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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死亡名单(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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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与闻没想到她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那三年前他从户部调到国子监是因为?”
“人家孩子的母亲闹到了户部尚书那。”
余夫人笑了一下,“我从前只以为他是性格冷淡,不愿与我多接触,谁能想到,”
她的眼中有恨意,“他跟我解释,那些都是金钱交易,他付给人牙子钱,人家给他带来干净的男童,一直都没有问题。”
“但这一次,那个男孩回到家之后,痛哭不止,还发高烧,人事不省,”她笑了下,“那时候那个母亲才知道收钱的人是孩子的父亲这件事。”
“这些男人真的。”
林与闻和袁宇都低下头。
“那个母亲当街拦轿,尚书大人夜里就给他叫过去了。”
“尚书大人说这件事实在不好看,因此叫他给上三倍的金银补偿,又威胁人家母亲,说闹大了的话对孩子的前途不好,就这样,”她冷笑,“这件事情就完结了。”
“这事情影响最大的竟然是他在户部的名声,为了不被这些同僚戳脊梁骨,尚书大人安排了他去国子监。”
余夫人笑得更厉害啊,“天啊,我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要嫁给他。”
林与闻想要求证的就是这些,“那家人,夫人你还有什么印象吗?”
“你是说,”余夫人想了想,“不是老天爷要惩罚他吗?”
“老天爷应该不会选择下毒。”
余夫人的眼睛转了转,她慢慢地把身子往椅背上靠过去,“大人,我可以选择不告诉你对吗?”
林与闻瞪大眼。
“我的父亲是翰林院侍讲,我自己,也有三品诰命,你不能对我用刑。”
“夫人你要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们也有办法查到那家人的。”
“那你们就去查吧,”余夫人平静道,“反正你们是不会从我嘴里得到他们家人的消息的。”
“余夫人……”林与闻有些无奈,他想劝却没得可劝,这余夫人可能比凶手还想要余晨光死呢。
袁宇知道林与闻说不出口,那他来演这个红脸,“余夫人,你这样,只会让你自己成为嫌疑人。”
“那把我抓走吧。”
余夫人是铁了心要瞒着这件事了,她这朴素的正义观实在难缠,林与闻看着她,半响叹了口气,“余夫人,节哀吧。”
他只能这么说。
他个人对私刑这样的事情很是抵触,但是他又很理解余夫人这样的态度,他确实不想再逼迫她。
袁宇知道他怎么想,所以也没继续问下去,闷头继续跟着林与闻回衙门。
陈嵩已经回来了,“大人你知道吗?”
“什么?”
“那个余晨光,他真不要脸,他昨日在那个客栈是为了招妓,而且不是普通的招妓。”
林与闻点头,“是不到十二岁的男孩。”
“大人?”怎么又被猜到了?
程悦这时候正拿着工具箱走出来,听到这话惊得眼睛都大了,顿时露出不屑的神情。
“我还盘问了那个掌柜,他也不干净,他就是拉皮条的,所以之前故意隐瞒咱们,他说他其实看到那晚有人进到余晨光的客栈了。”
林与闻和袁宇都挺直了背。
“说看穿衣打扮,像个书生,”陈嵩拿出张纸,和黑子手里的纸对在一起,他们俩怕落了口供,各自写了一份,“而且余晨光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应该是熟人,掌柜的以为他们俩是一起的,所以没有过问。”
“那本来应该送到的男童?”
“男孩子到了地方又哭又闹,就被人牙子又带走了,”陈嵩真是收获不少,“没进屋,因为屋里的人喊了一嗓子不要了,人牙子就离开了。”
“那个客栈,还有拐男孩的人牙子我这边都给顺天府了,他们说他们会继续查。”
“好。”林与闻两手扶着额头。“好歹算是有些线索,但是这个像书生,哎。”
难道真要把那些学生带过来?
“林大人,林大人,”顺天府尹薛大人冲了进来,拉着林与闻的手就走,“快快,跟我去趟国子监。”
“出了什么事啊?”林与闻还没坐下歇歇呢。
“监生们闹起来了。”
“什么?”
……
虽然这薛大人带了轿子来,但轿夫急得一个劲颠簸,差点给林与闻颠吐了,这真是他办得最辛苦的案子了。
一进门,林与闻就赶紧钻进了顺天府官差的身后了。
他可没见过这阵仗。
国子监的学生们和老师竟然打起架来了。
学生们这边甚至还抄起了棍子,他们吵吵嚷嚷的林与闻其实也没听清,但“为人师表”“衣冠禽兽”这类的词语的出现频率很高,林与闻猜想他们八成是知道了余晨光那些过往。
不愧是顺天府尹,薛大人的胆魄不一般,直接就冲击了风暴中心。
“不要打了,有没有点文人模样!”
他这话还没落,就挨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记暗拳。
“你们,你们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林与闻看这薛大人可怜兮兮的样子,连忙推了下身边的官差,“就这么看着你们大人挨打啊!”
这些官差这才反应过来,凶神恶煞地冲上去,压住两边人马。
但这一边是未来朝廷栋梁,另一边已经是朝廷的栋梁了,这些官差对谁也不敢动手啊,不仅没压住这些人势,还没少挨两边的打。
林与闻对他们的疼痛感同身受,但一点也不打算靠近。
他甚至站得老远,看着几个熟人在里面上蹿下跳的,学生这边好像是刘成雨领着,这大少爷正义感也太强了吧,老师那边陆羽成一个欲哭无泪,不停劝架。
“锦衣卫办案,无关人退避!”
袁宇的声音如同救赎,林与闻松了口气,从柱子后面撤出来,踏着步子混到袁宇背后,狐假虎威。
尽管是锦衣卫这样威严的声音,也只让这些打红了眼的师生有一时的冷静,他们都是聪明人,法不责众,真能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吗?
当然不能,但是,袁宇手握了下拳,身后锦衣卫动作一致地抽出了刀。
抽刀的声音并没有刚才袁宇的喊声大,足以使大家都消停下来。
这时苑景才走出来,林与闻觉得他这几日好像人都老了不少。
“国子监停课。”
他疲倦道,“各回各家,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不要再闹了,你们一个个是读圣贤书的,圣贤有教你们这样——
“祭酒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师那边不知道谁在说话,“是这些小畜生不尊师道,我看别停课了,把他们举人的资格都取消了才是。”
学生们一听这话,更加气愤。
“你到底是怎么给人当老师的啊!”苑景还没说话,林与闻已经上去指着人家鼻子了,“对上,你不帮着祭酒安抚学生,对下,你管自己的学生叫畜生,那你是什么啊?”
苑景默默摇头。
“你,”林与闻指着刘成雨,“跟我进来,本官要亲自审审你。”
刘成雨低着头跟在林与闻身后,往伦德堂走,这领头的被叫走了,后面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闹了,薛大人赶紧主持起大局来。
袁宇则给苑景一个请的姿势,给他让条路出来。
“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林与闻坐下之后问袁宇。
“苑祭酒先去的锦衣卫,我半路碰上的。”
苑景坐在那,一直喘气,“圣上给过旨意,梁指挥使也愿意帮我。”
他的嘴唇发白,林与闻知道是他身体一直不好的原因。
“这件事过后,我就要辞官,”苑景直叹气,“我宁可躲在竹园里修史,我也不愿再管这些——”
“祭酒不要啊,”刘成雨又闹,“你要走了我们这些学生可真是要被欺负死了!”
“你闭嘴吧!”林与闻吼他。
苑景看了眼刘成雨,更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陆羽成这边给苑景端了热茶来,“都是我没有用,祭酒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这么奔波。”
刘成雨那边鼓了鼓嘴,小声问林与闻,“祭酒有什么病啊?”
“你们祭酒从小就有心悸之症,他这才一直待在翰林院修书,这陛下就是为了折腾人。”
“林与闻。”袁宇警告。
林与闻抿抿嘴,“先说,为什么闹啊?”
刘成雨眼神立刻乱飘起来。
陆羽成这边给林与闻解释,“学生们不知道从哪听到了关于余博,呃,余晨光的传闻,说名单上其余几个博士也都是大罪之人,要押着他们去都察院,以正国子监之名。”
“但是老师们听到这话怎么能愿意,再有不对,也是同僚,没查清楚之前,当然不会让这些学生反了天。”
“我们这是为了国子监着想——”刘成雨一看苑景那白得像纸一样的脸立刻噤声,“我不说了,祭酒,我不说了。”
苑景瞟他一眼,摇头。
“我听说你去过吏部了?”
林与闻回苑景的话,“嗯,他们几个的事情我都知道大概了。”
苑景点头,“但你还是有事要问我。”
“对。”
“你问吧。”
“你是国子监祭酒,”林与闻的脸色沉下来,“余晨光的事情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苑景闭了下眼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