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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死亡名单(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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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与闻把杨子壬整理好的资料摆在一起,托着腮帮子研究。
“确实,这个人我听说过,他的文章很多,水平虽然一般般,但是胜在够多,覆盖又广,”林与闻想了想,“他连算学都有研究。”
杨子壬站在林与闻旁边,“我也是说,这么一个只研究学问的博士,实在不至于被写到这么罪大恶极的名单上吧。”
“这咱们就得问问了。”
王之章还在吃东西,他在林与闻这衙门吃的饭要比从前丰盛很多,顿顿他都粒米不剩。
“你是真一点负担都没有啊。”林与闻点评他这个做派。
王之章其实打知道梁主先被都察院查办的时候就已经是快乐的大男孩了,一整天傻乎乎的。
“大人,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有什么负担啊。”他的眼睛亮亮的,“大人你秉公办事,一定不会冤枉我的。”
真是让人又气又笑。
“那既然这样,你可以告诉给我了吧,为什么你们会在名单上写下那几人的名字。”
王之章抿了下嘴,“大人,梁主先你知道的,那个余晨光,”他神秘兮兮,“我们听说他对那些年纪小的学子,动手动脚。”
林与闻嗯了一声。
这么震惊的事情林与闻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吗,王之章有点失望,他继续说,“那个郝学成他——”
“不用说那几个,本官现在只好奇丁成。”
“他一直在国子监教书,风评也很好,还是个天文地理都通晓的全才,我昨天去国子监,那些老师也是为了他才和学生们吵起来。”
“吵起来了?”
“这些八卦等你回去自有人讲给你听,你现在只回答我的话,丁成到底怎么了?”
“大人,也许你感觉丁成所作之事可能不足轻重,但是对我们这些学生来说,其实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王之章的表情凝重起来。
“什么意思?”
“您也看过他的文章吧,天文、地理、算学、甚至还有戏文和话本,他全有涉猎,”王之章看林与闻,“您觉得这真的做得到吗?”
林与闻眨眨眼,“你是说?”
“那些东西,是我们写的。”
林与闻张着嘴,“他让你们为自己捉刀?”
“嗯。”
“但这应该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吧,我看他也会举荐自己的学生什么的,这是他的条件吧。”
“是,”王之章咬住后牙,“但,我们没有选择。”
“我是指,像我们这样出身不好的学生。”
“大人,你是寒门出身,你知道的,如果没有所谓的权威为你背书,那就算过了科举,未来也是举步维艰。”
“丁博士他等于是给了我们一条捷径。”
林与闻点点头,“为他代笔,确实可以得到短期的利益,但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文章被挂上别人的名字,心中还是会有不舒服。”
“尤其,那些文章可能还是自己的心血。”他又补充,“我理解你们的心情。”
林与闻皱起鼻子,“但这实在不至于写到这个名单上。”
王之章也懊悔道,“主要我也没想到老家的符咒竟然这么灵验。”
“……”
林与闻气得揉了揉眉心,“你到现在还觉得是符咒的问题吗?”
王之章听得出来林与闻话外的意思,“大人是觉得我们被利用了?”
林与闻不置可否,只叹气。
王之章垂下头,“这也没办法,是我闯的祸,我就该承担。”
这会又老实了。
林与闻对他挥挥手,“继续吃饭吧,没准后面不会再死人了,那对大家来说都轻松些。”
他走出门,发现陆羽成已经在等他了,“林大人。”
陆羽成站起来,“祭酒说已经通知了那三位博士,他们今天应该都会来大理寺,一起商量他们的安全问题。”
“那就好。”林与闻还怕这几个人心虚不肯来衙门呢。
“大人!”陈嵩跑进来。
林与闻问,“出事了?”
“丁成他死于今早,在巷子里,被人捅死了,是路边的乞丐报的案,顺天府正把尸体运过来。”
林与闻看一眼陆羽成,“看来丁大人来得最早啊。”
陆羽成低下眼,“早知道的话……”
“程姑娘,”林与闻这边唤了一声,程悦就出来了,她一看林与闻的样子就点头,“我知道,我这边都准备好了。”
尸体上被捅了三刀,有一处正好捅在心脏处,致命。
衣服上有被搜刮的痕迹,值钱的物什被都拿走了,问过报案的小乞丐,说不是他偷的。
那么图财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程悦机械似的说话,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绝不可能是普通的抢劫杀人。
“林大人,这不可能吧?”陆羽成惊讶地看着林与闻。
林与闻歪了歪头,“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方向,还是要顺着查。”
陆羽成,“查案都是这样的吗?”
林与闻笑了下,“当然啊,难道要像包公一样到地府里去审案吗,”他对程悦点头,让程悦先去做验尸文书,自嘲道,“我也不是他们传的什么探案天才,只能根据现有的证据一点点推,”他咬住后牙,“不然也不会总是晚这么一步。”
陆羽成看出林与闻的失落,呼了口气,“大人不必如此,这也不是我们想见的啊。”
“那余下的两位博士。”
“你不用管他们了,”袁宇也是熬得很痛苦的样子,眼底下青黑一片,“他们听说丁成的死讯就直奔锦衣卫了,一个比一个招得快。”
“啊?”
“早干什么去了,”袁宇揉揉发胀的眼眶,“我在锦衣卫找文书找得头疼,他们一下子就都招了。”
“也好,至少凶手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进诏狱里杀人。”林与闻忽然啧了一声,他自己办的案子他怎么忘了,“当年康王都能买凶在刑部杀人,诏狱里——”
袁宇不带好气地看他,“你想暗示什么?”
林与闻抿起嘴,“别这么敏感嘛,我又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万一有人钻空子呢?”
“那几个学生都有人看着,谁敢在锦衣卫的眼皮底子下钻空子。”
林与闻忽然睁大了眼,“季卿,你说得对啊。”
“对什么,什么对了?”
“我要去找沈宏博了,你帮我跟苑景带个好!”
林与闻挥挥手就跑了。
这时沈宏博正在吏部附近的小摊上吃卤煮。
他本不爱吃下水这些味道重的东西,这是下层人没有钱才会吃的东西,但是林与闻上次来的时候把这个小摊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实在让他有点好奇。
毕竟在扬州的时候,林与闻就经常到处吃,对这口腹之事相当有研究。
眼见着没有其他同僚看到,他叫摊主来了一大碗卤煮和两个个火烧。
“沈兄。”
这卤煮里下药了吧,怎么都出现幻觉了。
林与闻的大脸在沈宏博眼前晃了又晃,“沈兄,看不到我吗?”
“你有什么事?”
“嗯,”林与闻拘谨地坐到沈宏博身边,俩人挨得老近,“给我尝尝呗,我中午没吃东西。”
沈宏博一脸不解地看他,“林与闻,自己点啊,有钱自己点啊。”
“出门的时候忘带钱袋了。”
“找人送啊,你们那衙门再小也是有几个人的吧。”
“沈兄……”
沈宏博真的怀疑,林与闻怕是当上了内阁首辅也得是这副穷酸样,他扬起手,“再来一碗卤煮,一个火烧。”
“大碗的。”
“大碗。”沈宏博无奈重复。
林与闻把火烧掰成小块,搁在卤煮的汤里,用筷子搅搅,咂了一下嘴,也不说话,就俩圆眼睛盯着。
沈宏博只好把自己余下的一个火烧,扯下一半,怼在林与闻的碗里,“这样行了吧?”
“诶呀,得掰碎了,这样不吸汤。”
沈宏博觉得还不如扬州时候好,自己在高邮,跟林与闻好歹隔得远些,现在俩人就隔着两条街,天天都得受这骚扰。
“你找我什么事?”
总不能只为了蹭饭吧。
林与闻大口大口吃着卤煮,听这话摆摆手,意思是吃完再说。
沈宏博气得想笑,又给林与闻点了壶茶,让他小心别噎着。
“国子监内部,是不是也有些不为人知的争斗啊。”
林与闻吃完神秘兮兮地问沈宏博。
沈宏博挺惊讶林与闻这话的,皱眉,“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很明显,这个案子一定不是那些学生做的。”
“你不是已经都关起来个学生了吗?”
林与闻眯着眼,“沈宏博,我就知道,你的消息源不简单啊,除了锦衣卫,我连都察院都没说我抓了个学生。”
沈宏翻了个白眼,“这案子是现在京城里最大的事,你不说难道就没人问吗?”
这话一下就给林与闻噎着了。
他张了张嘴,气势都给整没了,“啊,诶呦,沈兄,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求人帮忙,还得蹭人家饭吃。”沈宏博无奈,“都是袁季卿给你惯的毛病。”
林与闻噘噘嘴,“沈兄,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国子监内部的事情,你问苑景不是更好?”
林与闻歪着头,乖巧地看着沈宏博,“你猜我为什么不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