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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虚掩的门 ...

  •   秋游归来的周末,空气里还残留着山林清新的余味,但已被城市特有的沉闷所覆盖,像一层无形的灰霾,压在人的心头。如麦坐在书桌前,窗外是灰蓝色的、缺乏生气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外套内衬口袋里那枚冰冷的、粗糙的滴胶“星尘”,它的每一个棱角都几乎要被她的体温和汗水磨平,却依旧硌人,如同她心头那点无法安放的、莫名的不安。
      她几次拿起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指尖悬在与昱宁的对话框上方,那寥寥数语的记录冰冷地停留在她昨天发出的那条:“周一见,我有话和你说。”
      没有回复,没有任何已读提示。聊天界面像一片死寂的荒原,她投出的石子连一丝回声都未曾激起。这彻底的不回应,不同于昱宁平日里那种带着不耐烦的「嗯」或干脆利落的句号,它更像一种隔绝。
      一种无声的、彻底的切断。
      如麦蹙了蹙眉,一种细微却尖锐的恐慌感,像藤蔓的尖芽,悄无声息地探出心脏的缝隙,开始缠绕收紧。
      她甩甩头,试图将杂乱无章的猜测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或许只是累了,手机没电了,或者单纯想彻底清净一个周末。她试图用理性说服自己,却无法忽略胸腔里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的不祥鼓点。这种心悸,陌生而强烈,让她坐立难安。她甚至起身去倒水,水杯却差点从微颤的手中滑落。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
      —
      周五晚上。
      昱宁打开家门,秋游的疲惫像湿透的棉被,沉甸甸地缠绕在四肢百骸,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酸软。她只想甩掉鞋,把自己彻底扔进床铺的柔软深渊里,用睡眠隔绝外界一切光线和声响,包括脑海里那些关于某个人指尖温度、和呼吸拂过耳畔的、混乱而挥之不去的记忆碎片。
      然而门打开的瞬间,玄关处多出来的一双擦得锃亮到反光、款式老气却价格不菲的男士皮鞋,像两颗冰冷而突兀的钉子,瞬间将她钉死在门槛上,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冻结。
      客厅里亮着过于明亮的吊灯光线。一个绝不该、也绝不欢迎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正背对着她,以一种近乎鸠占鹊巢的悠闲姿态,深陷在她家那张并不宽敞、甚至有些旧了的布艺沙发上。他穿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色衬衫和西裤,身材保持得宜,透出一种养尊处优的紧绷感,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连发丝的角度都透着精心算计。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的公寓格格不入的、久居人上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是昱康。她的父亲。
      昱宁的心脏猛地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然后狠狠地向深渊拖拽。所有疲惫瞬间被一种高度警觉的、战斗般的肾上腺素所取代,肌肉在下意识绷紧,指尖冰凉。她站在玄关,没有换鞋,也没有再往里走一步,像一头误入陷阱的幼兽,竖起了全身的尖刺,只是用冰冷到极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散发着虚伪和威胁气息的背影。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昱康缓缓地、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从容转过身。他脸上挂着一副精心雕琢过的、充满关切与忧心的神情,眉头微蹙,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川”字,眼神里混合着担忧、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猎食者的耐心。 “昱宁回来了?”他开口,声音温和得近乎粘腻,甚至称得上慈爱,“听你们温老师说,组织去秋游了?玩得开心吗?累不累?”
      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昨天才一起吃过晚饭,仿佛他出现在这里是天经地义。
      这副虚伪到令人作呕的嘴脸让昱宁胃里一阵剧烈翻涌,酸水直冲喉咙。她强压下那股恶心感,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锋利的冰碴:“你怎么进来的?”她刻意忽略了那个关于秋游的、假惺惺的问候,直指核心。
      昱康像是完全没听到她那带着质询和敌意的语气,自顾自地站起身,目光带着一种挑剔的怜悯扫视了一下狭小的客厅,语气里带着点长辈式的、令人火大的嗔怪:“你看看你,一个人住,家里也不好好收拾收拾。女孩子家,像什么样子。爸爸这不是担心你吗?正好来云港开个会,心里总惦记着你,就想着无论如何也得过来看看你。我们父女俩,也好久没好好坐下来,推心置腹地说说话了。”
      他说“推心置腹”四个字时,语气加重,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暗示。
      他朝着昱宁走过来,脸上挂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朝着她的肩膀落下,似乎想演绎一出父慈女孝的温情戏码,或者更糟,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昱宁像被毒蛇的信子舔舐,猛地向后撤了一大步,鞋跟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一响,彻底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里的厌恶和戒备几乎化为实质,像冰冷的刀锋直射过去:“来看我?用不知道什么非法手段弄到我公寓钥匙,闯进我家?这就是你表达关心的方式?真是令人感动。”
      她被张檀那伙人霸凌整整三年,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他在哪里?她想母亲的时候在被子里哭,他可曾真心实意地过问过一句?现在却突然空降,扮演起深情又严厉的慈父角色。
      昱康的手再一次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下去几分,眼底迅速掠过一丝阴鸷的怒意,但很快又被更浓的“无奈”和“伤心”所覆盖,演技精湛:“怎么能这么想爸爸?我是你爸爸,血脉相连啊!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很深的误会?上次是爸爸不对,爸爸太着急了,不该动手打你。”
      他指的是初一那次激烈争吵后他扇在她脸上的那一巴掌,那记耳光带来的不仅是疼痛,还有某种东西的彻底碎裂。
      “爸爸跟你道歉。但我们是一家人啊,血浓于水,有什么天大的误会是不能说开的呢?你突然就这么转学来云港,爸爸是真的……真的很担心你。”
      他语气沉痛,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委屈。
      误会?昱宁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冷笑出声。那岂止是误会?那是彻骨的背叛,是把她推向深渊的推手,是无法磨灭的耻辱烙印。但她死死咬住了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疼痛让她清醒。她不想跟他扯那些陈年旧账,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可悲可笑,像是在乞求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公正。她现在有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
      如麦。张檀。那个悬在如麦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刃。那个她承诺过要解决的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翻涌的恨意和恶心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是在这个虚伪、掌控着权力且毫无底线的男人面前。她需要利用他,利用他手中的那点权势,哪怕这让她觉得自己肮脏又卑劣。 “好。”昱宁的声音依旧冰冷坚硬,但之前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尖锐敌意稍微收敛了一些,变成一种公事公办的、带着距离感的语调,“你说误会,那就说。但是我要求你干的事你得去干。”
      昱康眼中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得逞的光,但面上依旧是一片宽容和大度:“什么事?跟爸爸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在云港这地界,你爸爸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他重新坐回沙发,姿态放松地向后靠去,翘起二郎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等待着她的“求助”。
      昱宁依旧站在客厅中央,拒绝坐下,仿佛站在他的领地之外能让她保有最后一丝尊严。她刻意省略了所有前因,只陈述最直接的后果,声音平稳得像是在汇报一份与自己无关的调查报告,
      昱康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节奏分明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发出沉闷的“哒、哒”声。他脸上那伪善的关切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官僚式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审视和盘问表情。 “张建明的女儿…”他沉吟了一下,像是在脑中调取档案,“为什么偏偏找你麻烦?你和她之间,有什么具体的私人过节吗?”他的目光变得极具穿透性,像手术刀一样试图剖开昱宁的防御,直刺核心,“阿宁,你跟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好端端的,人家为什么偏偏盯着你不放?还特意牵扯到你身边的…一个女同学?”他刻意在“女同学”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带着探究。
      她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昱宁的心不断往下沉,沉入冰冷的泥沼。她就知道他会追问,会挖掘,会把一切错误归咎于她。 “没什么为什么。”昱宁偏开头,避开他那种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审视目光,语气生硬得像一块石头,“看她不顺眼,或者我看她不顺眼,青春期互相看不惯,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胡说八道!”昱康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家长威严和怒火,“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惹到人家了?你不把前因后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怎么判断情况?怎么帮你?万一你自己也有处理不当的地方呢?万一责任不全在对方呢?你知道我动用关系会得罪多少人吗?”
      昱宁心底的冷笑几乎要溢出来,他关心的根本不是帮她,而是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怕影响他的官声仕途,或者,他只是本能地想要挖掘她的“错误”,来巩固他高高在上的、永远不会错的审判者地位。
      “我没什么处理不当的地方。”昱宁的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你只需要动用你的关系,解决掉张檀和她家庭带来的麻烦,确保我朋友的安全万无一失。其他的细节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昱康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刚才那点伪装的平和宽容彻底消失不见,脸上瞬间被怒容占据,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我是你爸,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什么叫与我无关?那个如麦又是你什么人?啊?值得你这么护着?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外人,用这种态度跟你父亲说话?”
      他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滚雷般在安静的公寓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一步步逼近昱宁,高大的身躯投下极具压迫性的阴影,几乎将瘦削的她完全笼罩。 “你到底为什么和张檀结下这么大的梁子?是不是你在学校又惹是生非了?是不是像以前在岐川一样——!”
      “像以前一样什么?”昱宁猛地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眼睛,眼神里终于燃起了压抑不住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极致的讥讽,“像以前一样‘不知检点’?像以前一样‘活该’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像以前一样‘理所应当’被骂那些肮脏的话?被造那些下作的谣言!?”
      昱康被她这连珠炮似的、直戳痛处的反问噎得一时语塞,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阵红一阵白,扬手就带着风声狠狠地挥了过来。
      “啪!”
      一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昱宁的脸颊上。力道之大,让她完全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打得猛地向旁边踉跄了好几步,后背“咚”地一声重重撞在了冰冷的金属鞋柜棱角上,尖锐的疼痛瞬间从后背窜起。脸颊上火辣辣地疼起来,像被烙铁烫过,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鸣响,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但她没有哭,甚至没有用手去捂那迅速肿痛起来的脸颊。只是借着鞋柜的支撑,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重新站直了身体。她用那双黑得深不见底、仿佛凝结了所有黑暗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昱康,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扭曲的、冰冷的、近乎疯狂的笑意。 “怎么?被我说中了?踩到你尾巴了?这就恼羞成怒了?”
      昱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畜生!白眼狼!我怎么就生养出你这么个没心没肺、恩将仇报的东西!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供你吃穿,给你最好的教育,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为了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丫头,就这么跟你老子顶嘴!护着一个外人!你恶不恶心?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恶心?羞耻心?
      呵。
      这两个词像最终的导火索,瞬间引燃了昱宁心中积压了多年的、所有黑暗的、痛苦的、愤怒的、绝望的炸药库。
      她看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虚伪至极、满口仁义道德却行尽龌龊之事的男人,这个赋予她生命却又亲手将她推入无边地狱的男人竟笑了出声。
      “我恶心?”她重复着,一步步主动走向盛怒中的昱康,眼神像淬了最毒的冰刃,直直地、毫不留情地刺向他,“我恶心?”
      “你问我为什么和张檀结仇?好,我今天就告诉你!就因为三年前,就是你,和你那个好下属陈雨桐的妈!在我房间干的那点龌龊事!被人陈雨桐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
      “然后你宝贝女儿我!就成了全校最大的笑话!他们造谣!说我妈也不是好东西!说我是你用手段逼良为娼生出来的野种!张檀就是当时带头霸凌我的主谋!她让人往我课桌里倒垃圾、撕我作业、把我锁在厕所隔间一整天的人!整整三年!每一天!!”
      她的声音尖锐得几乎撕裂喉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和控诉,狠狠地、用力地砸向昱康! “你现在装模作样地问我为什么?你他妈有脸问我为什么?你的脸呢?啊?!”
      昱康的脸色在她开始控诉的瞬间就“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随即又因极致的羞愤和暴怒而涨得通红发紫,是那种被彻底撕破所有伪装、露出最不堪内核后的狰狞和疯狂。
      “你放屁!”他嘶吼着,完全失了平日里精心维持的风度和体面,眼神慌乱又凶狠,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根本没有的事!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那个叫什么如麦的教你的?她教你这么诬陷抹黑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诬陷?需要我帮你回忆具体是哪年哪月哪日几时几分吗?需要我把你当时为了压下这桩丑事,像条狗一样偷偷摸摸求张建明动用关系帮你擦屁股的电话录音找出来吗?需要我把你私下里给陈雨桐她妈买名牌包、买首饰的银行流水和发票甩在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上吗?你他妈敢做不敢当,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孬种、伪君子、人渣!!”
      “闭嘴!我让你闭嘴!”
      昱康彻底失控了,理智尽失,最后一丝伪装也荡然无存。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完全疯狂的野兽,眼睛赤红,猛地抄起鞋柜上那个沉重的、硬木制成的装饰摆件,用尽全力狠狠地朝着昱宁的头颅砸过去,那摆件带着呼啸的风声,速度快得惊人!
      昱宁躲闪不及,或者说,她根本没想到他会疯狂到动用凶器。
      “砰!” 一声闷响,沉重坚硬的摆件重重地、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的额角靠近太阳穴的位置。
      剧痛如同爆炸般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眼前猛地一黑,金色的星星疯狂乱窜。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立刻顺着额角眉骨汹涌地流下,迅速模糊了她一半的视线,浓重的铁锈般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急剧弥漫开来。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只剩下她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和血液滴落在浅色地板上的轻微“嗒…嗒…”声,每一声都清晰得可怕。
      昱宁晃了一下,勉强扶住墙才没有倒下。她抬起不住颤抖的手,抹了一把额角,指尖瞬间被那刺目粘稠的鲜红所浸染。她看着指尖那抹象征着暴力和伤害的颜色,又缓缓地、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个因为实施了暴行而微微喘息、面目扭曲狰狞、如同恶鬼般的男人——她的父亲。
      心底最后一丝对这个男人残存的、名为“父亲”的、可怜又可悲的幻想,在这一刻,伴随着额角撕裂的剧痛,彻底粉碎了,灰飞烟灭。
      她感觉不到额角那火辣辣的疼痛了,只觉得心里那片早已荒芜冰冷的废墟上,骤然刮起了能冻结灵魂的、呼啸的寒风。她慢慢地、用一种近乎诡异的平稳,站直了身体,任由鲜血肆无忌惮地流过眉骨,划过眼角,像一道血泪,然后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惊心动魄的红。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那是所有希望彻底死寂后、暴风雨席卷殆尽后的虚无和平静,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令人胆寒的力量。
      她看着昱康,看着这个她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声音因为受伤和激动而嘶哑不堪,却字字清晰,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敲响在死寂的房间里: “你刚刚不是问我,如麦是谁?” 昱宁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极致嘲讽、又带着无比惨淡和彻底决绝的弧度,那笑容比哭更令人心碎。
      “那我告诉你。”
      “她是我喜欢的人。”
      “满意了吗?”
      “我他妈喜欢女人,就是觉得你,还有你们这些虚伪肮脏的男人,让我恶心透了!看见就想吐!”
      死寂。彻底的、绝对的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骤然笼罩了整个房间。只有昱宁额角鲜血不断滴落的轻微声响,嗒…嗒…嗒…,敲打在凝固的空气里,也敲打在昱康那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上。
      昱康彻底僵住了,脸上的暴怒、凶狠、狰狞,全部凝固成了一个极其可笑又极度扭曲的表情,像是戴了一张拙劣的、破裂的面具。他瞪大了眼睛,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最不可理喻、最骇人听闻的事情,嘴巴徒劳地张合着,却像离水的鱼一样,发不出任何一个完整的音节。
      喜欢的人?他的女儿?他女儿是个……
      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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