话若是传扬开来,足以毁她一生。此刻自然不会出声求情。她只是没想到,秦老夫人会如此雷霆震怒,方氏会如此毫不徇私。
方氏告退后,秦老夫人这才拉过蒋漫青的手,轻轻拍了拍,叹道:“好孩子,委屈你了。有外祖母在,断不会让你白白受人欺辱。”
蒋漫青心头微暖,低声道:“谢外祖母回护。”
老夫人忽而想起一事,笑着拍拍她的手:“对了,昨儿个你兄长从朔州军中遣人送寿礼来了,并着给你的那份礼直接送去青竹居了,还特地附了一封家书给你。快回去瞧瞧吧,你哥哥定然挂念你得紧。”
蒋漫青一听,立刻辞了祖母,带着寻香快步回到青竹居。
那位原著中着墨不多,但实为宠妹狂魔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