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尾巴在哪里》月依山

41、药剂1

　　次日清晨，我被轻微的晃动震醒。睁眼一看，竟是穿着睡衣的Gilbert。

　　“醒醒，醒醒！”
　　叫醒我之后，Gilbert发现帐篷里没有其他同伴，立马跑去车内喊人。
　　“Zoey赶紧撤，找机会跟我们碰头。Coco老师出来，你现在扮演我的贴身秘书。”

　　“发生什么了？你被‘欧若拉酒店’邀请去‘保留地’了？”
　　我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得快一点。周身衣物倒是简单，昨天整个是和衣而眠的，收拾起来特别快。

　　“哼哼，岂止！”
　　Gilbert洋洋得意，“多亏了当年小A案留下的富豪资料，我借助那层信息，把自己包装成来自C国东岸的侨民，身份是海外归国的混血商人，正好有很多医院关系。”
　　“酒店老板那两口子，当时听了就眼冒精光，恨不得立刻邀请我去‘顶楼’啊！”
　　“不是我想方设法过去，而是配合他俩，整夜喝酒应酬，一再推辞不过，这才无奈答应去‘顶楼’实验室瞧瞧。”

　　严晶花睡眠质量不错，这会儿醒得快，迅速接话道：“你倒有两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待宰的大肥羊呢！”

　　没错，越是急于办成某事，越要设法让对方先开口，自己装作勉为其难，实则对利益稳操胜券——此乃谈判之道。
　　在推拉斡旋方面，Gilbert跟他师父学了不少，确实老道可靠。

　　短短10分钟内，我们火速将帐篷等用具收拾完毕。由严晶花将车开走，假扮成“富商”Gilbert的贴身大秘，一道前往保留地。

　　至于我，相对更简单些。
　　怎么逃出来的，就怎么回去呗——那顶棕熊面具就在后车厢里，我顺手拿走，理了理中性立领外套，将它牢牢地揣进怀里。

　　.

　　重新混入“保留地”之前，我返回勒克市，本想偷偷观察下朴成焕。
　　自打他身份存疑后，我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一边找着女朋友，一边却偷偷去“保留地”充当帮手。

　　两件看似矛盾的事，实在琢磨不出，会有什么缘由才能解释得通。
　　思来想去，只有可能他在骗人。要么是骗我，要么在骗实验室里的那帮科研人员。

　　如果是这样的人品，我该如何面对和信任他呢？

　　当然，这份怀疑没有被验证之前，我将心中困惑悄悄按捺住。
　　漂泊异国多年，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幸福，确实没理由，就这样贸贸然毁于我手。

　　总得考察清楚吧！

　　……

　　在巷口买了份面包和咖啡充饥，我隔着街道，在朴氏诊所门口徘徊。

　　到底要不要进去呢？

　　不知道朴成焕在不在家？要是在家，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跟他沟通。

　　一想到这里，我的脑袋就嗡嗡作响，感觉整个人快炸了似的。
　　深秋初临，气温早就降低许多。等到寒风呼啸吹过，脖子不禁往外套立领里一缩，随着内里的暖意袭来，才稍稍清醒些。

　　淡定，淡定，好的感情也是需要沟通出来的。
　　如果它当真经不起磨难和理解，那么说明，前面的铺垫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携手共度。

　　我悄悄从怀里取出望远镜，是刚才路过报亭，兑换硬币随手买的，没想到在这里发挥了用场。

　　……
　　顺着望远镜镜头望去，诊所三楼窗帘紧紧拉着，没有亮灯，看不清虚实，只能说没有任何人影走动。

　　朴成焕聘请来的两位护士，忙碌地穿梭着。
　　其中一个，在二楼擦拭医疗器械；另一个年纪大点的，则忙完手头的活儿，跑到一楼翻阅电子病历，似乎在为当日预约的病患提前做准备。

　　不出所料，我在楼下还看见了秀晶，她正懒洋洋躲在收银台后面看小电视。

　　这丫头压根没打算回去，自打看见她成焕哥后，乱发了一通花痴，什么事情都顺着朴成焕的立场去讲，毫无原则，估计打算赖在这里混日子。

　　秀晶的坐姿，进一步验证：早晨这段时间，诊所就她们仨。
　　十有八九，朴成焕目前不在家里。

　　否则，根据我的观察推理，秀晶不可能歪歪扭扭坐得这么随意。
　　她在朴成焕面前，可讲究形象了，明媚俏丽，活泼得像只欢脱的小雀儿，绝不可能是歪着鸡窝头就出来了。

　　我离开诊所的时间，不算太长。看样子，朴成焕在此期间一直没回来过，并且也没空联络她们。
　　极有可能，他是被“顶楼”那边的某些复杂事务，暂时缠住了。

　　……
　　心烦意乱之时，一位捂得比我还严实的神秘女子，从疾驰而来的黑色保姆车上下来。

　　仅凭匆匆一瞥，已能断定她的真实身份。
　　这不能归功于我有什么火眼金睛，而是因为她的样貌，实在万里挑一。

　　丝滑如绸缎的浓密金发，晃若灿灿的招魂幡，从粉紫色的奢侈品头巾里飘落出来，迎风荡漾着。
　　女子戴着大牌墨镜，面容白净光滑，朱唇皓齿，柳叶眉高扬，像一只手工制成的瓷娃娃。
　　尽管没有珠光宝气加身，但那通体的穿用，依旧能看出不菲的价值。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秀晶的偶像，前不久宣称来C国拍摄MV素材的大明星——炫彩。

　　果然，像这种粉丝量级的明星，线下还是跟普通素人明显有壁。
　　任她再怎么修饰，也掩盖不了红气养人后的华贵质感。

　　这阵子，秀晶倒是被朴成焕迷住，没老缠着去追星了。无人整天在耳旁聒噪，我自然不清楚炫彩的团队进度如何。
　　但按照之前的行程推算，不可能这么快结束啊？
　　况且，就算真的拍摄完毕了，大明星应该火速回国，参加其他拍摄或晚宴活动才对，怎么会出现在异国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呢？

　　我将望远镜焦距调近，方便观察每个人的面部表情，并通过口型判断她们的对话。
　　……

　　刚进门，炫彩的两名西装壮汉保镖紧随其后，本要一同前往，贴身保护她的安全。
　　结果，被一阵尖利的女声训斥后，那两名保镖只好乖乖回到保姆车旁，警觉地视察路况。

　　要不是早上这会儿人不多，就他们这样反常，鬼鬼祟祟的，恐怕会引来路人旁观。

　　炫彩本人，意识到了这点。很快便放低了音量，同收银台附近的秀晶、护士攀谈起来。

　　“喂，我找你们这儿的朴医生。”
　　炫彩趾高气昂地开口问道。

　　秀晶忙着看电视，头都没抬，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唉呀，成焕哥哥不在诊所里，没空没空！”

　　秀晶这种态度，跟她在鹿港的自家宾馆里一样，极为散漫无礼。
　　且不说是大明星，换作任何普通居民，可能都会被秀晶的语气激怒。

　　顺理成章地，炫彩果然破口大骂：“我可是提前在网上预约的贵客，你这什么态度？！”
　　“朴医生不在，你们这里难道连个说话算数的人都没有？区区小破诊所，敢跟我摆这种谱儿，稍微机灵点的医生护士，全都死绝了吗！”

　　炫彩说话相当不客气，惹得楼上的护士，都急忙跑下楼查看情况。

　　年长的护士见状，冲楼梯上的同事摆摆手，示意她回去忙活，这里交给自己就行。

　　因为刚刚被骂，心里估计多少有些不痛快，年长护士翻了个白眼，但语气颇为友善地问道：“这位病人，您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做个登记，等朴医生回来，他会尽快联系您的。”

　　“会不会说话啊？什么病人、什么不舒服？你们诊所里的人，一个二个的，都是低情商低能儿吗！”
　　炫彩借机发作，“我年纪轻轻的，哪儿来的病痛。真是的，不会说话也别咒别人啊！”

　　“大早上的，别人不来诊所，偏偏就你来挑事儿。不是你有病，难道还是我们有病啊？”
　　牙尖嘴利的秀晶忍无可忍，咣叽一下，从收银台后面站了起来，打算为自己和诊所发声，狠狠反击这个搅乱心情的恶女人。

　　然而，没过几秒钟，她很快认出了面前女人的隐藏身份。

　　是炫彩！是她的偶像！

　　追星追了那么多年，演唱会录像带的高糊马赛克画质，秀晶都不知道重温了多少次。
　　活生生的本尊，现在站在秀晶面前，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只是刚刚还发生过冲突，被人直接怒怼，秀晶正在气头上。
　　强烈的情绪起伏，跟认出偶像的惊喜，形成了巨大的落差感，让她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呆呆地站立原地，仿佛失去了组织言语的能力。

　　“……”
　　“……呃……你……”

　　“你什么你？”
　　炫彩觉得莫名其妙，被眼前的小姑娘盯得直发毛。

　　“你……是炫彩！”
　　秀晶吞吞吐吐，终于顺从本能，失声尖叫出来，同时豆大的泪珠不住地往眼角溢出，“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是炫彩！你是炫彩啊啊啊！”

　　大明星一时愣住，但她好歹见过许多大场面。经过片刻无语后，终于明白，眼前的人原来是自己粉丝。

　　那就好办了。

　　炫彩连“嘘”了好几声，说道：“小声点，别把狗仔队和私生饭引来！”

　　“呜呜呜……我懂的，炫彩姐姐！”秀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旁边的护士都看呆了。
　　“这次是私下行程，没有告诉任何媒体，要对所有人保密，我懂的！你难得休假，要多注意身体呜呜呜！”

　　秀晶急急忙忙跑去柜台翻药，取了好几瓶鱼油、维C和辅酶等保健品，统统一并抱来，塞进偶像怀里。
　　“炫彩姐姐，听说你上半年排练受伤，身体还在恢复中。这些药剂全免费给你，拿去休养调理，如果有啥不舒服的话，千万别强撑啊！”

　　现场其他女性，被弄得有些无语。

　　“不用了，小姑娘，谢谢你的支持和好意！”
　　这番过于热情的操作，让炫彩反倒拘谨起来，“我这次来呢，是找朴医生预约了药剂，帮忙找找，然后赶紧悄悄给我，好嘛？”

　　前半部分，炫彩是对着秀晶答复的；后半部分，她眼神微移，默默转向了一旁站立的年长护士。
　　应该是看出来了，秀晶只是个小毛孩，既不懂业务，也不是这家诊所的话事人。

　　“好好好。什么药，我去帮你看！”
　　秀晶的过分热情，让她的速度远远超乎所有人意料。

　　就像是瞬移般，秀晶坐到了年长护士方才的座椅上，打开了电脑屏幕，点击出客户管理系统。

　　只见屏幕上面的备注栏，赫然显示两行小字：

　　【炫彩，女，30岁。】
　　【07:15预约来所，取返老还童液（试用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