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颂丰碑》懒大鹅L

3、镜头下的世界2

　　第三节·深渊之眸
　　冰冷、滑腻、黑暗。
　　还有那死死扒在胸口、尖锐口器疯狂撕扯防毒面具绑带和手臂衣物的怪物！
　　罗团结在急速下坠中天旋地转。粘稠的污水和滑溜的管壁摩擦着身体，怪物尖锐刺耳的嘶嘶声紧贴耳膜。他死死攥紧爪刀。
　　下坠似乎持续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砰！”
　　后背狠狠撞在硬地上！剧痛席卷全身。怪物更疯狂地撕咬抓挠！
　　“滚！”罗团结低吼，借撞击反弹力猛地一掀！屈膝狠顶怪物躯干！
　　“嘶——！”怪物被掀翻！
　　罗团结弹身而起，不敢停顿。强光手电掉落，四周光线一下子暗了不少，只有“沙沙”声和嘶嘶声。
　　他紧握爪刀，强迫冷静。
　　“沙沙…”左侧逼近！
　　罗团结向右翻滚！劲风擦肩！怪物毫不停顿再次扑来！太快！只来得及横刀格挡！
　　“铛！”爪刀太短了，一震巨力震了臂膀！怪物落地又趁机腿攀上小腿！
　　罗团结赶紧甩掉，不能硬拼！罗团结先后撤，左手闪电般拽过背后的挎包然后，如盾牌般狠狠前推！
　　“噗！”
　　怪物冲势被阻！懵然间，口器“噗嗤”扎入背包深处！疯狂吮吸！
　　机会！罗团结眼中凶光一闪！趁其被“钉”，合身扑上！全身重量压下！
　　“嘶——！！！”怪物尖嘶，八腿狂蹬！罗团结臂腿撕裂剧痛！死命压住！左手按躯干，右手高擎爪刀！
　　对准口器根部连接躯干的薄弱点！
　　狠刺！
　　“噗呲！”
　　刀尖深没！
　　怪物僵住！嘶鸣断绝！身体快速干瘪萎缩！浓烈甜腥腐败的白雾般气体“嘶嘶”喷涌！恶臭弥漫！
　　罗团结强忍眩晕呕吐，压住干瘪躯壳，搅动爪刀，直至其彻底不动，变成皱巴巴的皮囊。
　　他一下子瘫倒在地，撤下防毒面具大口喘气，全身剧痛，抓伤火辣。面具破裂。浑身几乎力竭，肌肉酸疼。
　　摸到手电，光束亮起。干瘪怪物口器仍扎背包。挣扎坐起，忍痛扯开尸体。翻包检查，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怪物的口器穿透帆布，正扎进自己的数码相机中！金属被刺穿！口器尖卡住！若没有它，已透胸而入！
　　罗团结，瘫坐靠壁，一阵肉疼，心想这次可亏死了本来就不富裕。
　　空气中恶臭、血腥，还有一种…铁锈混廉价香水的怪异甜腥！那是那怪物身上的味道
　　罗团结忽然想起！这味…与刘海车上、身上气味，一模一样！ 浓百倍！
　　罗团结想起这一系列事情一下就豁然了：
　　刘海！王八蛋早知情！故意引我来此！
　　但是他是为什么？我们虽然说关系不是很好但是也没差到哪里去，罗团结又想起上次被狗追而他却趁乱拍摄从中获利，奶奶的带着一个人使劲薅是吧 ，罗团结越想越气。
　　挣扎站起身来，打开手电。罗团结心想这地不能待了必须走！
　　光束扫视。这里并非管道底部！这里内壁为散发惨白微光的灰白色物质，坚硬光滑异常，如巨兽内腔！灯光打在上面，散射难聚，周围有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洞口，大的足够容人直立行走，小的只有篮球那么大，从刚才就觉得奇怪感觉像是生物掘出的不规则“厅堂”。再看刚才滑落的“管道”也是同样材质，向上仰望，斜入黑暗的“管道”光滑如镜，攀爬无望！。唯一的“路”，是环壁十几个大小不一覆着微光、幽深黑暗的洞口。
　　忍着伤痛、疲惫、恶臭，罗团结粗裹伤口布条紧缠，拾起卷刃爪刀。不敢停。以“点兵点将”的方式选择了一个稍大洞口，走了进去。隧道内壁覆着同种发光坚硬物。微光只能提供最低视野。空气湿热污浊，防毒面具早就和怪物搏斗中损坏，只能强忍着不适前进，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有声！脚步声？
　　罗团结精神一振，警惕陡升。关掉手电，仅借壁光，屏息轻步，疾速潜行。
　　隧道尽头，光稍亮。他走洞口边，刚刚探头望出去——眼前景象令他窒息！
　　他身处一个庞大的洞穴侧上方！洞穴穹顶高耸若天幕且这里的光要比隧道内的亮许多，空间广阔似舞台。他所在的洞口，如同歌剧院二楼一个不起眼的包厢开口，悬于高壁，另外还有墙壁上还有无数个像这样的洞口排布着。
　　洞穴底部十分平坦好似一个天然形成的舞台，然而，舞台中央的主角，非人非物。在那里，盘踞着一个东西。
　　一个与所杀怪物形似，然其庞然，它的躯干和人的皮肤无异、像是一个布满巨大褶皱的肉山，高逾四米，体积差不多有非洲象那么大了甚至还要再大一些！支撑这恐怖巨躯的，是密密麻麻、逾二十条如同巨大管风琴音管般的惨白节肢！每一条粗若殿柱！巨躯在慢慢的起伏蠕动着。在躯干前端，一根细长数米的暗红巨口，微微低垂。它周身的空气，铁锈甜腥恶臭浓稠如实质帷幔。
　　仅仅是目睹它，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便冻结了罗团结的血液！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恐惧使他几难思考。他用尽全力控制颤抖的身体，极其缓慢、小心地以手撑着墙壁，一点一点跪伏下去。动作轻到极致，仿佛要把膝盖轻轻的摞在鸡蛋上，仿佛身下有一个熟睡的婴儿。
　　他手脚并用，无声地向后缩退，欲藏回隧道。
　　就在他退至仅头颅露于洞口外时，他最后一眼投向那舞台中央的“主角”。
　　然后，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让罗团结感到自己被巨大的危机感所裹挟。
　　在洞穴正对那恐怖巨物的方向，一个更大、覆盖着更厚的发光物质、如同歌剧院主入口的隧道中，走出的人正是刘海。
　　他步履轻松，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从容。但他的右手拖拽着一个人的脚踝。
　　是赵海生，那个刘海的表叔，那个给儿子挣彩礼的父亲。
　　干瘦的老赵如破败道具，被拖到“舞台”，身体软绵，头颅低垂，生死不知。
　　刘海拖着老赵，径直走向洞穴中央那肉山一般的恐怖巨物。
　　罗团结猛地将头彻底缩回黑暗的隧道，背靠着冰冷滑腻的洞壁，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溺毙的边缘挣扎回来，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完了！ 无声的呐喊撕裂了他的意识。
　　第四节·亵渎之音与绝望之围
　　看到刘海拖着老赵走向那山岳般的巨物，罗团结头皮瞬间炸开！他猛地缩回头，后背死死抵住冰冷光滑的洞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蹦出来。刘海和这怪物是一伙的！自己暴露就死定了！
　　逃！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铁烙进脑海。就在这时，一阵声音从洞穴大厅中央传来。
　　一种……呜咽声。含混不清，像是裹在厚布里的婴儿在哭。这声音钻进耳朵，罗团结的心口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一股没来由的、巨大的悲伤瞬间淹没了他，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听不懂那声音在说什么，但脑子里却莫名地理解了：那是无边无际的孤独，是深入骨髓的痛苦，是渴望被触摸、被回应的卑微乞求。
　　这突如其来的、强制塞给他的情绪，让他浑身发冷，汗毛倒竖。一种无法抗拒的牵引力，让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屏着呼吸，再次探出一点点视线，投向洞穴中央那令人不安的光源。
　　强烈的反差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那巨大、丑陋、布满恶心褶皱和恐怖口器的山岳巨物，竟然是这浸透悲伤的呜咽的源头？！
　　下一秒，罗团结猛地清醒过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陷阱！ 这是诱捕猎物的精神陷阱！自己被发现了？！
　　“操！真他妈又狡猾又恶心的东西！” 他在心里狠狠咒骂，恐惧和愤怒在胸口烧灼。必须立刻逃！马上！一刻也不能待！
　　就在他准备缩回脑袋，不顾一切爬回隧道深处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到站在巨物前的刘海，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祥和的表情。然后，刘海张开了嘴。
　　一种类似的、但音调更尖细扭曲的呜咽声，从刘海的喉咙里发了出来。
　　罗团结浑身汗毛倒竖！
　　这声音传达的意思，与巨物的悲伤截然不同！他脑子里清晰地“听”到：喜悦！崇拜！祈求！炫耀！ 就像一条摇着尾巴、急切地向主人讨要食物的狗！
　　更让罗团结毛骨悚然的是，在听到刘海这谄媚的“声音”时，他心里竟然不受控制地掠过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嫉妒和羡慕！
　　“不！！” 罗团结在灵魂深处无声地怒吼，用尽所有意志力狠狠掐灭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这地方在扭曲他的心智！
　　紧接着，他看到了刘海做出了一个让他彻底崩溃的举动。
　　刘海双手猛地抓住自己上衣的前襟，起初的动作像是要解开纽扣，但随即变成了疯狂的撕扯！仿佛那布料是禁锢他的茧房，必须立刻、彻底地撕碎挣脱！ 他用力地、急不可耐地撕扯起来！“嗤啦——嘶啦——！” 布料发出刺耳的、绝望的撕裂声。他几下就把上衣撕烂扯掉，像丢弃垃圾般甩开，露出精瘦却带着病态亢奋的胸膛和后背。
　　然后，刘海背对着那座蠕动着的巨大肉山，挺直了腰背，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姿态，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那座肉山般的怪物动了。它那纤细得诡异的暗红色口器，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缓缓地、优雅地抬了起来。然后，对准刘海赤裸后背上，脊柱中央那微微凹陷的位置，精准地、无声地插了进去！
　　口器如同回归母体般顺畅地没入皮肉之下。
　　罗团结看得清清楚楚！口器根部似乎有规律地搏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粘稠的、活物般的物质，正通过那纤细的管道，被缓缓注入刘海的脊椎深处！
　　而刘海，保持着那诡异的跪姿，头颅微微后仰，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胆寒的、慈祥满足的微笑！仿佛在品尝无上的极乐！
　　“呃……！” 罗团结胃里一阵剧烈抽搐，强烈的恶心感和纯粹的亵渎感猛地冲上喉咙。他死死捂住嘴巴，身体弓起，肩膀耸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干呕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这场景比血腥更让他感到彻底的恐怖！
　　他猛地缩回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手脚并用地、不顾一切地向隧道深处爬去！只想离远点！越远越好！
　　然而，当他慌乱地向后爬了几步，下意识地回头想确认隧道安全时——他看到了让全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景象——
　　在他刚刚走出来的隧道深处，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东西！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浑身布满灰白褶皱的椭圆形小肉球！它们每一只都长着细长的惨白节肢和尖锐口器！正是他之前杀死的那种怪物！ 它们无声无息地塞满了狭窄的隧道，层层叠叠，将他唯一的退路彻底堵死！在黑暗中，无数个模糊的、灰白的形体，如同凝固的潮水，无声地、冰冷地对着他。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罗团结。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他想跑！求生的本能疯狂尖叫！他猛地用手肘撑地，试图把身体推起来，但双腿软得像棉花，膝盖一弯，“噗通”一声又跪坐下去！他不甘心，用后背狠狠顶住光滑的洞壁，脚底拼命蹬地，想借力站起来——可冰冷的洞壁毫无摩擦力，他整个人只是徒劳地向上蹭了一点，随即重重滑落，再次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急促地喘息着，汗水瞬间浸透了衣服，冰冷的贴在皮肤上。连续两次失败，让他胸腔里充满了无声的嘶吼和冰冷的绝望。眼泪混合着汗水滑落，喉咙被无形的恐惧扼住，连一丝呜咽都挤不出来。他只能徒劳地用手肘和脚后跟撑着身体，向后蹭着，试图拉开与隧道口那灰白潮水的距离——整个人就这样被逼着，踉踉跄跄地彻底退到了洞穴大厅的开阔地带。
　　那些从隧道涌出的小怪物并没有立刻扑上来撕咬。它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无声而迅速地散开，形成一个松散的、却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将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罗团结困在了中央！它们没有进攻，只是用那布满褶皱的“脸”齐刷刷地对着他，缓缓地、不紧不慢地向他逼近！每一步都踩在罗团结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罗团结手脚并用地向后蹭着退，每一次移动都牵动着全身的剧痛和恐惧，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跳动，几乎要破体而出！包围圈也随着他的移动而精确地移动，始终将他死死困在中央，如同玩弄爪下老鼠的猫。
　　就在这时，洞穴中央。
　　那座庞大的肉山怪物似乎对这边的骚动产生了兴趣。它庞大的身躯微微侧转了一下，插在刘海背上的纤细口器无声无息地抽离出来，刘海的背部肌肉随之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那根刚刚抽离的、湿漉漉的暗红色口器，如同一条灵活的指挥棒，轻轻地、随意地点了点身下覆盖着灰白色发光物质的光滑地面。
　　嗒…嗒…
　　极其轻微的两下触地声。
　　紧接着——
　　清晰的地面震动感，如同无数细小的脚步同时踏动，瞬间通过坚硬光滑的地面传递到罗团结撑在地上的手肘和紧贴地面的臀部！
　　随即——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声音起初细碎如砂砾滚动，但瞬间就汇聚、膨胀，化为一片淹没一切、令人头皮炸裂、灵魂都在尖叫的窸窣声浪！如同亿万只虫豸在同时啃噬世界！这恐怖的声音充满了整个巨大的洞窟，无孔不入！
　　罗团结惊恐欲绝地抬头环顾四周的洞壁——
　　在那些覆盖着惨白微光物质的洞壁上，每一个凹陷，每一个缝隙，每一个角落……如同被这声音和震动唤醒的噩梦，无数个同样的、布满褶皱的灰白小肉球，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它们蠕动着，攀爬着，覆盖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岩壁！整个洞窟的墙壁和穹顶，瞬间变成了不断蠕动、起伏、令人作呕的活体肉毯！只有中央那巨物和刘海的区域，保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旷！
　　无穷无尽！如同来自地狱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在这蠕动的恐怖之中！
　　罗团结瘫坐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绝望像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奢侈。世界只剩下那淹没一切的窸窣声浪和无边无际的蠕动肉毯。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由亿万虫豸啃噬声组成的“寂静”中，一个温柔的甚至甜腻得如同腐烂蜂蜜、钻进耳膜直抵大脑的声音，清晰地、突兀地响起，“你好啊，罗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