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颂丰碑》懒大鹅L

4、镜头下的世界3

　　《第一章·第五节》
　　黑暗中，他看到了刘海。
　　那人站在洞壁边，光线照在他脸上，将他的表情勾勒得格外清晰——慈爱，温柔，仿佛父母迎接回家的游子。
　　但这笑容太熟了，熟得恶心。那不是他该有的笑，不属于这张脸，不属于这个地方。
　　这人曾坑过他，甩锅给他，拿他挡雷，如今却像等候朝圣者一般张开双臂。
　　刘海的嘴角缓缓扬起，声音带着一股甜腻的缠绵，缓慢却压不住喉咙底的急促：
　　“……你终于来了。”
　　他语调控制得很努力，像在压抑某种要冲破体表的亢奋。
　　罗团结站着，腿在发颤，汗水顺着脖颈渗进后背。他用尽全力稳住身体，看向周围那些小怪物——它们像死物般静立，又像潮水一样缓缓迫近，毫无声响，连呼吸都没有。
　　那种无声的逼近，比咆哮更让人绝望。
　　他呼吸变得浅促，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玻璃边缘。
　　十几步后，他停了下来，离刘海不过三米远。
　　他靠在石壁上，嗓子干得发痒，眼神却锁死在刘海脸上。声音轻得几乎要散：
　　“……为什么？”
　　他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逼问。逼那个早就疯了的家伙，给个说法。
　　刘海微怔，脸颊泛起潮红，像个被戳中心事的少年。他嗫嚅着，语调忽然轻缓：
　　“……爱。”
　　“这是对艾兰格特大人的爱。”
　　说完，他浑身像被什么电了一下，忽地绷紧。嘴角抽搐，眼神涌出狂热的光。他张开双臂，语速飙起：
　　“不不不，冒昧……恕我冒昧……恕我低劣的精神和品格无法压抑我的欲望而口出狂言……”
　　“艾兰格特大人，是尊敬，是救赎，是我有幸成为仆人应尽的荣耀！！”
　　忽然，他又低头蜷缩，手臂抱住自己，像要把身体压进骨头里。
　　他吸了一口气，把脸埋在手臂弯里，沉醉地嗅了一下，然后慢慢抬头。
　　脸上，是诡异至极的羞涩笑容：
　　“……这也是我作为母亲的责任。”
　　巨大的反差让罗团结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有团高频的电流瞬间灌入脑壳，耳边也随之轰响起来，嗡嗡作响，一切声音都像隔着水玻璃一样变得遥远而失真。
　　他整个人晃了晃，胃里翻腾，紧接着“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他瘫倒在地，手臂撑着，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心跳一下一下擂击着脖颈。脑袋里乱成一团，连刘海嘴里还在絮叨着什么都听不清了。
　　身后，那些小怪物仍旧无声无息地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它们不像活物，更像某种无声的机制，被人从后方慢慢推向前。
　　直到，有什么冰冷、干涩、粘滑的东西，轻轻蹭上了他的后背。
　　一瞬间，罗团结猛然抽了一口气，像从深水中窒息的人被猛然拉了上来。他挣扎着手脚并用往前爬了两步，扶住一侧的石壁，一点点站起。
　　刘海仍在自说自话。但当他看到罗团结站起的瞬间，整个人像被拉紧了的弓弦——眼神变得亮晶晶的，兴奋，急切，嘴角的笑容几乎要裂开。
　　他说话的语速终于快了些：
　　“现在，艾兰格特大人需要更多的人。更多忠诚的奴仆。”
　　“而你们，被选中了。”
　　“现在，快，快过来——”
　　他的语气越来越快，像怕什么被抢走一样：
　　“你被选中了，罗团结！这是恩赐！快，过来！来这里！快一点！！”
　　那股压迫像风暴一样卷来。罗团结咬着牙，一步都不动，只死死看着他。
　　刘海看出他的抵抗，开始走过来。
　　但下一秒——
　　“刘海——！！”
　　那是一声爆炸般的怒吼。
　　赵海生从地面弹起，像蓄势已久的猛兽，身形猛冲。他眼睛血红，脸色涨得通红，一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生锈的老虎钳，寒光一闪，直扑刘海。
　　他咬着牙，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整整两年的仇恨和怒意：
　　“狗东西——我艹你祖宗！！”
　　那一钳子直取刘海的后脑勺，势大力沉，毫不犹豫！
　　《第一章·第六节》
　　老虎钳狠狠砸在刘海的脸上，骨头碎裂般的闷响在洞穴中炸开，像是瓷器被重锤击中。
　　刘海的脸被打得扭曲变形，半边脸塌陷下去，下颌歪斜，眼珠也移了位，整个人像一具破碎的人偶，在震惊中僵立着。
　　赵海生也愣住了，手中还紧攥着老虎钳。
　　他盯着刘海脸上的伤口，却没有看到一丝血迹。
　　甚至，连血都没流出来。
　　刘海的脸动了。
　　咔哒。
　　他身体猛然一闪，像撕裂空气般瞬间出现在赵海生面前。
　　赵海生连惊呼都来不及，就被一只冰冷干瘦的手掐住了脖子。
　　那力气不大，却像铁箍一样将他死死锁住，整个人被轻而易举地提离了地面，双脚在空中徒劳地挣扎，像一条被吊起来的鱼。
　　“赵海生——！”罗团结发出一声沙哑的惊呼。
　　刘海缓缓转过身。
　　他那张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塌陷的面颊鼓起，歪斜的下颌复位，凹进去的眼珠缓缓回到眼眶，连皮肤的褶皱都恢复得平滑如初
　　罗团结瞳孔剧烈收缩，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这就是……主人赐予我的力量。”
　　刘海轻声说着，像在讲睡前故事。他举着赵海生，就像举着一件轻巧的礼物仍单手钳住赵海生，像拎着一个破布娃娃。
　　“你也可以拥有的，团结……真的，这是一种荣耀。”
　　赵海生愣在空中，面色涨红，用力挣扎着，一只手拼命去掰刘海的手腕面色涨红，双手死命抓着刘海的手腕，眼神惊恐而愤怒，却无法发出声音。
　　刘海的目光仍然平静而甜腻，手中加大了掐着赵海生的力度几秒后，他的挣扎变得剧烈。
　　赵海生双眼一翻，整个人瘫软了下去，刘海动作轻柔地将赵海生放到了那座巨大的黑色方碑前，像将婴儿抱上床铺。
　　“主人……”
　　他单膝跪地，低头，双手合十，声音中满是虔诚与痴迷：
　　刘海将他轻轻放在那个扭曲蜿蜒的巨大存在——艾兰格特——面前。
　　“请……为他赐福。”
　　他跪下，额头抵地，声音低而虔诚，几近哽咽。
　　那巨大的怪物传来一阵微弱而黏稠的蠕动声。
　　“主人……请，赐福于他，然后刘海的嘴巴再次张大发出了那种奇怪的声音，可这次罗团结并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反而只是觉得很平静。
　　罗团结僵在原地，呼吸仿佛被按下了暂停他听不见声音，甚至不知该先控制胃部的翻腾还是腿上的颤抖。
　　直到看到那怪物那口器缓缓刺入赵海生背部像是刺入奶油般轻巧无声又轻巧，这时，剧烈的恐惧和恶心如潮水涌上，他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洞外跑与其说跑更像是手脚并用地朝洞口爬。
　　脚底打滑，手掌擦破石壁，身后却没有任何脚步声——那些怪物仍然没有声音，但他知道，它们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跑还是在爬，只知道背后的那些东西动了——那些伏在洞壁上的怪物，此刻悄然无声地落到地面，向他扑来。
　　从洞壁上一只只滑落，像湿冷的布偶，扑向他没有脚步声，没有吼叫，只有风一样的气流与一种压在皮肤上的窒息感。
　　他疯了一样冲出去，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动静向前冲，耳边是自己的心跳。
　　忽然，一道黑影闪到他身旁从侧面袭来。
　　“刘海”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拳头狠狠砸在他的头上。
　　没等他喊完，后脑猛地一痛，仿佛整颗头颅被巨锤砸中喉头一紧，视野瞬间翻转。
　　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眼前一黑。
　　……
　　再次睁眼时，是天花板。
　　熟悉的天花板。
　　窗户边的帘子微微晃动，阳光淡淡地透进来。外头传来楼下小贩的叫卖声，空气里有清晨的尘土味。
　　“……梦？”罗团结坐起身，大口喘气，喉咙干得发紧。
　　他捂着额头，从床上缓缓坐起。阳光刺眼，手脚还有些发软。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昨晚穿的那身，有污泥，但干了。
　　他皱起眉，走向桌边，准备拿相机。
　　然后，他顿住了。
　　相机上，一个小小的孔洞——如同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穿透过，镜头边缘裂开，划痕四散。
　　不是梦。
　　他浑身发冷。
　　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相机下方，压着一个白色信封。
　　他迟疑片刻，颤抖着打开。
　　里面是三叠整整齐齐的钞票。
　　三万元。
　　还有一张便签纸。
　　上面只写着几个字：
　　“污水排放拍摄报酬。”
　　字迹潦草，力道却极重。
　　他看着那张纸，忽然胃部一阵翻腾，忍不住弯腰，干呕出声。
　　阳光洒在桌面，照在那封信上，干净得仿佛昨日从未发生。
　　而罗团结，蜷在椅子里，像被从现实中抽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