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尾巴在哪里》月依山

42、药剂2

　　看到“返老还童液”几个字，我觉得既熟悉又震惊。
　　一来，不知如何将它与明星炫彩联系起来；二来，更不知它跟朴成焕什么关系。

　　然而，心中隐隐预感不妙。
　　种种迹象表明，或许我从未认识过未婚夫的真面目。

　　此时，再去牵强附会地解释，说他跟“顶楼”实验室素有联络，可能是纯粹为了救人，可能是曲线救国打探消息……类似的理由，完全无法自圆其说。
　　这让人感到后背发凉，更让人内心升起一股寒意。
　　……

　　秀晶直愣愣地将备注栏念了出来：“30岁……炫彩姐姐，你的公开资料不是明明说的是，今年才满26岁的吗？”
　　“比我想象中大好多啊！怪不得，开始使用药物控制了。”

　　“唉呀，你这样乱看客人信息，是不对的。”
　　年长护士见炫彩脸色愈发难看，知道秀晶脑回路离谱，需要及时岔开话题，制止下她的口无遮拦。

　　“什么对不对的？反正我都看到了。算咯，看在你是我多年偶像份上，谎报年龄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秀晶拍拍胸脯，自我感觉良好地说道，“作为炫彩的忠实粉丝，必须要讲义气的嘛！”

　　“对了，那个‘返老还童液’是什么啊？咱们诊所还有这玩意儿吗？稀奇古怪的名字，一听就感觉骗小孩子的。”
　　跟倒豆子似的，秀晶仍在继续吐槽，弄得一旁的年长护士尴尬极了。

　　看那样子，所有人都想把她的嘴巴缝上，但偏偏有所忌惮。

　　护士们忌惮秀晶是我带来的朋友，算是朴成焕医生的贵客。
　　而炫彩本人，则忌惮粉丝掌握了自己的年龄和需求秘密，不好随意开罪她，免得日后粉转黑，倒打一耙跑去爆料，反而有可能会害自己风评不佳。

　　“别问那么多……把我要的东西，悄悄递过来就行了，快点！”
　　炫彩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生怕下一刻立马失去表情管理。

　　楼上的年轻护士，全程竖着耳朵聆听前台动静。
　　见此情形，她合乎时宜地将秀晶领走，让一楼空了出来，只剩下年长护士和炫彩能够私密对话。

　　支开了秀晶，年长护士轻舒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抱歉，炫彩女士，原计划给您预定的这批药，出了点运输方面的麻烦。”
　　“朴医生没赶回来，正是因为此事。没来得及反馈到位，害您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炫彩一听，憋着的火再没忍住，将收银台的桌子拍得“砰砰”响。

　　“之前私聊向我宣传得掷地有声的，如今线下没药，存心拿我当猴耍，是吧？我来一趟可不容易，光是找借口，就推掉了不少通告，特意借着MV取景的机会，才辗转飞到你们C国的。”
　　“怎么着，如今把人哄来了，离谱的80%订金都付完了，才告诉药是缺货的，子虚乌有的……问遍全世界，天底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不是害怕做夸张表情长皱纹，我相信，以炫彩表现出来的暴脾气，绝不可能只是骂人这么简单。

　　年长护士给炫彩递了一张鎏金卡片，耐心解释道：“抱歉，实在抱歉！真的是临时出了环节上的故障，等药一到，我们朴医生给您亲自送过去赔罪！”
　　“这是C国连锁的贵价美容券，可凭此报销2万以内的金额。您回国之前，可以试试用它打针剂、做SPA，照样能起到美容养颜的作用，我们诊所全额报销。”

　　“……”

　　一阵好说歹说，年长护士总算把这位姑奶奶哄走了。
　　然而，代价似乎有点大。

　　2万块的美容消费，对于明星来说，应该只是日常保养开销。
　　但客观评价，同等价位的消费，搁哪个国家和地区，都不是一笔可忽略不计的数额。

　　结合朴成焕本人来看，他也不像那种投入奢侈的经营者，不可能花费巨大，纯买一份道歉或体面。

　　由此来看，那种所谓的“返老还童液”，报价应该远远超出2万块以上。预计收益，估计得照着十倍、百倍来估算。

　　利润之丰厚，效果之夸张，才会令财阀和明星等人士，为之疯狂神往。

　　……
　　我迅速编辑信息，将早上的见闻，发送给了Gilbert和严晶花。
　　随后，便自行搭乘便车，一路来到了西边的海港。

　　……

　　趁着海港未及人声鼎沸时，我悄悄潜入某辆货车车厢，随着行驶的进程，大大方方地再次来到“保留地”。

　　比较幸运的是，这次我碰上了运输瓜果蔬菜的货车。
　　既没有人口拐卖的脏事儿，也没有猪肉鱼肉等荤腥气味儿。自车底跳下，除了后背有些灰尘外，其他依然算是体面。

　　从怀里取出棕熊面具，我将其紧紧地戴在脸上。

　　顺着手绘地图的路线，行进了约半小时，不出所料地，我见到了“顶楼”的标志性建筑。

　　此时，正值中午。

　　“顶楼”门口的守卫们忙着换班，不远处，还传来肉类和米饭烹熟的气味。

　　我观察了会儿，见大门似乎并未安装什么电子设备，纯粹靠人把守，还是有空档可寻。
　　于是乎，趁着一辆深色轿跑被盘查时，我抓住机会，侧身从门口翻身闯入。
　　然后，速跑好几步，来到整个园区中心的主建筑楼前。

　　正当我戴紧棕熊面具，庆幸无人识破时，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心头不禁一惊，忙回头望去，竟是一名同样动物面具的男子。
　　男子头上的动物，介乎牛和马之间，姑且叫他“牛马人”吧。

　　牛马面具呵呵一笑，用很是相熟要好的语气，同我勾肩搭背地说话。
　　“老哥儿，刚在花园里小解完，在这儿居然碰见你了！哥哥可真是财大气粗啊！回回遇见你，都来这富丽堂皇的销金窟。难不成，真是在这里安了家？”

　　他说着话，嘴里不住地喷着酒气，熏得人脑瓜子疼。

　　很明显，这是一个彻夜狂欢过的男人。饮酒纵乐，透支身体，还沾沾自喜着。

　　见牛马面具脑子不甚清醒，我怕暴露身份，试探性地问道：“喂，兄弟，你喝得不少啊！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怎么会呢，我才没喝多呢！”
　　牛马人挣扎地辩解着，“再说了，第一回来这个妙处，还是老哥你推荐的呢！咱们在极光酒店初遇那回，还记得不……”

　　哦，明白了。
　　这人跟棕熊面具并非旧知，不过是推介关系，算是半个客户吧。

　　如此一来，压根不必担心身份会暴露。反正不熟悉，不会那么容易认出来。

　　我顺势撑起醉汉的身体，假装搀扶他，一路掩护自己步入主楼。
　　刚过了门口安检，我便喊来侍者，过来帮忙照料牛马面具，并火速甩掉了这个碍事的牛皮糖。

　　再次混进“顶楼”，我急忙找到了之前入住的房间，跟Leo、Max等人汇合。

　　幸好他们临危不乱，在内部配合默契，这两天一直把真正的棕熊面具压制得服服帖帖的，我才能够得以混进来，且没有惹来怀疑。

　　短暂寒暄后，我简单将Gilbert等人前来相助的事，跟大家伙做了分享，并且提了一嘴“返老还童液”的事情。

　　听到药名，众人脸上精彩纷呈。

　　Max猛地攥紧拳头，Leo把头别过去，沉默不语。

　　“小张姐，那药……”
　　板妹嗓音发紧，“根据我们这些天的观察，许多失踪的女孩们，不仅被实验室那帮家伙拿来试药，更可恶的是，大概率最后还成了药引。”

　　……天哪！
　　这听着还像是人话吗？

　　窗外忽然传来礼炮轰鸣，众人循声望去——

　　“顶楼”大本营围成的中央广场，正在揭幕一座巨型培养皿雕像。绒布下渐渐浮现的少女面容，竟与大明星炫彩有七分相似。

　　礼炮余声中，氛围霓虹灯于四周骤然亮起。
　　百余名侍者推着镀金餐车，整齐地列队而入。车上的冰雕天鹅艺术品嘴里，正缓缓吐出靛蓝色液体——是那种被称为“返老还童液”的诡异药剂。

　　“各位贵宾，欢迎来参加铃木集团与‘顶楼’实验室举行的开幕仪式。”
　　Randy经理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就在今天，诸位将见证历史性的合作，咱们共商合作大计！”

　　数条喷射而出的彩带，齐齐飞出，落在主建筑楼挑空的宽阔楼梯上。

　　早上还在勒克市朴氏诊所讨要药品的炫彩，此刻突然现身于此。
　　——不愧是明星，赶场子可够忙的啊！

　　炫彩身着缀满银光丝线的鱼尾长裙现身，一步一摇晃，施施然走向广场中央，使得每层台阶都落下星辰般的碎光。
　　她脖颈佩戴着镶嵌培养皿碎片的项链，皿中幽蓝液体，随着步伐轻漾。

　　奇怪，既然炫彩跟“顶楼”谈成了代言合作，直接找白眉长老他们拿药，不是更方便吗？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跑到朴成焕那里预约呢？
　　相信以她在上流阶层的影响力，极少有人不买账。即便贵价如“返老还童液”，送她几瓶，应该也不算难事吧？

　　“很荣幸成为‘永恒系列’产品的代言人。”
　　炫彩的笑容，像是被模具精心测量过一般，带着恰到好处的星味和媚态，“感谢‘顶楼’组织，带我们见证时光逆转奇迹。”

　　“什么啊，就这样也能做大明星？给现在的孩子们，树立什么榜样了？”

　　Max是养儿育女的家长心态，差点冲出去，被一旁冷眼相看的Leo拦住：“别打草惊蛇。”

　　……
　　就在炫彩举起水晶杯的刹那，宴会厅大门轰然开启。
　　内里走出几名尊贵瞩目的客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我们的内应。

　　Gilbert穿着暗纹西装踱步而入。严晶花跟在身旁，戴了黑框眼镜作装饰，一副壮硕的贴身女秘书打扮。
　　他们好大的本事，不知从哪里喊来八名黑衣保镖，齐齐抬着鎏金保险箱，阔步紧随其后。

　　“东岸侨商集团，Gilbert先生到——”

　　整个中央广场骤然寂静，宾客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先前与齐刘海侍者交谈的羚羊面具，也就是铃木先生本人，从露天临时坐席上起身，快步朝Gilbert方向迎接而来。

　　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度舒畅。比起零散的vip会员投资，Gilbert造的势头，能惊动这么大阵仗，必定是包装了不知多少层光环。

　　“稀客稀客啊！久仰大名，Gilbert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让在下对自己整个项目信心倍增！”
　　铃木先生紧握Gilbert双手，用力地上下晃动着。

　　这位有钱人还挺可爱的，说起谎来都不脸红。
　　Gilbert的身份纯属杜撰，哪里来的“久仰大名”？八成为了潜在的合作机会，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不熟也能说成知己。

　　严晶花看了Gilbert一眼，上前半步，用手头的钢笔轻点展示柜：“听说这里的‘永恒系列’能让人重返20岁？”
　　她突然用流利的C国语言高声道，“若是真的，我们东岸侨商集团愿追加三百亿投资！”

　　此言既出，在场无不为之震动，就连侍者们手中的托盘，也忍不住微微倾斜。

　　原来这就是让“顶楼”和铃木先生专程迎接的实力！
　　有了这笔巨额投资的注入，不仅能将现有研发规模扩大几十倍，共担风险与收益，还能借机对外大肆宣扬，炒高外界对项目的预期。

　　Gilbert果然得到他师父的真传，对这些贪婪的财阀心态，简直洞若观火。

　　心理战正式拉开的同时，Gilbert另有动作。
　　我看见他借扶稳托盘的瞬间，顺手一贴，将微型追踪器粘在了某位侍者袖口。

　　忽然，侍者们扯去餐车上的围布，露出后半拉隐藏的培养皿。
　　所有培养皿同步泛起红光，悬浮在液体中的少女们睁开双眼，个个面若孩童，瞳孔里渗出诡异的幽蓝。

　　“展示开始。”
　　Randy经理击掌三下。

　　最新揭幕的培养皿，上方入口缓缓开启，其中的少女漂浮而上，攀着箱体边缘兀自走出。
　　她接过侍者递来的匕首，突然刺向自己心口——汩汩流出的，竟是荧蓝色血液！

　　就在所有人慌乱和惊呼的同时，流血不止的少女，仰面饮下一瓶“返老还童液”。
　　没过几分钟，她身上的伤口便开始结痂愈合，神奇地恢复如初。不，甚至是比之前更加完好娇嫩！

　　“这就是最新改良版药剂的功效。”
　　头戴羚羊面具的铃木先生手舞足蹈，狂热地展开双臂，“肉|体永恒，青春不朽！”

　　肉|体永恒。

　　青春不朽。

　　——意味着刀枪不入、百毒不伤；漫漫时光，任尔戏耍逆转。

　　懂这几个字含义的宾客们，全都炸开锅般沸腾了。他们交头接耳，唤来侍者询价，生怕下单慢了抢了个空……

　　白眉长老伫立在高高的主建筑顶楼，向下俯视着人们的癫狂，脸上露出贪欲得逞的神态。
　　他的视线扫过那帮乌合之众，在炫彩脸上停滞几秒，紧接着，便神秘兮兮地隐入暖屋内，没再继续出来。

　　被白眉长老注视过的炫彩，提前从中央广场离席，嘴里不住地嘟哝着什么。

　　“那个老乌龟，让手底下人管这叫改良？”
　　板妹在套房里，恨不能掀翻茶几，“这简直就是拿活人当培养基，不知道药剂有啥后遗症，出了事还不都这些姑娘们受苦？！”

　　“主要他不止鱼肉被拐女性，还欺骗合伙投资的这帮人。”
　　一直在旁边冷冷观察的Leo，放下手中的长焦相机，吐槽了几句。

　　“欺骗？欺骗投资人们什么？”我有点好奇，“再说了，你怎么知道的？”

　　Leo没有废话，直接将刚才相机拍到的高清照片，导进电脑里。

　　只见屏幕上，满是炫彩相关的饭拍照。
　　因为拿大炮拍摄的，背景元素虚化得明显，而被拍摄者的一举一动却尽收眼底。
　　几乎连她脸上的小绒毛、微表情和眼角细纹这些，都能显示得清清楚楚。

　　看到Leo拍摄的照片，板妹处在发怒边缘：“搞什么啊？都快啥时候了，你还在专注自己的饭拍老本行？能不能分清楚场地、时机啊！”

　　“No No No，小丫头，你细看啊。”

　　我们顺着Leo指示的方向，将几百张炫彩特写，来回快速阅览。
　　这时，所有照片仿佛手翻书一般，逐步呈现出人物唇周细微的口型变化。

　　“你们快瞧瞧，炫彩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我们解密下她到底在说啥。”
　　我挑了其中几十张，来回点击，这些张的表情更大更明显些。

　　“对对对，她的确在说话。”Max也看出其中的门道来了。

　　板妹一边模仿着炫彩的表情，一边将她说的话，逐字“翻译”出来。

　　“那……个……”
　　“老……头……子……”
　　……
　　“骗……人……”

　　过了十分钟，板妹成功复刻了照片中的奥秘：“啊，我知道了！炫彩刚才在说，‘那个老头子骗人，这些药都是假的，效果也是吹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顶楼’花大钱请来的产品代言人，压根不认可他们的研发成果，还在背后偷偷吐槽！”

　　怪不得，这就能解释得通了。

　　之所以炫彩明明跟“顶楼”关系匪浅，却要绕远路，跑到勒克市找朴成焕取药，是因为她早就知道，目前面世的“返老还童液”根本就是骗人的！

　　这个实验还没成功，短短几天前，我们刚目睹一场实验失败的惨痛结果。
　　研发人员们不会那么快，就把所有参数调整好。更不消说，在实现青春不朽的前提下，进一步探求肉|体永恒的奥秘了！

　　诚然，那是地球上所有碳基生物的究极追求。

　　求而不得，才让这个幻梦如此具有迷惑性，让人欲罢不能。

　　以“顶楼”实验室目前的进度，连门路都没摸到，却想着诓骗所有人，把这个泡沫越吹越大——这才是他们急于将莫须有的产品推出来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