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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死亡名单(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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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他,梁主先的事情,和其余三个人,”苑景也不打算说谎,“我都知道。”
“祭酒……”刘成雨和陆羽成都看向苑景。
林与闻则不惊讶,“为什么?”
苑景看林与闻,“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个会纵容这些事情的人。”
苑景叹了声,“国子监积弊已久,我能怎么做呢?”
林与闻咬了下嘴唇,他心里有很多失望,“罢了,”他摇摇头,“我先回衙门了,很多事呢。”
苑景起身要送,但是林与闻朝他挥挥手,“你先好好休息吧。”
袁宇跟着林与闻出来,“苑景他已经很难做了,你指望着他跟你一样破釜沉舟,非要得个清白,那是很难的。”
“我知道,”林与闻走到门口时发现薛大人已经把场面稳定下来了,他和林与闻点点头,意思是多谢,“但是我总觉得,他明明有能力解决这些事情的,他是我们中最聪明的啊。”
袁宇抿了下嘴唇,林与闻他们这届进士的感情很深,目标一致,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尽其所能地为百姓,为朝廷做一些事情,见到有人落队,林与闻自然惋惜。
可是官场上就是这样啊。
太多人壮志满怀地考进来,再被这乌七八糟的环境同化掉,像林与闻这样的才是少数。
“林大人,”陆羽成叫住林与闻。
“什么事?”
陆羽成走上前,“请您不要误会我们祭酒。”
“啊,”林与闻的停顿多少有些尴尬了,“我没有啊。”
“就像祭酒说的,国子监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发生的,想解决这些也非常困难,”陆羽成觉得自己必须替苑景说几句,“祭酒从调来国子监,就一直试图改变这里。”
林与闻看着他。
“他重用我们这些年轻博士,推荐我们入朝为官,让梁主先他们那些人远离教学,还设置了很多道考核,淘汰下去那些靠着家世混进来的学生,”陆羽成真诚道,“很快就会有改变的,我相信他。”
“林大人,这是件很困难,很困难的事情,你不知道我们祭酒面对着多少压力。”
林与闻抿起嘴,他确实浅薄了,他之前也在刑部中做过员外郎,深知这些大体制里的复杂,只靠着锐气就会像自己和沈宏博那样发配地方。
苑景确实已经算做得很好了。
“本官知道了。”林与闻对陆羽成点了下头,又突然想到,“啊,一聊起来就忘了,你帮我问问你们祭酒,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名单上的博士先带到衙门里保护起来,就像那个学生一样?”
“好。”陆羽成应下,“祭酒那边一有决定,我就找人通知你们。”
“你看吧,”袁宇庆幸自己没有把刚刚想的那些丧气话说出来,“苑景已经很努力了。”
林与闻噘起嘴,“都怪这朝廷。”
袁宇瞪起眼,“又说胡话。”
……
“大人,轿子备好了,”杨子壬看林与闻回来,绕了下手指,“您这就赶紧去梁府吧。”
“怎么了?”
“梁主先死了。”
林与闻捂住脸,能不能让他休息一下啊。
杨子壬也是心疼,“大人,要不要陈嵩陪你去,”但任务没少安排,“他刚查完余晨光的亲戚和朋友,路上跟您讲讲。”
“好。”
袁宇这边也跟林与闻道别,“我得去梁指挥使那边回话。”
林与闻只好坐在轿子里面,听着陈嵩跟他掰扯,“这个余晨光的交际没有那么复杂,那件事之后跟他交好的人基本都淡掉了,平常也就和国子监那些同僚喝喝酒论论诗文什么的。”
“那跟学生呢?”轿子的窗户太小,林与闻艰难地把头探出来。
“有几个关系不错,但真的挺恶心的,”陈嵩皱着眉,“都是些少年,十三四岁那个样子。”
“他对他们下手了?”
“哎。”
“别光叹气啊!”
“也不算下手吧,但我问了几个,说是有动手动脚那种事情,但是这些学生都觉得是自己的才华被老师看到了,因此不仅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努力与他亲近。”
林与闻扶额,这可真是把狼关进了羊圈里。
“那这些学生的家长……”
“那自然是要疯了,这些小少年基本上都是那种神童,不是家里条件好的,就是那种一族的骄傲的,很麻烦。”陈嵩小声给林与闻说,“他们都给我塞钱,让我别说出来。”
林与闻倒不在乎这个,陈嵩有分寸,他就受贿那几个条例背得最熟,“确实,咱们不能把这种事情说出去,案卷上也得隐去他们的信息。”
“杨大人也这么说的。”
“作孽啊。”林与闻也只能叹气了。
等轿子停在梁府门口,那位年轻的梁夫人立刻迎上来,她身上还穿着孝,却满脸喜色。
“夫人好。”林与闻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林大人。”
林与闻指指府上牌匾,“怎么回事?”
“啊,”梁夫人眼睛都冒光,“早上都察院的人来府里搜账本,把老头子的床都给掉了个个,老头子吓得不行,突然叫了一声就断气了。”
林与闻觉得当时场面一定很戏剧,不然这位夫人不会讲得这样兴奋。
“夫人,你知道,如果朝廷开始查这件事,可能是要抄家的。”林与闻不忍打击她,但又觉得至少得先提醒她一下。
“没关系林大人,”梁夫人笑得更开心了,她贴在林与闻耳边,“我啊,早就有姘头了,二十六岁,京城新贵,做驴皮生意的,长得可好看了。”
怪不得。
林与闻心想梁夫人一定是好命之人,过不了苦日子的。
他点点头,想再进府看看,又觉得都察院既然查过,能留给自己的证据肯定也没什么了,只能给梁夫人行个礼,说了两句节哀。
“大人,”陈嵩说,“如果是以前的案子,凶手八成是这位夫人。”
“嗯。”回衙门的路上林与闻也就轻松很多了,一边听陈嵩说话,一边把已有的线索拼在一起。
“或者是那个学生。”
“嗯。”
“他们虽然都有动机,但是跟余晨光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王之章也是余晨光的学生啊,他写的名单。”林与闻说。
“对,那些学生都有可能,杨大人其实把他们的名单整理出来了,但是又怕您说他误导,所以一直没给您。”
林与闻笑了一声。
“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些学生就是一个人杀一个老师啊,咱们当一个凶手这样查其实是错的?”
你别说,陈嵩他的这个脑子适合写话本。
“一个学生杀一个老师,等于咱们将有五个凶手。”
“是啊,”陈嵩看林与闻重复自己的话,以为他是赞同,兴奋起来,“当然王之章可以不算在里面,这个梁主先明显是自己摔出病,又被吓死的。”
林与闻脑袋伸不出来,手没问题,他一巴掌拍在陈嵩脑后,“那是国子监,你当什么呢,杀手培养中心啊!”
陈嵩抿起嘴。
“一个凶手还不够,还出来四个,”林与闻龇牙咧嘴的,“那苑景是祭酒还是□□头目啊!”
陈嵩往边上走了走,不让林与闻够到他,还有些不认头,“我还是觉得那些学生的嫌疑最大。”
“就算他们有嫌疑——”林与闻对陈嵩勾勾手指头。
“大人你也觉得吧?”陈嵩凑过来,又挨了两巴掌,“我觉得什么,本官说什么了!”
轿夫们连连喊,“大人,大人别打了,回衙门再打吧。”
林与闻一听人家这么说,赶紧乖巧坐好。
他们回到衙门,黑子已经摆好饭桌了,“大人,先吃东西吧。”
还是黑子最心疼自己。
“这怎么还有烤鸭啊,司礼监又送礼来了?”
“不是,是都察院的钱大人送的。”
杨子壬笑,“大人给都察院送了这么大的一个功劳,他们能不还礼吗?”
“不过奇怪了,这才刚告诉都察院,梁主先有嫌疑,他们就找到账本了,也太迅速了。”
“许是早就有怀疑。”杨子壬跟林与闻说,“我听说都察院其实有很多人想抓,证据都准备得很齐全,就差一些由头。”
“嚯,那咱们这个案子一下子能给他们送五个由头呢。”林与闻坐下来,端起碗筷。
“但也不全是这样,”杨子壬研究了一下午吏部的文件,“我比对下来,那个郝学成在地方当官时,为了帮宗室圈地,判了个大冤案,让十二个农户坐了八年牢,至于林事令,他侮辱过有夫之妇,好像还打算强娶人家,但因为他的丈人是当时的上官,所以也被掩过去了。”
“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嵩抢在林与闻前面说了这话。
“只有这个丁成,”杨子壬说,“我真的查不出他有什么问题,他当国子监博士已经二十多年了,本身在文坛上也非常有名气,推举过的学生和后辈无数,”他决定加入点自己的经历进去,“我在国子监的时候,也十分崇拜他。”
“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名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