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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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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裹着大海独有的咸涩气息,带着玛丽乔亚最后一缕华贵的余温,贴着船舰的甲板呼啸而过。
  世界会议已经落下帷幕,护送各国王室的海军军舰整齐停靠在岸边。阳光下,舰身泛着冷硬肃穆的金属光泽。身着制服的海军士兵正沿着舷梯列队,荷枪实弹地守在港口,对船舰展开离港前最后的严苛检查——玛丽乔亚绝不容许任何未经登记的“违禁品”,借着舰船离港的空隙流出圣地。
  士兵们严阵以待,细细翻查过每一处,连船帆的褶皱、货舱的角落都不放过,每个人都很清楚,哪怕只是一粒尘埃,只要它归属于玛丽乔亚,皆属“禁忌之物”,如果让它轻易地未经允许就随船流出,对于一船人,都可能有着难以估量的后果。
  库赞站在甲板的护栏边,海风轻轻掀动他的正义大衣,他墨镜后的目光越过穿梭忙碌着的海兵,精准地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你正站在舷梯旁,手持清单,配合着检查人员,一丝不苟地核对着最后一批货物,清点箱号,确认封条,回复问询。你的站姿依旧笔直,声音依旧平稳,仿佛一切如常。
  如常的就好像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些他所难以忘怀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
  他看见你公事公办地合上文件夹,对检查员颔首示意。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公式化的严谨,你看上去似乎已经彻底删除了那个月光迷离的夜晚。
  “她真的……相信了。”
  库赞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他从来都是欣赏甚至依赖你的严谨高效,但此刻,这份完美变得无比刺眼。
  “她真的相信了,相信了我告诉她的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没有继续多问一句。”
  一个恪尽职守的副官,甚至连好奇心都在遵循规章条例。
  你完美地回到了“下属”的位置上,仿佛那晚的暧昧从未存在。而他,却被困在回忆里,像个可笑的痴心者。
  “这不就是你自己想要的吗?”
  库赞忍不住自嘲。
  怕她会为难,怕她因此疏远,怕她用规章制度对你说那个晚上只是个错误。
  这明明是他亲手选择的结局:用谎言保全体面,用距离守护天真。可此刻看着你站在舷梯旁,冷静地核对清单,连余光都未曾向他这边偏过,那份“正常”却像根针,轻轻扎进他心里,让胸腔泛起一丝丝冰冷的刺痛。
  他忽然痛恨起自己这套“保护”的说辞,比起让你因此困扰,他更怕的,是你真的把那夜当成了可以一笔勾销的过往。
  库赞沉默着,看着你核对完最后一项清单,看着转身走向船舱的背影。指尖凝结的冰晶悄然成形,又在海风里无声消融,如同他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念头。
  “就这样吧。”
  他望着你远去的方向,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沉淀成一片平静的海。
  既然你选择了遗忘,选择了回到那个泾渭分明的上下级关系里,那他便陪你演好这场“无事发生”的戏。至少这样,你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还会站到他面前认真汇报工作,在训练场边拿着水和毛巾安安静静地等他。
  暂时……这样就够了。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将那点不甘与失落一并压进心底深处,让海风吞没了最后一声低微的叹息。
  ……
  船舰轰鸣着破开海面,在船尾拖曳出一条雪白的浪迹。正午的阳光泼洒下来,把甲板晒得格外温暖。
  海鸥成群掠过桅杆,偶尔发出几声清亮的啼鸣;海里的鱼不时跃出水面,银白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随即又“扑通”一声落回水中,溅起细碎的水花。
  巡逻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瞭望员在高处眺望远方。远离了玛丽乔亚的压抑,舰上的气氛都明显轻松下来,这趟航行在平稳的节奏里,透着几分惬意的慵懒。
  食堂里熙熙攘攘,金属餐盘碰撞的脆响、士兵们的说笑声混着窗外的海浪声,嘈杂中带着鲜活,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混着海水的味道。
  库赞推开食堂的门,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攒动喧闹的人群,下一秒便定格在角落。
  你正独自坐在那里,手肘支着桌面,下巴抵在掌心,眼神失神地落在餐盘里,像是对着餐盘里的食物发起了呆。阳光从舷窗斜照进来,落在你微蹙的眉头上。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顿,眸子里泛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要过去吗?”
  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地问。
  可过去该说什么?总不能是“今天的汤味道怎么样”这样的傻话。他手指微蜷,视线像被磁石吸住,离不开你低头发呆的侧脸。
  脚步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不可查的期待,不由自主地朝着你的方向挪动。他甚至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如何自然地拉开椅子,如何用惯常的语调说一句“小小姐,这里没人吧”,如何在你抬头时,让眼神看起来只是偶然路过的平静。
  可就在他距离你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你却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一样,猛地站起身,匆匆包好餐盘里剩下的食物,低着头刻意避开往来的人群,快步从食堂的侧门离开了,整个过程快得仿佛在逃离什么。
  库赞愣住了,他的脚步僵在了原地。食堂的嘈杂声仿佛瞬间离他远去。
  她在躲我?
  这个念头像冰锥刺入般在脑海里炸开。
  不,不是,她只是根本没看到我。
  库赞看着你匆匆离去的背影,试图用这个念头压下心头的涩意。
  或许她只是急着处理公务,只是没留意到这边,只是……单纯不在乎他这个人而已。
  难堪像潮水般漫上来,混着一丝莫名的恼怒,在胸腔里冲撞。他有一瞬间想抬手结出冰棱,让整个食堂都冰封起来,然后大步走到你面前,用最严厉的语气问:
  “副官小姐,你的手册哪一条写了,可以这样无视自己的上司?”
  他原本怀着一丝试探和缓和关系的心思,此刻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刺痛感的尴尬和失落。他感觉自己刚才那几步小心翼翼的靠近,像个十足的笑话。
  “走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没有走向任何一张餐桌,而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径直离开了食堂。他需要一点冰冷的空气,或者干脆把自己封冻在厚厚的冰层里,让这种恼人的情绪冷却下去。
  ……
  你走得很快,心无旁骛。海风掠过你的脸颊,带着咸湿清凉的气息,却带不走你心底那团乱糟糟的慌乱。这个时段的甲板空荡荡的,除了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就只剩下你自己急促的脚步声。
  突然,你的脚步猛地顿住——几个士兵正从储物室的仓门里出来,肩上还扛着检查用的工具箱。
  你的心瞬间提紧。
  “报告!”
  士兵们见了你,立刻停下脚步行礼,
  “今日例行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辛苦了,”
  你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抬手示意他们,
  “快去吃饭吧,饭菜该凉了。”
  看着身后士兵们的身影消失在通往食堂的方向,你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骤然垮下来,你几乎是立刻动身开门,利落地闪身进了储物仓。
  厚重的仓门在身后“咔嗒”合上,瞬间隔绝了甲板上的光线与风声,只留下仓内昏黄的应急灯,映着堆叠的木箱投下参差的影子。
  你靠在门板上,后背贴着冰凉的金属,胸口却仍在微微起伏。
  “扑通、扑通”
  在这封闭安静的储物仓里,你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深吸几口气,手指在门板上按了按,然后才迈开脚步,慢慢向仓内深处走去。
  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箱子沉默地摆放着,空气中弥漫着木头与海水混合的味道。你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踏在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
  没人会怀疑的。
  你一向是最严谨、最认真、最恪守规矩的副官,例行检查后再回来核对细节,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攥紧的手心仍然沁出了点薄汗。
  你慢慢走过堆叠的木箱,心跳渐渐平复,你的手指划过一个又一个木箱箱身,仔细检查着封条与编号,动作依旧是惯常的严谨。
  直到一个箱子映入你的眼帘。
  它和周围的木箱没什么不同,封条平整地贴在接口处,编号也符合登记条例。
  你的目光扫过封条下端,那里有一道极细微的刮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划过。
  你凑近了些,屏住呼吸,鼻尖几乎要碰到木箱。
  一丝极其微弱的的呼吸声,顺着箱子的缝隙,轻轻地钻了出来,轻得就像羽毛拂过你的耳畔。
  你的心脏猛地一缩。
  你立刻蹲下身,目光快速扫过箱子,果然在箱底接缝处看到了极细微的撬动痕迹,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新鲜的木屑。
  你没有去动正面那几道平整的封条,你绕到木箱后侧,手掌贴在粗糙的木板上轻轻一推——“咔哒”一声轻响,背面的暗门应声而开。所谓的封条与箱盖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入口藏在箱子的背后。
  浮尘在光线中飞舞。
  昏黄的应急灯下,你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箱子里。
  一个孩子裹着褪色的粗布衣衫静静地睡在那,她的睫毛在脸颊投下颤动的阴影,眼角还挂着泪痕,看上去睡得很不安稳,呼吸都轻得像凋零的落叶。
  你悬着的心骤然落下,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可当你的目光掠过她的后背时,呼吸又骤然一滞。
  褪色的衣物被牵扯着,露出后颈下方的皮肤。
  那个曾在玛丽乔亚无数次见过的烙印,此刻正盘踞在孩子稚嫩的肌肤上。
  大片的瘀血旁,灼伤的皮肉正红肿翻卷,渗血的边缘凝结着黄浊的脓液。
  这个血淋淋又狰狞的印记像一个残忍嗜血的恶魔,牢牢攀附在这个孩子的背后,它的不可逆性似乎注定了要纠缠她的一生,将痛苦钉进她的骨髓。
  你很清楚这个印记代表着什么。
  那是天龙贵族蓄奴制度的产物,是绝对权力暴虐残忍的证明,是卑贱屈辱身份地位的象征。
  ——天翔龙之蹄。