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执笔十二画

19、性骚扰

　　再次睁开眼睛，是在国内的医院。
　　她之前好不容易在日本的医院好了些，回国后立马水土不服，直接在机场晕了。
　　等到再次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就是在A市的医院。
　　“醒了。”
　　她呆呆看着坐在自己床前的人。
　　陈宇淇觉得她可能担心那个在日本的小男孩。
　　他托了人去找，今天才确认那孩子已经在他父母那里，人安全了。
　　他把这消息告诉林芊潼后，林芊潼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陈宇淇，想着这些时间，从地震到被挖出来，从在日本的医院待了几天再到回来晕倒，现在又在医院看到他待在自己的身边。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的喉咙有些发痒，轻咳了一声。
　　陈宇淇当即把水递给了她。
　　润了润喉，她轻声道谢谢，声音有些沙哑。
　　陈宇淇看着她如明星一般亮亮的眼睛，把水收回来的时候颤了下。
　　“嗯，那个......之前做的项目不错，最近我们会和一个公司的项目负责人约见，公司挖了她过来，之后一起讨论下看怎么整合资源？”
　　醒来？
　　突然就谈工作？
　　林芊潼不自觉扬起一边的嘴角：“你在紧张？”
　　“没有......是因为那公司的负责人你应该认识，所以先说给你听。”
　　“谁？”
　　“郑敏。她原先公司负责的优质之星项目很不错。”
　　“优质之星？”
　　“名字......是有些土。”
　　陈宇淇把杯子凑近自己的嘴巴，抿了一口，然后听到林芊潼大着声音道：“那之前是我负责的。”
　　“咳......咳......”
　　突然间，陈宇淇猛地咳了起来。
　　林芊潼压抑不住嘴角的笑容。
　　她想对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厉害，真的是好不容易。
　　这种可以低调炫耀的机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
　　“怎么了？”她故意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满心期待对方的赞美之词。
　　然而......
　　陈宇淇脸上的震惊持续了太久。
　　就算这个项目再怎么优秀，也没道理让一个人吃惊这么久。
　　她的脸逐渐松弛下来：“怎么了？”
　　陈宇淇的眼睛缓缓移动，目光转到了他手持的杯子上。
　　那一刻，林芊潼也明白了，她的表情变得僵硬。
　　无奈半闭着眼，她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算了，就当不知道，忘了吧。”
　　把手移开，她看到陈宇淇频频点头。
　　“嗯。”他就只有一个单字。
　　林芊潼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但下意识，她又和自己说，就这样，别多想。
　　“我这样......还有多久能离开医院？”
　　“没多久，今天醒了就能走了，医生说你是低血糖，及时补充糖分就好。”
　　“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新的工作？”
　　“明天放假一天，你先好好休息。”
　　“哦。”
　　陈宇淇的手机响了。
　　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告诉林芊潼晚些孔允真会来接她。
　　“你......现在和她很熟？”
　　彼时陈宇淇站在病房门前，他转过身去看躺在床上的林芊潼：“之前加的，不算熟。”
　　但也算是加上了......
　　林芊潼看着合上的门，心里不由得产生了这句话。
　　一个小时后，她的好闺蜜来了。
　　林芊潼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逼迫自己不去想更多莫须有的事情。
　　翌日，脑子里还是乱七八糟。
　　昨夜为了入眠，她犹豫着是否要吃点安眠药或者喝点小酒缓和下自己的心，但恢复期的身体经不住这么折腾，她熬到凌晨三点才勉强入睡。
　　她在大脑晕乎的时候接起“动物之家”的电话。
　　“是林芊潼小姐吗？”
　　“嗯，我是。”
　　“请问你今天有空吗？是这样的，我们的档案里有你的联系方式，查看记录，你一般是一个月回来帮忙一次，但我看你这个月都还没来。请问是什么原因呢？”
　　新工作的适应期总是很磨人，所以这段时间她都忘了自己每个月要做的事。
　　“哦，最近比较忙，今天是吗？”
　　“是的，如果你有空，麻烦你过来一趟了。因为最近流感严重，我们这边的志愿者都倒下了。”
　　“好的，我会过去的。”
　　坐地铁过去后，她做了之前都会做的事——给一些收养回来的流浪猫狗喂食，登记他们的生活情况，并且记录下电话进来有领养意向的客户情况。
　　机构只有她一个人，做这些事是接连不断的，不过时间也变得很好过，她至少没什么心思再想昨晚困住头脑的事。
　　“你好？”
　　她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眼戴墨镜的人停在铁闸门外朝她招手。
　　她愣了下，站在原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想来领养的。”
　　林芊潼低头看了下之前登记的信息，没有看到今天有预约上门的人。
　　她抬头：“呃，你有预约吗？”
　　“没有。”
　　这样的情况她之前没有见过。
　　迟疑了下，她走到铁闸门，隔着栏杆和戴墨镜的女人道：“这个没有预约一般是没法接待的。”
　　女人拿下墨镜的那一刻，林芊潼呆住。
　　“真的是你啊。”
　　“郑敏......”
　　“对，是我，你还记得我啊，太好了。”
　　“嗯，我记得你。”
　　“你等一下哈。”
　　郑敏从包里拿出手机，听大致的内容似乎是在聊工作。
　　过了一会，林芊潼察觉自己的裤子口袋的震动。
　　她拿出手机就看到陈宇淇这三个字，头皮莫名发麻。
　　“有空吗？”
　　“嗯？不是说今天放我一天假？”
　　“是，但是有个事比较急，你方便的话，我明天再给你假吧。”
　　“嗯......去哪？”她想着要是不远，那关系也不大，反正人都出来了。
　　“待会给你信息。”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林芊潼估摸他又出去和别人谈生意去了。
　　觉着他那边的环境不适合多话，于是她道：“好。”
　　挂了电话，她听到郑敏说了个地址。
　　“宝岛咖啡吧。”
　　说完，郑敏抬头看向林芊潼，一边自己挂了电话。
　　“好久没见你了。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
　　“那就好，我都担心那件事以后，你会花很长时间调整，看你现在还能出来做义工，我就放心了。”
　　林芊潼笑了，笑得有些僵。
　　“嗯。”
　　手机震了下，她低头看到陈宇淇的信息——宝岛咖啡。
　　“怎么了？什么信息这么惊讶？”
　　她抬起头，看着郑敏：“你要去宝岛咖啡？”
　　“嗯，对啊，要一起喝一杯吗？”
　　“也许......可以。”
　　坐着郑敏的车，五分钟的路，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请问有预约位吗？”
　　“没有，你随便给我选一个吧，两人座就好。”
　　“三人座以上。”
　　郑敏侧过头看向林芊潼：“嗯？”
　　“是优路科技的人约的你吗？”
　　“你怎么知道？”
　　“那我大概率猜想，我们是要坐一桌的。”
　　“你找到新工作了？”
　　“嗯。”
　　“太好了，我还以为那事对你的影响很大，怕你很长时间都不想见人了。”
　　“不至于。”
　　在靠窗的地方，她们面对面而坐。
　　“为什么啊？你是怎么有力量让自己立刻投入一份工作的？”
　　“如果反问你，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钱吧，但你是吗？”
　　“是......”
　　但不完全是。
　　除了金钱，还有痛苦的记忆亦或是新鲜的记忆需要创造，那会是创作的养料。
　　不过，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坐对面的人。
　　“你们到了。”
　　陈宇淇走近，林芊潼不由得吓了一跳，她感觉自己的手臂颤抖了下。
　　“嗯，陈哥，坐。”
　　郑敏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怎么都这么早？”
　　“嗐，我打算去领养只小狗，结果碰到她了。”
　　“领养小狗？”
　　“对啊，一个人生活总是无聊，还是找个伴来得好。”
　　“你还有副业？”
　　陈宇淇看着林芊潼。
　　她摇头：“不是，就是在一家机构做的义工，里面都是需要照顾的小动物。”
　　陈宇淇微微点头，他没看郑敏旁边的位置，直接往前走了点，就在林芊潼旁边站住。
　　林芊潼盯着他看了几秒，嘴巴好似被缝住了。
　　那句“你要坐这儿？”没有问出来，她终究是自己主动让了位子，把外边的地方留给他。
　　他坐下来的时候，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快要蹦出来的心跳，就像是疯了一样，比之前更甚了些。
　　她微微蹙眉，被对面的人瞧了去。
　　郑敏露出奇怪的笑容，然后转而看向陈宇淇：“真的好久没见了，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再见。”
　　林芊潼的面部肌肉略僵。
　　她察觉到以前最讨厌的感受，明晃晃的嫉妒和刺一样在心中扎根，死命戳着她。
　　真的是很烦！
　　她暗暗咬唇，低头看地板，一边在心中默念“呼”，“吸”，“呼”，“吸”，如同冥想一般。
　　“我听说你之后有一周要请假出去玩，所以让Jessica快点联系你约个时间，公司的项目不等人。”
　　“是，我明白，只是这真的太巧了，一个是你，一个是她。”
　　被cue到，林芊潼下意识抬头，不解地看着郑敏。
　　她不知道对方和陈宇淇是什么关系，但总觉得他们很熟悉，很熟悉。
　　这种找不到线索的熟悉感令她难受。
　　“你们......是什么关系？”
　　郑敏的眉头颤动了几下，嘴边笑的弧度比刚才还要大。
　　“怎么这么问？”
　　林芊潼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得露骨了。
　　她尝试调整自己的说辞：“我是想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是啊......”郑敏把目光转向陈宇淇：“老早认识了，我数数啊。”
　　她掰着手指头数算，然后道：“大概也有十年了，对吧，同桌？”
　　那也就是高中的同桌，搞不好是分班后才成的同桌。
　　林芊潼的大脑快速计算着。
　　“我这同桌啊，为人很靠谱，看到你被他带着，我就放心了。”
　　林芊潼轻声“啊”了下。
　　“至少你之前那样的事不会再有了，放心。”
　　“什么事？”
　　“嗯，可以说吗？”郑敏面露难色，然后转头看向林芊潼。
　　“性骚扰。”林芊潼脸不红心不跳，目光冷峻，看向自己身边坐着的人。
　　与此同时，陈宇淇也看着她。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了。
　　落地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两个人的头上。
　　陈宇淇在这个说话突然变得硬气的女人身上看到了一股子倔强，这是他以前从未看到或者设想过的。
　　那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
　　她或许......真不和自己想的那样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